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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草看著眼前的周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落淚,魏澤奇怪,剛才見孩子們,也不見她這樣大的反應,怎的見了太后這般傷心,嘴唇抖擻難言語。
周氏把禾草當自家孩子一般看,見她哭得這么傷心,也跟著紅了眼,摟著她安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禾草搖了搖頭。
在夢里,周氏不想拖累兒子,最后以一根白綾結束了生命,禾草得知后痛不能言。
還好,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周氏同禾草敘說了一會兒,裴之渙不便近前,同魏澤問了情況,交代幾句,然后攜同周氏離開。
此時,御膳房開始上菜饌,因禾草昏迷了幾日,其間不能進食,一直以藥輔喂之,突然醒來,不能吃太過油膩葷腥的,便上了幾道較為清淡的菜色。
魏澤也不讓她下地,讓宮婢支了小桌在榻上,擺上飯菜。女人用了一點熱乎飯菜后,回了一些氣力,然后眼睛看著虛空的某一處,發起呆來。
“禾兒?”
禾草回過神,一雙眼在魏澤的臉上細細打量:“哥兒,讓我好好看看你,真好,沒有老,還很年輕。”
魏澤先是一怔,拿手貼在她的額上:“乖,是不是還沒清醒,你在花園看落日,睡了過去,丫鬟們叫不醒你,一直睡到現在,睡了將近七日。”
所以說,魏澤變老還有老了之后骨頭疼,五十歲就早早逝去,然后她哭瞎了眼,在他逝去后不久她也追隨而去,這種種的一切,其實并沒有真實發生?
是啊!當時她在看落日,只因她流落在外時,魏澤會獨自坐在花園中迎看夕輝,所以閑來無事,她也愛坐在那里打發閑暇光陰。
那日的太陽很暖,她睡了過去,好似一眨著,她同他就老了,一晃就是幾十年,沒有變老的過程,只有空白,原來這些也是夢中發生的事情。
可是,這些真的就只是夢么?
這幾天魏澤不知是怎么過的,妻子昏睡了幾日,一直不醒,朝堂上他無心政事,時時刻刻不在記掛著她,如今她人是醒了,卻心事重重的樣子。
男人牽起妻子的手,明顯感到她的手一僵,連帶著整個人都不柔軟了,像是有一點點抗拒。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魏澤直覺她心里有事。
“沒什么,就是才醒來,緩緩就好了。”禾草牽起唇角。
正巧此時宮監上前有事稟報。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說。”魏澤言語不悅。
若是其他人,宮監絕不會前來攪擾,可求見之人是魏王,這位是陛下的弟弟,他不能不幫其通傳。
“陛下政務繁忙,不好因妾延誤要事。”禾草說道。
“哪有什么要事,我陪著你就是要事。”
女人微垂著眼,抿了抿唇:“陛下去罷。”
魏澤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好,那我一會兒回來。”離去前交代宮侍好好伺候,轉身出了寢殿。
殿門敞著,泛著暈黃的光,禾草有些恍惚,伸手摸了摸床,是實的,又看了一眼周圍的宮侍,閉上眼,再睜開,沒消失,仍立在那里。
一個夢?女人反復在心里問自己。
在夢里,她過了二十來年,她同他分分合合,歷經波折,他們兒時相伴,婚后相依,別離相思,重逢相守。
每一幕都那么真實,醒來之前,她穿過那片黑暗,一個力道從后推了她一把,將她推了回來。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輕嘆:“去罷。”
他曾說,無論她到哪里,他一定會跟來,無論她是什么身份,他都會喜歡上她。
剛才的那個人是誰?是她的夫君,魏澤,這一點不必懷疑,她愛他么?當然是愛的,這一點更不必懷疑,可她心頭有一點疑慮,他……是他么?
禾草側過頭,看向遠去的那個人,她有好些問題,想要把這些問題一一解開,只有找個機會親口問他了。
包括那個慢性毒,到底有沒有這么回事……
現在她先把身子調養好。
魏澤去了正殿,一個身量同他差不多的男子已在殿外候著,見了他向上行禮。
“不必了,進去罷。”
魏澤闊步進到殿內,魏秋緊隨其后,大膽看了一眼上首之人,見他大哥面帶喜色,不似前幾日那般愁容,心中一動,趕緊問道:“是不是嫂嫂醒了?”
魏澤坐下,示意他也坐,言語中帶了兩分輕快:“你來得巧,今日剛醒。”
“嫂嫂身子有無大礙?”
“倒沒什么,就是才醒來,還有些虛弱,將養幾日才好。”魏澤轉開話頭,“這個時候你跑來做什么?有什么事情?”
