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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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12小時后恢復。“哥,
我難受。”林予的一雙眼睛透著呆滯,
目光飄忽不定,像受了極大的刺激。他最后抬頭對上蕭澤的眼睛,才終于安定下來,
“第一次是立冬陪著小花奶奶,第二次是立春,
晚上的人不知道是立冬還是立春。但是現在確定立春已經死了,
那之前的人都是立冬?”
蕭澤被他繞得頭疼,
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副駕駛:“先找住的地方,
別絮叨了。”說完見他像霜打的茄子那么蔫兒,于是車門關上前伸手摸了把他的頭。
開車在縣城里找了家酒店,
林予打進門后就蜷腿窩在沙上愣神,
怎么也捋不清楚。因為哪種思路都有難以解開的疑點。
蕭澤本來只是閑著無聊陪孩子玩兒,結果忽然碰上了死人,這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劉主任談起立春時那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讓他想起了提起陳風時的王老師。
“林予,
別悶頭琢磨了。”蕭澤坐在茶幾上,正對著窩在沙上啃指甲的林予,“你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我,我跟你一起想。”
林予把沾了口水的手指放下,
回憶著說:“小花奶奶兩次來算命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那我講在書店生的事。立冬和小花奶奶第一次去算命的那天晚上,
我看見了那個男人來書店,但是他沒理我,轉一圈就走了。第二次是妖嬈哥來的那晚,我又看見他,還跟他說話,但是他逃跑了。”
蕭澤說:“立春已經死了,那個人只能是立冬。小花奶奶應該還不知情,第二次去算命的立春應該也是立冬假扮的,估計是怕老太太傷心。”
林予反駁道:“可如果是立冬假扮的立春,第一晚就有不在場證明,小花奶奶說他那晚一直在家。而且既然都見過我了,沒道理看見我像不認識一樣,還落荒而逃。”
蕭澤也疑惑起來:“確定?”
“確定。”林予心煩地捂住臉搓了搓,“第一次我就算出來他們家里出事了,第二次給立冬看面相,又算出來兄弟出事,說明我根本沒錯。”
他從手指的縫隙間看蕭澤:“哥,其實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蕭澤也看他:“說。”
“或許,”林予小聲說,“去書店的,是立春。”
蕭澤皺眉:“別扯淡,立春都死了,去的是鬼啊?”
這話說完,林予沒應,只靜靜地盯著對方。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當每條路都走不通,只剩一條幽幽小徑,那多不愿相信,也只能試著走一走。
蕭澤忍不住伸手掐住林予的臉蛋兒:“你他媽上過學沒有?傳播封建迷信就算了,還想得出遇見鬼這種破招兒?你要是中邪了,我給你把邪性打出來。”
林予急忙捂臉:“疼!疼!你又沒見過鬼,怎么知道沒有啊。我身懷百技其中一技就是‘天眼’,我不是凡人……”
“我看你夠煩人了。”蕭澤頭一回聽說什么狗屁天眼,“你他媽不是凡人難道是二郎神?”
林予被呲兒了一通,其實他自己心里也完全沒底。他瀟灑了十七年,看過風水掌過大運,說和過天蝎座和獅子座,見過家破人亡的落魄老頭,也遇過中了彩票的半吊子,真的沒見過鬼。
鬼耶,說出來誰他媽相信啊。
“哥,那咱們怎么辦啊?”林予嘆口氣,像軟骨動物一樣歪倒,“我本來想弄清楚以后找小花奶奶說清楚,證明我沒算錯,可是現在這情況……還是算了吧。”
蕭澤看了眼手表:“晚上和劉主任吃飯,跟他打聽打聽,明天去立春住的地方找找,問問街坊四鄰他們家的情況。”
“嗯。”林予又骨碌起來,前傾一些看著蕭澤,“哥,你再摸一下我的頭。”
蕭澤不動:“為什么?”
