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禮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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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說書先生這段告一段落后,溫涼原本想起身結賬,便聽到對面的商戶和同行人交談起來,他們說的都是官話,雖然帶著河北口音,但還是能聽得清楚。“兄弟啊,你帶著的東西夠嗎?別等到了地頭才想起來,那可就不及時了。”
那人笑著飲酒,滿臉紅暈,“哪里會有問題,大哥說笑了。這東西哪里會忘,如果不是老母保佑,這一趟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我明天便去答謝老母。”
溫涼漫不經心地坐在對面飲茶,苦澀的味道一如既往,比起半年前還帶有的醇香,這一次便是單純的苦澀茶葉了。他聽著對面的人絮絮叨叨,得知這里是他們常年經商落腳的地方,便巧妙地切入了他們的交流中去,“你們常來來這,我也是這里的常客,只是我怎么覺得,這兩次的口感大不如從前了。”
商戶搖頭苦笑,又倒了杯酒,“你有所不知,這家酒樓在三個月前便關過一次,后來雖然又開了,但是這不管是哪方面都再比不上從前了,連掌柜的都換了。現在也就靠著這說書先生撐著罷了,據說兩個月前這說書先生還沒來的時候,這酒樓都差點開不下去了。”
溫涼默默點頭,“原來如此。”
三月前便曾關閉一次,換了掌柜?溫涼的視線隱蔽地在室內掃了一圈,發現屋內在的幾個小二都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那些人。那么便是換了掌柜,但是沒有更換這些做事的下人?
他復又低頭喝了口溫熱的茶水,舔干了嘴角殘留的茶漬。如此一來,莫不是貝勒爺打算放長線釣大魚?
這家酒樓背后,怕是已經做了他姓,改為白蓮了。
溫涼吃了一頓不怎么貼胃的飯菜,然后帶著有點鬧騰的身體找了個中人,假托要租屋的模樣讓中人給他介紹房源,并慢慢地引到了六面胡同那里去,“……身上并無長物,需低廉些,不然怕是支付不起。”
中人見過的人多了,便是落拓少爺也是不少,對溫涼的模樣并沒有感到奇怪。他笑瞇瞇地介紹道,“若是這樣的話,或許您可以選擇六面胡同的房子,這里愿意租讓的屋子很多,價格絕對低廉,便是有點亂。不過你是個大男人,應該是不畏懼的。”
溫涼拱手,“如此便好,可否帶在下過去見見,若是能今天定下便再好不過了。”雖這只是樁小買賣,但積少成多啊,中人當即就給他介紹了好幾處,然后便帶著他往六面胡同過去了。
誠如中人所說,六面胡同是個比較亂的地方。這里算得上是個胡同群落,六條胡同混在一起,若不是熟悉的人在其中走路,根本不知道哪里跟哪里是可以對應上,極其容易迷路。溫涼跟在中人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連續看了兩家都不是很滿意。
中人也知道做書生的的確有點挑剔,剛才那兩家不是隔壁有殺豬的屠戶,便是有愛指桑罵槐的潑婦,這吵鬧的聲響便是他自己都受不了,何況是個要趕考的書生。
他好脾氣地帶著溫涼來到了最后一處地方,指著這院門口說道,“這是最后一處了。我也不瞞著你,這里的確是最好的地方。但是這里太過偏僻了,幾乎是巷子末尾,除了你對過有人住著,根本便沒人煙了,若是你選擇了這里,可得小心。”中人好心地勸著,這里雖然僻靜,但抵不上這危險。
要他說啊,選擇前面兩個都好過這里,前兩個那可叫熱鬧,前個算是巷子里的菜市場,后個則是八卦聚集地,雖然人多,但吼一嗓子鄰居都聽見了,難道不比這個疙瘩角落不安全的地方好?
溫涼抿唇,做出個猶豫的模樣,像是被中人的話打動,但又有點擔憂。正在這時,巷子口有人走了過來,踢到石子滾落的聲響驚動了兩人,中人抬頭看去,露出微笑,“正巧,林秀才,如果你在這住的話,這位可是你的鄰居。”聞言溫涼抬頭一看,來人正是前頭在酒樓里的說書先生!
那人一手提著豬肉一手提著幾尾魚,看著中人笑道,“又帶人來看房子?”
“是啊,若是能和你做個鄰居也是不錯的。”中人笑道,這地方半年內換了兩個主人,好巧都是說書先生,如果不是他們身材差異太大,中人都要懷疑起來了。
溫涼似是做出了決定,“對面是一位壯士,想來若是有小偷小摸之徒也不會過來,這里正利于溫書,我便選擇此處吧。”
虎背熊腰的說書先生臉色未變,但目光閃了閃,倒是沒說話。和中人點點頭后便擦身而過,往里面走去。
溫涼復又言道,“只是我在客棧還定多了半月的時間與朋友相聚,我先交付你定金,等到時再搬過來……”這輕輕的聲音順著寂靜的巷子飄散,徑直落到了走到最末尾的人耳朵里,他面無表情地打開了院門,又重新落鎖,提著東西進了屋內。
“外面是什么人?”
