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安帶著保義軍再次大發一筆,分配比例還是和之前一樣,三分之一給上頭,三分之一留自己,剩下的都分給全體吏士。
你別說,趙懷安的確是能做大事,就光分錢分得明明白白這一點,就為上頭和下頭信任有加。
不過就算趙懷安給楊慶復上交了一筆大錢,但他的愜意的小日子還是很快結束了。
因為之前潰敗的鳳翔軍,將官司打到了楊慶復那邊,他們將這次潰敗的責任全部推給了保義都,說要不是保義都半夜轉移,也不和他們說一下,他們如何會這樣沒防備。
某種程度上,這些人說的也有道理。
但軍中可不講這個,就好像之前這些鳳翔軍坑了趙大他們的時候,坑了也就坑了,誰會為失敗者出頭呢?
所以一開始楊慶復甚至理都沒理這些鳳翔軍,開玩笑,都沒治你一個臨陣潰逃,你這還咬其有功之師了?
但這些鳳翔軍鐵了心了,尤其是知道趙懷安他們這一次是掙了大錢,那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所以他們揚言,如果不處理趙懷安,他們就要告到節度使那邊,讓高使相為他們做主。
這就讓楊慶復煩惱了,因為他現在也沒和高駢找到合適的相處模式,也擔心會被節度使借此拿捏,而且鳳翔軍雖然不屬于神策軍,但同屬于關內,誰知道有沒有這樣那樣的關系呢?
所以,不得已,楊慶復將趙懷安調離了前線,讓他去后方押運糧草了。
于是,正準備摩拳擦掌繼續大干一場的趙懷安等人,直接收到一紙調令,回雙流附近籌措糧草。
乾符二年,春正月十八日。
趙懷安帶著保義都千人來到雙流東面的一處軍寨準備接收這一次的軍糧。
寨外有一片空地,是唐軍臨時修建的,專門用來屯放成都運來的物資。
自開戰以來,川西未淪陷的就剩下成都、彭州、蜀州、茂州四地,其中茂州又是精窮,所以供應大軍的任務就落在成都、彭州、蜀州三個地方的縣邑了。
如今成都附近唐軍兵力維持在了五萬上下,其中成都有川西兵萬余,前線各藩鎮外兵和川西牙外諸軍合計萬人,然后留守各縣、寨、要戍的,人數合計在一萬五千左右。
剩下的一萬五千則是節度使高駢帶來的長武、鄜坊、河東、昭義、義成五軍,他們在節度使高駢的命令下,正對著邛州一帶的南詔軍發起攻勢。
雖然趙懷安因老帥被殺而對高駢此人有了成見,但也不得不說,此人的確深得用兵之法,自入蜀后,就迅速組織起軍力發起反擊,只不過五六日,南詔與己方的攻守之勢就互易了。
但如此多的軍力同時從數個方向發起反擊,也對后勤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幸虧這些南詔軍是在冬十一月發起進攻的,當時川西各地的秋糧都已經交稅入庫了,所以成都方面還有一定的實力來供應軍隊。
如果那些南詔軍要是和過去吐蕃人那樣,每每在秋收的時候下高原,劫掠唐境,燒麥割麥而還,那高駢就算想發起反擊,也沒有這個軍糧供應的。
現在,趙懷安他們來這處交接軍糧的兵寨,是成都方面直供的,所以也是附近這些屯糧所中最大的一個。
但當趙懷安帶著保義都抵達時,卻發現這里的警備性很弱,不僅軍糧都堆在外頭的草垛上,就是附近的巡視也是懶懶散散的。
有時候趙懷安也在想,那些南詔軍也是打死仗的,如果學一下人家曹操的用兵手段,直接以輕騎滲透進平原,放火燒掠這些屯田所,怕此戰結果又會是另一番局面吧。
不過南詔軍打呆仗也好,正適合他趙懷安發育。
這邊帶著隊伍抵達后,趙懷安讓王鐸和薛沆幾個去接收軍糧,然后他自己則帶著老六幾個心腹,去尋了此間兵寨的守捉。
趙懷安當然不認識這人,但之前監軍使周從寓身邊的那些神策軍,在得知趙懷安要到后方押解軍糧后,就找到他,意思是繼續做生意。
什么生意呢?