“那我就靜心了,我睡一覺。剛才回來的時候我心里特別慌,上車以后你摸了我一下就好了。”林予傾斜得更加厲害,把腦袋伸到了蕭澤的胸前,“哥,摸摸我后腦勺。”
蕭澤見過伸手主動邀握的,也見過靠近索吻的,頭一回見杵著顆腦袋讓別人摸的。他盯著林予的旋,盯了片刻又移開目光,把人一推站起身:“要摸自己摸,沒那個工夫。”
林予仰靠在沙背上,目送蕭澤的背影進了里間,久久還沒反應過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心說這人真是溫情不了三分鐘。
在酒店消磨了一下午,晚上去和劉主任見了面。偌大的包間就他們三個人,轉盤上擺了一圈菜,什么帝王蟹,大龍蝦,看得林予直長見識。
“蕭隊,來,我先敬你。”劉主任給蕭澤倒了酒,按照中國的酒桌文化,這種非親非友的局,得先客套寒暄,再回憶下上次見面,然后才能說到重點。
林予拆了只大龍蝦,他計劃先吃到重點再停下。
誰知蕭澤不按常理出牌,干掉一盅酒后直接問:“立春的事兒是什么情況,怎么還跑到單位尋死?”
劉主任沒立刻回答,先反問:“蕭隊,你和他有交情?”
“沒有,有的話不會連他沒了都不知道。”蕭澤省去了客套,于是主動給對方把酒倒滿,“研究院跟外面的公司合作搞過項目,認識立春的雙胞胎哥哥。他哥人不錯,經常提起他,這次過來就順便想一起吃頓飯,隨便聊聊。”
林予忍不住側目,沒想到蕭澤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真實度看上去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他心中崇拜,夾了一筷子龍蝦肉放到了蕭澤的碟子里。
劉主任既然知道了蕭澤和立春見都沒見過,那就直接默認二人“零交情”。所謂“零交情”,就是有困難犯不上幫忙,但出事兒能聽個熱鬧。
他自然也知道了該把話說到什么程度:“其實具體什么事兒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是調去整治中心了么,沒怎么見過。”
“調走之前倒是打過照面,畢竟都在一棟樓里。”劉主任興趣缺缺,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不過他原來在技術崗也是挺悶的一個人,沒什么朋友,攢著勁干活誰也注意不到。這種人太死性,在這樣的單位混不開。”
蕭澤點點頭:“費力不討好,沒一副活絡心思是差點事兒。”
他嘴上附和,心里卻覺得真他媽可笑。攢著勁干活的誰也不在意,溜須拍馬上躥下跳的是不是反而比較矚目?
他們研究院也有老實本分不愛言語的悶棍,也有心眼多八面玲瓏的猴精。他對這兩類人原則上一視同仁,但有個前提,本職工作必須做好。
劉主任拍馬屁:“蕭隊,我們這兒是小地方,你什么時候給我們傳輸點經驗嘛。都知道你在研究院出了名的治下有方,我們自打出了這檔子事兒,都郁悶壞了。”
蕭澤夾起那口龍蝦肉吃了,又灌了口苦辣的白酒,要不是桌布厚實,杯底磕下來絕對有不小的動靜。
他敷衍道:“你們的講究太多,各科之間派系分明,我這兒簡單,干得好就干,干不好滾蛋。專家教授塞關系戶都困難,所以咱們基準不一樣,我的經驗對你們來說沒用。”
劉主任馬上笑笑:“我們天高皇帝遠,沒那么正。”
蕭澤不想再兜圈子,又把話題拐回去:“那立春調走后升了沒有?”
“調走以后等于從基層開始,接觸的都是施工單位什么的。”劉主任搖搖頭,表示強烈的否定,“他升不了,原先部門就他一個是考進來的,關系戶都排著隊呢,哪輪得到他。”
“他歲數也不小了吧,熬了幾年都不行?”
“幾年?蕭隊,您太不體察民情了,現在勞務工都是有關系的,勞務工等著轉正,正式工等著升遷。他這種農村出來什么都沒有的,打折買套單位宿舍就偷著樂去吧。”
林予忽然就想起了蕭澤那次講的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離開去了大城市,立春卻堅守著。那立春的結局和他的決定會有關嗎?
蕭澤估計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我們去各部門找他的時候都說不認識,是不是挺顧忌的?”
