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邊還凝著墨色。
康塵硯早早就來到公主府門前等候,想著這一路都能見到西月姑娘,便是仿佛有一道陽光照進他心房,驅散了陰影。
卻是很快,公主府門前就擠滿了烏泱泱的人群。青石臺階下層層疊疊跪著布衣百姓,燈籠火把映得半條長街明如白晝。
有人認出了康塵硯,熱情招呼,“康大夫,您也是來送公主回京的?”
康塵硯溫和回話,“不,我是隨公主一起回京任職。”
“恭喜康大人高升啊!”
“祝康大人步步高升,前程似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康塵硯頻頻作揖,在這一刻,康家祖訓“心懷慈悲惻隱,方為醫者妙手仁心”這句話帶來的結果已化為實質。
他救過的人,對他感恩。他施過的善意,化成春雨甘露浸潤心田。
他終于對往事釋然了。此后,他將踏上屬于自己的陽光大道。
緊接著,公主府門前又分批聚了幾撥官員。
有長安郡本地官員,也有因地震從別地調過來救災的官員。
眾人齊聚一堂恭送公主回京。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公主府開門了。”
隨著這句話一出,人群霎時齊齊向著府門看去。
檐角鐵馬叮當作響,天際墨色似暈染開來。
門房將大門打開后,一輛沉香木打造的八寶車打頭緩緩行來,在火把照耀中泛著暗金光澤。
官員百姓自行散開,讓出一條道來,齊呼,“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蓮花紋地磚時,藏在車軸中的銅制機括便開始運作,將碾碎的白檀屑混著薔薇露細細灑在車轍印里。
在場的人被風中飄來的冷香沁了心脾,便是想起地震前公主是如何騙他們去往蕓城,是如何調集駐軍將他們攆至郊外空曠的田野避災。
他們的海晏公主為長安郡操碎了心啊!
鑲著象牙透雕的車門微微掀起一角,北茴先下了馬車,然后才扶著時安夏踩著馬凳落地。
時安夏凝眸望去,跪拜人叢中霜鬢垂髫相雜,青衫荊釵交錯,遂斂衽淺笑,“長安父老踏露相送,諸君盛意,感佩殊深。今雖辭長安郡,然觀稚子拾穗于野,老丈荷鋤于田,便知重振長安已在朝夕。”
火把照耀中,府前那顆發了新枝的柳樹隨風搖擺,公主笑音便染上春意。她素手輕撫垂發,聲轉清越:\"天行有常,劫波渡盡自有時。諸君當信人定勝天,亦當信賢吏好官,信北翼明君。”
“北翼山河有明君!”
“吾皇萬歲萬萬歲!”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時安夏重新上了馬車,天邊已漸漸泛起了白。朝霞旖旎,晨風掠過,驚起一片雀鳴。
十里長街兩側的屋檐下掛滿了紅綢,綢布上墨跡未干,寫著“北翼山河有明君”,“未央月照長安郡,長樂鐘鳴長安人”。
卯時的梆子敲到第三響,長長馬車隊的車轱轆軋過青石板。人群如潮水般跟著涌動,繡鞋、草履、赤足踩碎了滿地霞光。
不知從哪個馬車里傳來了狗叫聲,先是一聲,后來此起彼伏,吠聲不止。
一個稚兒高喊,“狗!狗狗!”
忽然一個女子帶著個稚兒從人群里沖出來,遠遠跪倒在車馬前,攔住馬車去路。
那女子十分柔弱,面色蒼白,幾步之下已喘得不行。
兩人匍匐在地,淚流滿面。
騎在馬上的荊三眸色一深,利落跳下馬,對馬車中的岑鳶說,“少主,是洛冰和洛林。”
岑鳶吩咐道,“你去。”
荊三得了令,大步向著跪地的洛冰而去,“你怎么來了?”
洛冰仰起那張蒼白的臉,虛弱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荊三,我想看看夜寶兒。它救了我,我想看看它。”
她昨日剛醒轉,便得知主君要回京城了。今日一早便等在路上,想要親自感謝為了他們姐弟遭了大罪的夜寶兒。
荊三瞧她那模樣,心里發疼。扶起她,想說“跟我來”,見她走一步喘三下,又咽了這句話,便是道,“你等著。”
他大步跑回岑鳶的馬車窗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然后朝著后面的馬車而去。
簾子一掀,夜寶兒雄糾糾氣昂昂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仰頭長長嚎了一聲。
時安雪忙從馬車上跟下來,用繩子牽著夜寶兒,是少女獨有的清脆,“夜寶寶,你別亂跑,會嚇著人吶。”
夜寶兒歡快地搖著尾巴蹭著時安雪的手,圍著她轉了幾圈。
夜寶兒一嚎,后面馬車紛紛開了車門。皆是一人牽一狗下了馬車,秩序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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