這漆黑的屋內竟不止他一人!
說書先生輕聲說道,“是個來租屋溫書的書生,約莫半月多后才會過來。沒有問題。”
那蒼老的聲音又說道,“如此便好,半月后我等早就從此離開。老母果然庇佑我等,武仁,你出入要再小心點,切莫在這要緊的關頭出事,這屋內還有幾十個弟兄靠著你與其他人匯聚出城呢!”
“是。”說書先生鄭重點頭。
外頭溫涼和中人在出去后便尋了個地方交了定金,約定了下次見面簽訂的時間后,這才又重新在城內亂逛起來,直到兩個時辰的約定將近,他才重新回到了貝勒府。朱寶等到切切實實真的看到人回來后,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差點沒被溫涼給嚇死。
畢竟格格還從來不曾一個人獨自出去過,若是真出什么事情或者是不回來,朱寶唯恐腦袋不保。
溫涼回到院子后,先是不緊不慢地換回了原來的女裝,然后出屋子囑咐綠意,“這段時間安排點辛辣的,不要太過清淡。”
一路上外邊的小攤館簡直把溫涼的命都給勾過去了,他的身體較為虛弱,外廚房做的東西都很清淡,讓他都快淡得沒滋沒味了。現在有了小廚房,獨自做點什么也不算是特異獨行了。
綠意點點頭,然后目送著溫涼出院。她一臉茫然,這剛剛回來又出去了,這來回也還沒一刻鐘的時間。
朱寶心里有著計較,或許格格今日的異常是源于他今日告知的消息,只是再多的他便不知曉了。
溫涼的確是不會做戲,畢竟他的面部表情極少,若是強行控制的話會讓人覺得更加奇怪。但是他可以讓他的話變得更加真誠,更加上一連串自然的“意外”,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溫涼估算,他們約莫在午夜前便會開始轉移,畢竟人數眾多少說也有數百人,這樣的人不可能全部直接從城門出去。畢竟他們在京城行動,肯定會有人過于放肆被人盯上,這部分要出去便是從地道出去的。
而另外一部分如同說書先生這些便會從城門光明正大的離開。
地道的人好估計,溫涼估算著也大概是百人以內,再多便不好控制時間。他們分散各處從地道到此集中,然后再從此離開。
至于為什么不能從各個地方直接挖地道通往城外,其一他們沒有那么多人手,其二,六面胡同下面本身曾是條暗河,在暗河消失后,內里的痕跡還是在的,輕而易舉便能順著這痕跡挖出城去,所以只能在此集合。
而這點,是溫涼在書樓里翻找了半天后才找到的古籍里面發現的,他隱約記得曾經拿過本古籍回去鉆研,憑著記憶把古籍找回來后,溫涼就著這數千年的建筑變化一點點推算著,最后確定,在六面胡同下面的確有條這樣的渠道。
簡而言之,在溫涼發現瘦小男人開始頻繁地注意到腰帶時,他的手已經悄悄摸到了后面的石塊。
這是他昨夜為了堵住漏風口而放著的石頭,顯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這件事情。
除了溫涼。
夜色漸涼,在瘦小男人迅速彎下腰的時候,躺著的溫涼舉著石頭狠狠地砸了下來,頓時把人砸得頭昏眼花直接躺平。溫涼下床摸了摸他的鼻息處,確定人還活著后,扯著他的腰帶把人三兩下手綁在身后,腳用他的衣服纏繞起來。
平時鍛煉身體的時間沒白花,即便溫涼餓了一整天,他站起來的時候仍舊頭不暈眼不花,比起大半年前來真的是好多了。他幾步走到門外,連確認隔壁主屋是否有人在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跑到院中貼住外墻,從出門便捏在手上的信號彈用力往天上一甩,炸開了五顏六色的花朵。
本應無人的主屋內有破空聲起,溫涼來不及避開,只能險之又險地往旁側了側身,一支箭矢擦著他的胳膊狠狠地射中了墻壁。炸開的疼痛感讓溫涼頭皮發麻,他的臉色卻絲毫未變,緊緊地看著屋內的人——該是那個站在他床頭的女孩。
正待她射出第二支箭矢時,有幾人翻過墻壁直接擋在了溫涼面前,另一直箭矢破空而來,卻不是對著溫涼。
屋內的人正中胸口倒下了。
那幾個人護著溫涼從屋內退出來,迅速地避讓到了巷子口,那處正有人舉著燃燒的火把,還有等待的后援。溫涼的傷勢雖然疼痛,實則不是什么大問題,他看了兩眼后便沒再關注。
這地道定然窄小,在里面難以作戰。溫涼尋那古籍便是為了推算出暗河的痕跡,從而根據如今的地貌找出地道所在地。此時距離這里不遠的地方已經有人挖斷了地道,直接從那側攻入,兩相夾擊下,人根本跑不了!