劉主任又笑了笑,林予第一次見這種笑,但他知道這種笑在這種酒桌上并不少見。帶著狡黠,還帶著暗示,仿佛笑完對方就能會意,就心照不宣。
“他在單位死的,跳樓,動靜太大。”劉主任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像是一件八卦講到了高潮,“領導不膈應?見過面的同事不膈應?誰愿意提啊。而且你們突然來問,可能也怕是什么親戚來找事兒,肯定就說不知道嘛。”
這種態度和處理方式似乎已經是約定俗成,問題的原因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把討論問題的聲音全部摒除掉。
嘴里的大龍蝦已經食之無味,林予仍握著筷子,覺得渾身乃至手指尖都冰得想哆嗦。共事幾年,經受著種種不公,死了變成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份上的冷漠,得是透進骨子里了。
蕭澤的反應卻跟他完全相反,又倒滿一杯酒敬給了劉主任,喝完開始大快朵頤,像餓久了的頭狼。
一頓飯吃完,他們步行回酒店,蕭澤點了根煙,問林予要不要抽。
林予點頭,也燃上一根開始抽。可惜手把手教著抽一口還行,自己拿著連吸幾口,一個沒注意就嗆了。
蕭澤那根已經抽完,他搶過林予剩的多半根叼進口中,在黑夜中吞云吐霧,隱去了一聲不可察覺的嘆息。
其實今晚并沒打聽到什么具體的信息,畢竟他們和立春都沒見過,劉主任肯定也不會交代太詳細。然而大致情節已經能窺出端倪,立春的選擇少不了“絕望”二字。
沒背景沒出身,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獲取報酬。
在交錯的關系網中被隔絕在外,受得了就忍著,受不了就自己想轍。
陳風離開了,立春沒有。而后經歷的東西也不一樣。
但結局都挺讓人難受。
“真他媽操蛋。”蕭澤把煙頭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他大步向前,想甩掉這些與他無關的煩惱,但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
他看著林予問:“你還準備跟小花奶奶證明沒算錯么?”
林予搖搖頭:“不了,這件事到底怎么樣我也不想理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人是鬼我也不想研究了。立冬大哥瞞著小花奶奶,我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蕭澤回頭繼續走,表示肯定了這個回答。林予小跑著跟上,這件事說到底和蕭澤一點關系都沒有,現在害對方心情不好,他心里有點過意不去,便轉移話題說道:“帝王蟹真好吃,劉主任真大方。”
蕭澤說:“走公賬當然大方,你以為他自己掏腰包?”
“原來這樣啊,那我也算體驗公款消費了吧!”林予在蕭澤前面倒著走,和對方面對面,“哥,回酒店直接睡覺嗎?我看房間有撲克牌,我給你占一卦吧?”
“哥,你是什么星座的?”林予見蕭澤不理他,便自顧自地嘮叨,“其實星座比較籠統,共性的東西太多,不大準。我們業內是不太瞧得上的。”
已經走到了酒店附近,他們站在馬路對面,背后是一間小市,都十點多了還在營業。縣城里到底稍稍落后,這會兒街上已經沒什么人了,要是放在本市,八/九點的二三環可能剛剛沒那么堵而已。
也正是因為車少,所以每輛車都開得飛快,過馬路都要等半天。
蕭澤那盒煙只剩下一根,他準備去小市再買一盒,干脆把煙盒捏皺扔掉,把剩的那根點燃處理了。
林予站在路邊等,背對著馬路,隔著玻璃窗看蕭澤在門口結賬。
他的認知里,蕭澤是冷酷冷漠的,很少關心人,更少有體貼溫柔的一面。但今晚在飯桌上,他能感受到蕭澤的不爽,沒想到蕭澤會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憤怒,為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嘆息。
林予還算不出來蕭澤的過往與今后,但他想為蕭澤祈愿,讓蕭澤不用遭受惱人的不公,最好永遠都這么屌屌的。
算是那兩本盲文書和這趟陪伴的謝禮吧。
蕭澤結完賬出來就見林予望著他呆,眼神直不楞登,好像又開始裝起了瞎子。走近撣掉煙灰,沖著那張干凈的臉呼出口二手煙:“忽悠蛋,醒醒。”
林予咳嗽著揮揮手,剛要說什么就看見蕭澤背后的小市里出來一人。那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勢都有些眼熟,但兜著帽子看不清楚。
惹人注目的是,那人踩著人字拖,一雙腳只能看到皮肉,走動間都沒有筋骨突出。腳趾腳背到腳后跟,每一處裸/露的皮膚都煞白煞白的,甚至白到透著點光。
林予頭皮麻,感覺戀足癖看了都憷。
他目視著對方走下人行道過馬路,耳邊被蕭澤彈了響指才回神。他迷茫地轉回腦袋:“哥,你看見那個人沒有?怪怪的……”
“有你怪?整天琢磨些亂七八糟的。”蕭澤看都沒看,說完把掉落的煙灰踩住碾了碾。
鞋底和地面摩擦出“沙沙”的聲音。
林予猛地回頭,鞋底碾煙灰都有聲音,剛才那人趿拉著人字拖經過卻沒聽見絲毫的動靜!他焦急地搜尋著,終于看見了馬路對面的背影。
飄飄渺渺,就那雙慘白的腳格外扎眼。
林予拔腿狂奔,躍下人行道躥向了馬路,既不看車也不看路,就像二踢腳崩出去的射線,猝不及防,眨眼已經跑遠。
還好蕭澤反應極快,跟著跑了過去,他在背后大吼:“忽悠蛋!看車!”
