“那個莊俟身上戾氣極重，下手狠辣，就是方才那一招，也并未真的留手，你為何不躲？”

心魔：“我……”

劍修聲音沒有起伏，但卻透著一股陰陽怪氣：“呵，老相識便是如此不設防，果然有趣。”

心魔：“不是……”

“是。”他定定的道，想到什么頓了一下，轉身背了過去，有些懊惱的皺眉：

“說這些又能如何，左右都是你的事，我本不該管，說不定在你眼中，我也不過是多管閑事的無關緊要之人罷了。”

莫名扣了一頂黑鍋的心魔：“……”

心魔臉上的黑色煙霧一濃，它抑制住握起的拳頭，看著顧斯惡面上難得意亂的表情，咬牙，不準備放過這個機會，低笑著開口道：

“這是什么話，在我眼里，阿弟自然不能與他人相比。”

“真的？”

顧斯惡回頭，盯著她。

心魔連忙點頭：“自然是真的。”

它說完眼尾上揚，抬手準備抓住眼前之人，眼中卻一片冰冷。

控制幻象的心魔這是準備將人徹底留在這兒，然后取而代之！

事實也的確如它所料，劍修聞言下巴微揚，哼了一聲。

心魔面上一喜，還欲說什么，下一秒就聽見劍修堅定的聲音：“那你說，那個莊俟才是無趣，日后都得提防他，另外，不要叫我阿弟。”

心魔：“……”

心魔看著難得離這么近，以及手中抓住的衣袖，咬牙切齒的開口：

“莊俟此人才是無趣，我提防他便是……阿弟，你留下來——”

“這可是你說的。”

聽了前半段的劍修眉眼一松，輕咳了一聲，像是努力平復什么，站了起來，一會兒之后才抬手靈氣匯聚，朝著眼前之人飛射而去：

“雖然不是真的，但是你要說話算數。”

心魔：“！”

那張極其熟悉的臉上露出猙獰，轉瞬被爆炸淹沒，極速退出來時，身影已經徹底變化，那赫然變成了和顧斯惡一模一樣的臉。

“該死，你是怎么發現的！”

顧斯惡見那張臉，揚起的嘴角拉平，立馬恢復了淡漠的模樣，冷淡的開口：

“若真的是她，在我說第一句話開始，她就已經拔刀了。”

心魔不可置信的抬頭：“無恥！”

明明一早知道是假的，還裝作不知，讓它說了那些話，原來他也知道，那個叫葉長歡的根本說不出這些話來！

顧斯惡不置可否，冷聲：

“我上次說過，若是在讓我進入心魔境瞧見你再用她的臉做冒犯之事，我必殺你，你即是不聽話，便也別怪我親自出手——”

“笑話！”心魔對劍修顯然很畏懼，可作為隨時都想取而代之的惡念，修士本身也是殺不死它的，也就被削弱些罷了，是以它也不慫，冷笑：

“若非你心中有鬼，我為何會如此施為！？別忘了，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顧斯惡眼皮一跳。

心魔的聲音卻沒停：“至于阿姐，若非不是想找機會將你取而代之，你以為我會舍得用她的臉？”

“什么阿姐？你什么意思？”

顧斯惡語氣一沉，黑瞳危險的陰沉下來，腰間銹劍驟然拔出。

而對面之人與自己長著同一張臉，它甚至是他的執念與惡念，是他此生道途上最大的內敵，如今傲然一笑：

“我便是那個意思，我可不是你，其實豈止莊俟無趣，靠近阿姐的所有人，包括你，我都要趕走！我就要她，你所在心魔境看到的一切，是你之所想，自然也是我之所想。至于那些你不敢做下去的、想下去的，膽小鬼，我就敢想！”

“所以你憑什么主導這具身體，我只能光看著！？我要報仇，我要成仙，我要將你取而代之！如此，我便能將阿姐身邊的人都趕走！我要用捆仙繩將她綁起來、關起來、看她氣急敗壞罵我畜牲，卻反抗不得……”

“放肆！”

一道劍光朝著他極速劃了過來，劍修突然狂暴的厲聲，磅礴的靈氣迸發而出，要知道心魔境內，銹劍不過虛影，如此還有這樣的威力，可見修士動了多大的怒氣。

“閉嘴！”他帶著殺氣的雙眼斜掃心魔，更強悍的靈氣涌向前方：

“我叫你閉嘴！”

殺機四起，心魔境內突然顫抖了起來，心魔被瞬間淹沒，好在它本就是修士的執念，是以修士殺不死它，它就這么被劍氣不斷劃傷。

出手的人呼吸急喘，冷聲：

“你安敢如此折辱她？如此污穢、孟浪之意，我必殺你！”