自然是倒賣軍糧。
當時趙懷安直接嚇了一跳,表示這活肯定是不能接的,甚至他也勸宋文通這些神策軍不要頂風作案。
這些天在后方,趙懷安對他們這位新節度使的風格已經有所了解了,那就是這高駢真的是一個福威自視的,說簡單點,那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
只要礙著他了,或者覺得你礙眼了,他都會毫不猶豫下殺手。
他那位老帥不就這樣嗎?因為失了兵了,覺得需要殺雞儆猴了,就毫不猶豫的誅殺了,真是讓人寒心啊。
所以在這樣的節度使手下做事,趙懷安萬萬不會干倒賣軍糧的事。
而且就是拋開這些,他媽的,這幫神策軍是真的心黑,之前他就是從前線下來的,那個時候補給就已經不咋樣了,當時還以為是供應緊張的緣故,現在想來,就是這幫神策軍弄的。
真是挨個殺都沒有冤枉的。
他趙大自己就是帶兵的,決然不會碰這種事,染上了,以后這名聲算是臭了。
相比于掙那點錢,趙懷安更愛惜自己的威名。
而且他也發現了,這幫神策軍絕對是有拉他下水的意思,要合伙做的生意,不是去燒大木,就是倒賣軍糧,是深怕趙懷安不和他們一條路走到黑。
所以趙懷安也懶得理會這些人。
不過,這幾個神策軍也沒多說什么,反而還將這里的兵寨守捉使介紹給了趙懷安,這倒沒有其他意思,無非就是小秀了一把人脈,告訴趙懷安,愿意跟他們神策軍混的,要多少有多少。
這邊趙懷安帶著趙六、豆胖子,還有新入幕的掌書記張龜年一起,備了一份禮物就拜見了這邊的兵寨守捉董公素。
董公素是瀘州那邊的大族,據說家里就在富義縣,為縣里的豪富。
趙懷安當時聽了這個還以為此人是靠著和神策軍倒賣軍糧發了家的,但經張龜年解釋,才知道壓根不是這么回事。
這董家是瀘州富義那邊地地道道的地頭蛇,土豪,而且和豆胖子他們那種空心土豪不同,這董家據說漢時就已經扎根在富義了。
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可考了,反正在富義那片地方,沒人敢和他們董家作對。
這幾天,趙懷安發現張龜年的確是個人才,軍略上還看不出,但至少此世的人情和典故都是非常清楚的。
就是他告訴趙懷安,現在地方上真正的豪族其實已經非常少了,以前那種坐斷州郡的豪門現在基本都搬遷到了兩京了,留在地方上的不過是一些有力土豪。
但千萬不要瞧不上這些有力土豪,因為他們雖然官可能做不大,但一定有錢有勢。
就像今天趙懷安要見的這個董公素就是這樣的存在,要知道他的家鄉富義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整個蜀地產鹽最多的地區。
此地的富義鹽井,從漢時就是蜀地第一的產鹽地,到了本朝就更不得了了,可月產鹽四千石,這還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到底有多少,沒人能清楚。
反正,張龜年就這么和趙懷安說,這富義就沒有窮人,所以這地方以前又叫“富世”,只是為了避諱太宗,所以才改了名。
張龜年說的這個,趙懷安懂,就他后世那會,不說遠的那些駱駝們,就是那會新能源大爆發時,江西宜春那邊的,村民就是上山隨便撿撿鋰礦石都發了大財了。
正是得知這位董公素有大錢,趙懷安還特意備了一份厚禮,都是他從南詔軍繳獲的,為的就是和這位大土豪套套關系。
至于為什么?那當然是拉投資人啊。
現在的保義都已經是吏士千余,輔兵軍奴數百的創業團隊了,但現在中軍那邊還是按照百人左右的編制給趙懷安發餉,即便這次趙懷安回去的時候找楊慶復哭訴,但最后也只是勉強弄了個二百,再多的,川西那邊也實在給不起了。
這幾年,西川屢屢戰亂,元氣不說大傷吧,那也肯定是要緩很久的,現在還要供應高駢帶來的一萬多大軍,哪有米發給趙懷安啊。
所以沒辦法,趙懷安只能自己辦法,而這個董公素就是他預定的大水喉。
因為有神策軍那邊的中介,所以趙懷安他們很容易見到了董公素。
沒見面前,趙懷安以為這董公素家里搞私鹽的,那就是白道、黑道一起混的狠角色。
但見了面,才發現此人面善得很,厚嘴唇,大方耳,總是笑瞇瞇的,像個出家的沙彌,反正不像個軍將。
就這樣,能壓住下面那群丘八?
趙懷安不知道,人董公素還真的有個軍中雅號,人稱“董婆婆”。由此可見,軍中吏士們也的確不把人董公素放在眼里。
此刻,趙懷安一行人進了軍帳中,董公素笑瞇瞇地打量著這些人,然后看向正中的趙懷安,開口就是一句:
“貴相,貴相,貴不可言。”
趙懷安只聽了這話,汗毛豎起,后背就起了虛汗,小心看向四周,以為來了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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