林予全神盯著馬路對面的人,蕭澤的這聲吼驚得對方看向他們,他也終于看清了帽子下的臉。
是立春。
還是立冬啊。
直覺告訴他是立春,雖然玄幻。
立春又如同那晚在書店一樣,看清林予后掉頭就跑。
林予已經跑到了馬路中間,右側由遠而近射來一束強烈刺眼的光。一輛箱貨車疾馳而來,鳴笛聲幾乎毫不間斷。
“——林予!”蕭澤目眥欲裂,在刺耳的撞擊中爆出一聲怒吼,他過不去,林予躲不開,最終眼睜睜地看著林予被卷到了車輪之下。
“忽悠蛋……”
急剎車在路面留痕,箱貨碾壓過那具身體后加駛離了現場。蕭澤狂奔而至,甚至沒來及看清肇事逃逸的車輛信息。
馬路上只看得見那灰撲撲的一團,上面沾滿了塵土和車底的泥垢。蕭澤幾欲嘔血,他在還差幾步時頓住,想起了打撈陳風的尸。
他怕這次走近,只能捧起一灘碎爛的血肉。
蕭澤微微搖晃,咬緊牙關再次邁出步子。這時忽然來了陣風,那團沾了泥灰的衣服被吹開一米多遠,根本就沒有林予的影子!
操!忽悠蛋呢?!
蕭澤抬頭,恍然看見林予從前方跑回來。一si不掛,清清涼涼,映著暗沉沉的黑夜,周身卻仿佛落著層光。
像一尊白玉童子,讓人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噩夢一場。
他說完又吸了一口:“反正你也聞不見,湊合抽吧。”
最后一截燃盡,蕭澤把煙頭摁滅,然后側身整了整蓋在副駕上的外套,外套底下是個骨灰盒,里面是他的隊友陳風。
再次啟動上路,蕭澤沒忍住又說了一句:“你他媽救那個老傻逼干什么。”
他們地質考察隊遠出做過多少次研究,遇見過多少次危險,受過傷也落下過病,但大家都習慣了,一腔熱血常年咕嘟冒泡,那點艱苦還不至于涼了誰的心。唯獨總有四體不勤的領導時不時惡心人一把,比如為了一己成績牽累整隊。
甚至被下屬豁出命救了,還他媽有心情泡茶喝。
天氣炎熱,快腐壞的尸體無法運回,家屬也無法第一時間趕來。在當地火化后,蕭澤作為隊長和朋友,把陳風的骨灰帶回了本市。
近一個月的外出考察,家里的地面桌面都蒙了層灰,蕭澤在陳家幫忙料理完后事才回來,一點收拾打掃的力氣都沒有了。
扯了塊干凈的床單鋪上/床,他倒頭就睡。手臂上的傷口一直沒處理,已經有些炎,他渾不在意,沒幾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窗外天亮又天黑,等又要天亮時,蕭澤才醒。他迷瞪了片刻,然后起身去包里翻出了筆記本電腦。噼噼啪啪一通敲打,毫無停頓地寫了份辭職申請。
忽然不想干了,沒勁。
高薪厚祿但是有點惡心,那就不他媽要了。
書房里的打印機叫喚起來,蕭澤覺得那動靜格外悅耳,不像在海邊撒骨灰時的風浪聲,總叫人眼紅。他徹底醒了盹兒,把規規矩矩的三居室打掃干凈,又洗澡換了衣服,去單位前還繞路洗了趟車。
剛進研究院的大門,看門師傅打招呼:“蕭隊來了,考察回來不是休兩天假么?”