心魔身上滿是血痕，聞言卻瘋狂的笑了一聲：

“顧斯惡，我說過，我即是你，是你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你想要殺光當初害你慘死的那群修士，是以我也想，你想要登仙，我也想，若你厭惡她，那我也同樣厭惡！可我沒有，反之，我有了如此想法，那便說明你也……噗！”

“一派胡言！”

銹劍插入心魔心口，那兒空空如也。

修士面色冷得徹骨：

“你的確是因為我雜念而生，卻并非全是我，有些東西，不過是我的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被你無限放大延生罷了。”

他冷冷盯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就好像看著他自己：

“她是葉長歡，她是大道修士，天地之間，她欲去何處便去何處，我憑什么拘著她？她的事，何須我來指摘？”

“我顧斯惡，絕不如此羞辱于人！”

嗖——

心魔的身影淡了不少，幾乎透明，它對這番話并不意外，譏諷輕蔑：

“說了這么多，好像阿姐會聽你指摘似的，她怕不是一查覺你的惡念，就直接拔刀劈了你吧？”

顧斯惡掐住他的脖子：

“不許你叫她阿姐。”

“就叫！你不認我認，屆時我將你取而代之，把阿姐捆起來，阿姐若生氣，她罵我畜牲我就哭著叫她阿姐。”

顧斯惡冷嗤：“你以為她會心軟。”

心魔同樣冷嗤：

“我叫她阿姐，那她怎么罵會我畜牲？我是畜牲那她是什么？”

顧斯惡目色更沉，手中力道加重。

“你嫉妒我，我明明是你，卻想做你不敢想的事，顧斯惡，拋棄你那些善念，我就是你，我取代你，我可以幫你做你不敢做的事。”

它笑著，艱澀的一字一頓，語氣里滿是蠱惑。

顧斯惡手連松動都沒有，斬釘截鐵：“不可能！你不許碰她！”

心魔一愣，突然想通什么，大笑起來：

“我當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沒想到你比我還要霸道，你居然連自己的心魔都不許！顧斯惡，你我之間到底是誰才是惡念？”

劍修手微微抖了抖。

可它沒得到答案，因為后者已經抬手，一劍破開“蒼穹”！

他居然一劍撕開心魔境，轉身毫不猶豫的跳了上去！

心魔的聲音如附骨之蛆，在他身后久久不散。

“顧斯惡，至始至終，你都避開了我為何會對阿姐生出這個想法，所以你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是什么？”

咔——

心魔境徹底坍塌，那心魔跟著一起掩埋其中。

奉天宗內門，弟子別院。

圓月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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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坐在床上入定的修士額間滿是細汗，修長的指節動了動，突然，他猛地睜開眼，胸口劇烈起伏。

漠然的臉上一片茫然。

可惜這個表情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便冷下了面孔，敏銳的側頭，看向坐在窗邊的抱著劍的修士，殺氣四溢。

“你醒了？醒了正好，來隨我比一場，我下午才想到的新招！”尚烏聽見聲音眼前一亮，這個劍癡對這殺氣毫不在意，拿著劍就來找人比劃。

劍修冷聲：“不。”

“為何？”

“我不和手下敗將打。”

“那是之前！”尚烏急了：“如今你心魔入體，實力定然減弱，我未嘗不是沒有機會！”

“你怎么知道我心魔入體？”顧斯惡目光銳利。

“原本是不知道的。”尚烏對不能對戰一局的事耿耿于懷，語氣頗為不在意：“不過誰入定會叫旁人的名字？修士就沒說夢話的，不是夢話，那就是深陷心魔，不能自拔咯。”

“名字。”劍修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什么名字？”

“顧斯善還有……葉長歡？葉長歡是誰？”

“不，你聽錯了。”

劍癡實誠的搖頭：“我不可能聽錯。”

顧斯惡難得遇到比自己呆的，卻見對方不上套，不愿相信現實皺眉：“為何？”

“因為你說夢話就是我接的啊。”

后者理所當然：“我當時受人所托進來找你，本來想借此機會和你打一架，可你陷在心魔里不能打攪，我便只能守著，便聽見你說，你要顧斯善，我說那是你阿姐，對了，我理了半天才知道，原來你們并非親姐弟。”

劍修額間的細汗有些涼，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還說了什么？”

尚烏認真的想了兩秒，哦了一聲：

“你還問我捆仙繩哪兒賣的最貴最好……欸！你要去哪兒？！”

已經拿起劍準備跳窗走的劍修聞言頓了一下，又回來，問：“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尤其是……顧斯善。”

尚烏只是劍癡，并非傻子，除了在自己認定的對手面前認死理之外，在外同樣是個傲氣的天才，聞言無言的看著他，覺得眼前之人是在命令自己，那聽話是不可能聽話的。

劍修：“……”

“若能完成此諾，你想要什么時候比試都可以。”