魏秋聽說禾草醒了,心里一高興,把今日來的目的差點忘記了。
“小弟聽說域外有一味草藥,專治昏迷之癥,只需將那草藥磨成粉,放到香爐中焚燒,昏迷之人一聞,不日便可醒來,小弟打算前往域外去尋,正想同大哥說一聲,誰承想嫂嫂就醒了。”
魏澤點點頭,眼中柔和了兩分:“有心了,她才醒來,身子還需好好調養,等過幾日,你去跟她請安問候罷。”
魏秋心中歡喜,連忙應下,兄弟二人又聊了一些軍部事務,窗外天色將晚,魏秋便退下了。
魏秋一走,魏澤一刻不耽誤,大步云飛往寢殿走去。
進入寢殿,穿過外間,繞過華麗的珠簾繡幕,闊大的敞廳床榻之上,女人半掩在紗帳間,一條腿在被中屈起,將衾被隆成一座小丘,另一條腿兒挑在被子外,寬大的褲腿卷到膝蓋處,露出白生生的小腿。
女人的腳綿軟有肉,腳趾一會兒蜷縮,一會兒又翹起,甚是可愛。
禾草半倚在床上看書,她看書不是學知識的,完全是打發時間,或是睡眠不好時,手上拿著書看一看,保準立馬就能睡著,見魏澤回了,宮女替他寬衣,便拿書掩住嘴兒,看著他笑,魏澤見她笑,心情又好上幾分,看什么都順眼。
“餓不餓?我讓人再端些吃的來?”
“才吃過,哪里還吃得下。”
“酥酪呢?也不想吃?”
禾草聽后,眸光有了一絲閃動:“陛下得陪著妾吃才行,不然妾不吃。”
魏澤笑出聲,心情大好,吩咐下去,做兩碗羊乳酥酪上來。
皇帝心情好了,宮人們也跟著歡喜,之前皇后昏迷不醒,皇宮內彤云壓頂,他們整日提心吊膽,生怕犯了一點錯,以前若是有了錯處,有娘娘在,就算陛下要責罰他們,只要娘娘說兩句,陛下便不再追責。
所以,對他們這些宮人來說,也是盼天盼地的希望娘娘早日醒來。現下娘娘醒了,陛下心里高興,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心里也高興,聽說皇后想吃酥酪,忙不迭地往外通傳,讓膳房做了來。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魏澤問道。
禾草笑了笑:“都好,沒哪里不舒服,就是身上沒勁兒。”
“自然沒勁兒了,你睡了好幾日,沒吃東西,完全靠藥飲續著,這幾天多吃一些,好好補一補。”魏澤坐在床榻邊,見她又開始發怔,屈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禾草嬌嗔一聲:“做什么打我?”
“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多了晚上又不好睡。”魏澤摁了摁女人剛才被他彈過的地方。
禾草笑著打下他的手:“你少來,打一下揉一下算什么,你快去沐洗,等會兒回來,我也要彈一下你才罷。”
“這個好說,隨娘子想彈多少下,只是別把手弄疼了。”
說罷起身準備去沐室,走了兩步,又轉過身走到榻邊,拿掉她手里的書:“你一看書就瞌睡,快別看了,一會兒酥酪來了你卻睡著了怎么辦,總不好讓我吃兩份。”
“不讓看書,那陛下讓我做什么,不如叫孩兒們過來陪我說說話?”
魏澤擺了擺手:“你才醒來,別讓他們鬧到你。”
“那妾身下床走動走動?”
“嗯,走動一下也好。”魏澤便叫了兩個宮婢來,讓她們看護好。
宮婢們連聲應下。
魏澤這才去了沐室,待他從里間出來,宮侍從膳房端來了羊乳酥酪。
禾草坐到桌邊,魏澤亦走來,坐下,揮手讓宮侍退到寢殿外,屋內只他們二人,禾草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笑著遞到魏澤嘴邊。
“哥兒,你先吃。”
魏澤眼睛里的歡喜藏不住,就著妻子的手吃了,誰知她又舀了第二勺,遞到他的嘴邊,魏澤張嘴的動作有些遲緩,將第二勺也含到嘴里,只是咽下去時,眉心用了些力。
禾草喜歡甜食,魏澤卻正好相反。
“好吃么?”女人問道。
魏澤抿了抿唇,就要拿手去撓脖子,吃多了甜食,他就會這樣,甜膩過了頭,便覺得喉嚨不舒服。
她抓住他的手,拿過一盞濃茶:“喝這個清清罷,明明吃了難受,還強撐著。”
魏澤接過茶盞,猛地灌了一口,一吃甜食就感覺整個嗓子都齁住了,沒辦法開口說話。
“想陪著你吃一些。”
禾草嗔了他一眼,看在他煞費苦心的份上,將他的那一盞吃了,然后將自己的這一盞也吃了,吃過后,兩人用香茶漱口,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細細地看著,像是探究,又像是找尋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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