蕭澤回道:“我不干了。”
看門師傅樂呵呵的,以為他開玩笑。
駛進停車區域,蕭澤熄火后握著方向盤摩挲了兩下,用了好幾年的車,貌似還有點稀薄的感情,但也就那么兩三秒而已。
一路大步流星,他直奔辦公室遞了辭職報告,連句寒暄都懶得給。院長先是有些懵,隨后問東問西地挽留,軟的不行才來了硬的,直接給他辦了休假,辭職申請被徹底駁回。
蕭澤不欲糾纏,正好手機也響了,顯示著“姥姥”倆字,跟罵人似的。
“喂?姥姥。”
“你是不是回來啦,我昨天下飛機都夜里了,沒顧上問你。”
“你又去哪玩兒了?”
“我去澳門賭了兩把,把這月的退休金都輸沒了。”
蕭澤拿上休假單走人,聽著老太太在手機里叨叨,他家里沒米沒菜,干脆離開研究院后直接打車奔了一號博士宿舍。
博士樓的公寓是蕭澤姥爺的,但是姥爺已經歸西好多年了,只剩個不著調的姥姥。一梯一戶,蕭澤剛出電梯就聽見了隱約的音樂聲,開門進家,入眼就看見孟老太仰著頭吊嗓。
空巢老人不是都抑郁么,這老太太怎么成天打了雞血似的。
孟老太聽見動靜回了頭,把音樂一關,接下來就要噓寒問暖。蕭澤心里門清,往沙上一坐,二話沒說直接打開包拿出來三萬塊錢。
順便囑咐道:“省著花。”
“我知道我知道,下個月了退休金就還你。”孟老太把錢收好,“我也沒想到會輸那么多,明明頭幾把還挺旺的,澳門這個傷心地,我以后可不去了。”
蕭澤問:“你不是跟團去泰國了嗎?”
孟老太答:“先去的泰國,我還看了跳脫衣舞,忒熱鬧了,下回你也去看看。”
蕭澤無語道:“你一個老太太看什么脫衣舞。”
“男的能看,老太太不能看啊?”孟老太瞅瞅鐘表,“一個月沒見,我瞧著你陰沉沉的,得喝兩盅靚湯補補,晚上別走了。”
在博士樓睡了一宿,好湯好菜伺候著,蕭澤放松了不少。但他一睡著就做夢,夢見出前點數,陳風站在最前面歸置行李。
夢見出事的時候,陳風跌進激流,直接撞死在礁石上。
蕭澤猛地睜開了眼,可夢還沒結束,他背著陳風回營區,在同事的哭聲里,在王老師驚魂未定地長吁短嘆里。
他染了滿身的血水,鼻息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蕭澤睜著眼做完了這場夢,然后了無睡意地捱到了天明。
祖孫倆出門晨練,到附近的公園門口分手,孟老太去公園吊嗓子、跳舞,蕭澤沿著街慢跑。暑天二十四小時都熱,隨便跑幾步就會流滿身的汗,蕭澤跑了五公里,像淋了場雨。
八點了,他沿著花圃往公園后門走,那邊有間茶樓,他要和孟老太吃完早茶再回去。
孟老太跳完舞心情舒暢,正和舞伴張大爺邊走邊聊,張大爺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29”,說:“這會兒肯定輪到我了。”
“這還拿號呢,干嗎去啊?”
張大爺神神秘秘地小聲說:“算命。”
“真的假的,您別上當受騙。”
張大爺信誓旦旦:“林老師就沒出過錯!”
現在的老師可真不值錢,連公園外面擺攤算卦的也稱之為“老師”了。
孟老太將信將疑,跟著張大爺就從偏門出去了。其實公園外面常年有老頭老太太擺攤算命,但壓根兒就沒人信,誰知沿著柵欄走了幾步,看見一處攤位前排著長隊。
別的攤位就一張塑料紙,上面畫著八卦圖,算命的人坐個馬扎就完活兒了。這處不同,還有桌椅,桌子上還放著地球儀,地球儀表面糊著張紙,紙上寫著字。
桌后面坐著的既不是老頭,也不是老太太,居然是個干干凈凈的男孩子,看著也就十七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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