尚烏聽話：“好勒。”

“不過你那么在意顧斯善知道干嘛？我覺得你對顧斯善有些奇怪，你可知道你對顧斯善……”

“我知道。”

尚烏一頓，雙目微瞪：“你知道……”

月色下，他那張早已沒了年少稚氣的臉硬朗而堅韌：

“我知道。”

尚烏：“……”

兩個對劍術極度癡迷的劍修罕見和平相處，看著月色心思各異，其中一人黑瞳沉靜，思緒不知飛往哪兒去了，另外一人則糾結的擰眉，到現在也沒明白，他知道到底知道什么。

直到劍修出聲：“你說受人之托尋我，所為何事？”

尚烏被提醒，沒思考就脫口而出：

“顧斯善。”

這個顧斯惡不讓自己去找顧斯善比試，不過他憑什么聽話？所以他扭頭就去了，可惜去的不是時候，沒比試成，還被安排了活計：想要比試可以，得先去找顧斯惡傳個消息，傳音符紙她并不放心。

“她？她讓你說什么了？！”

顧斯惡聲音微高。

“她讓你去這個地方，而她和旁人先行一步了。”

尚烏將一張沒打開過的紙條遞給他。

顧斯惡邊打開紙張，邊問：“和誰？”云橫？齊瑞？還是羅婉錢娢？孫裊裊？

尚烏搖頭，說出了一個名字：

“莊俟。”

一聲細微的聲響，那張紙條滑落在地。

奉天宗下的城鎮，夜色降臨之下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大宗門底下，城鎮之中居住的自然也是修士，再加上如今碰上九宗大比，兩洲不知多少修士來此，若白天還需看比賽這里有些冷清的話，那晚上可謂人山人海了。

街道上不同攤位數不勝數，無數交易一手達成，其中有仇不能在奉天宗動手的，現在直接來了地下賭場，能打一架的同時說不定還能掙一點靈石，兩全其美。

只不過這里的賭場可沒有奉天宗的規矩，若沒有強者做莊家，那靈石還沒出個勝負估計眨眼就沒了。

顧斯惡一身黑衣，銹劍掛在腰間，全是上下除了腰間那個丑不拉幾的乾坤袋徒增幾分寒酸之外，低下頭掩住面容時，可謂泯然眾人。

“下注了下注了！再不下就錯過了啊！”

“玄級秘籍，價高者得，可遇不可求！”

“我這兒有上好丹藥！一顆見效！人族不騙人族啦！”

攤位被人群圍了起來，一陣強光閃過，狂喜的聲音傳來：

“晉級了，我晉級了！我真的晉級了！我離筑基中期之差一線，現在有了丹藥助力，果然晉級！”

那個身影高興的大叫，手舞足蹈，沖出人群，正好撞了他一下。

顧斯惡側頭，眼睛一瞇，猛地抓住那修士，冷聲：“你吃了什么臟東西？”

他一出口，周圍安靜了一下，然后齊刷刷的扭頭看向他，眼神怪異，而賣丹藥的丹修則最為明顯，危險的開口：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說我的丹藥有問題不成？砸場子不是？”

顧斯惡并不懼，張口要說什么，一只手落在他的腰間，掐了一把。

“我……唔。”

他悶哼一聲，作為修士，他對外不可能全無防備，能讓人如此偷襲的，只有一個。

他耳垂肉眼可見血紅，眼中滿是慌亂，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去。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的女修同樣一身簡樸的黑衣，眉眼帶笑的朝丹修拱手：

“失禮，我阿弟并無那么意思，只不過求丹心切，見旁人先得了心生妒忌，這才口不擇言。”

丹修常年在修仙界闖蕩，可不是愣頭青的宗門弟子，并不買賬，狐疑的掃了他們兩眼：

“你們是姐弟？怎么不像？莫不是故意找茬的吧？誰讓你們來的？街尾那個臭賣丹的？”

他說著，身邊的護衛的兩個金丹修士已經有要上前的意思。

葉長歡眼中并無慌亂，意味深長：“誰規定只有親姐弟才能叫阿弟的。”

她的手并未松開，劍修鍛煉結實的肌肉隨著身體一僵，緊繃了起來。

瞧著倒是頗為親近。

丹修：“你們是夫……”

葉長歡：“沒錯，我是撿來那個。”

丹修：“……”

他不知信沒信，警告的掃了兩人好幾眼，卻又不愿耽誤生意，又吆喝道：

“丹藥！先到先得！”

圍觀的修士立馬回神涌了過去。

葉長歡盯著對方手中的丹藥，直覺告訴她這東西或許就是她想的那個，可她到底不確定，索性對身旁的人開口：“說話。”

身旁之人眼神躲閃，指節微微彎曲，局促：“你、你掐我腰做甚？”

葉長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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