兩刻鐘后。
街道上,九門提督的人馬正在來回奔跑著,溫涼都能夠聽到那急切的敲鑼聲以及嚴肅的氣氛,這能威懾住任何一個打算乘機偷跑的人,駭得他們只能躲在遠處。
只要今夜這暗地的人能捉到,那些打算明日離開的人,定然也能捉到。
局勢已定!
溫涼有點疲倦地合了合眼,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看著眼前這喊打喊殺的場面有點倦怠。當他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大對勁,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禛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來。
他看著禛的視線從他的眉眼轉移到他的臉上,又落到他胳膊還未上藥的胳膊上,“疼嗎?”
溫涼懶懶地搖頭,“沒感覺了,爺怎么會過來?”
禛道,“如此大事,我怎會不過來?”不論如何,這一遭他算是及時趕上了。
禛是隨著礽一同出宮的。
白蓮教這般功勞可大可小,禛不是非得拉上礽一起行事。然而自從大半個月前他莊子上的作物取得康熙歡心后,一時之間連太子說話的口氣都有些許微妙起來,似是在介懷他不曾主動提起這事。
禛知道礽目前只是些許介意,若是再爆出白蓮教的事情,不禁康熙這邊無法交代,就連太子這邊也會惹來懷疑。
惹來懷疑他卻是不怕的,然有著太子一同,皇阿瑪那邊才可順利進行。
果不其然,禛找到宿在宮外的太子,同他如此如此說過一般后,兩人一同入宮的時候,大半的功勞便壓在了太子身上。
礽自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同時不忘圓謊,順帶也把發現此事的禛給摘了出來。康熙一聽,順理成章認為是禛發現此事,后又是太子接手,在確認了證據后勃然大怒,迅速讓九門提督帶人上街,御前侍衛隨同太子禛前往,免得事有不及讓人逃走。
禛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然走到末尾,他派來的人雖多,但都是面上的人,暗地的人手一個都沒有曝光。
在他們率領御前侍衛趕赴時,趁著混亂的時候,有一批人已經先行離開,余下的人手看起來便很是不足,的確有種事發突然趕來的模樣,礽自然接手過這里的事情,禛倒變成了作陪。
然這樣的心理準備,禛早就有了。凡事預則立,不易則廢。若是從開頭便設想好了結果,現在一步步走來也不覺有動搖。
“貝勒爺不該過來的。”溫涼披著剛才有人給他蓋上的外衫,深夜微涼,他躲在暗處,看到他的人也少。
現在禛走了過來,卻是給他吸引了不少關注,連太子都往這邊看了幾眼。
雖然信號彈是他炸開的,然知道此事的人只有禛,他麾下的人只知要救走一個靠在墻邊的書生。
那個親眼看見他丟信號彈的人在那么近的距離中箭,且又是重箭,活不下來的。側屋那個昏倒了的也知道不多,這便無人知曉他在內里的作用。
即便禛的手下能猜出一二,可能被派來這里的,哪個不是禛信任之人,如此便無事了。
“無礙。”禛清冽的聲線響起,帶著平和的溫度。
但溫涼心中另有計較,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卷入后宅的事件中去。他不信世上有巧合之事,李氏的貓是如何從內院跑到前院來,而那個丫鬟又是怎么穿透那一個個關卡摸到幕僚的小院子去,繡坊的人真的這么愚蠢地弄錯了標記,還是真的有人故意要挑撥李氏……與前院某個“女人”的關系。
盡管溫涼沒有證據,他已然串起了整條鏈條。
“李側福晉的人現在何處?”溫涼開口,銅雀還未等繡娘開口便著急地說道,“格格,這可不是小事。李側福晉剛剛喪子,貝勒爺憐惜她,您和現在她對上根本沒有勝算。而且您是幕僚,她是貝勒爺的妻妾,這、這身份上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銅雀深知即便溫涼身著女裝,可不代表他便真是個女人。實際上她非常地敬佩溫涼,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他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達他自身的喜好,寧愿穿著女裝四處行走,這跨出的一步是如此的簡單,卻又如此的艱難。
“你先出去等著。”溫涼淡淡地掃了繡娘一眼,她渾身僵硬,有種害怕他要把她丟出去的感覺,又擔心她不在的時候溫涼被銅雀勸服,但最后她還是順從了溫涼的意思,慢慢地走到門外去。
溫涼示意銅雀關上門,走到衣柜邊打算換一身衣裳,“銅雀,你錯了。”
他挽起袖口,解開盤扣,又拔出頭頂固定的朱釵,滿頭黑發披散下來,若是從后面看起來,還真是雌雄莫辨。溫涼的聲音猶在繼續,“在李側福晉,以及某些人看來,他們對上的可不是貝勒的幕僚。”
“而是某個藏在前院,既無恥又癡纏貝勒爺的無名氏,女人。”
當溫涼用著毫無波動的聲音吐出最后兩個字的時候,銅雀莫名其妙有種想笑的沖動,但最后還是被她硬生生忍耐下來。她上前幾步接過溫涼換下來的外衫,看著他的指尖在幾身衣裳中毫不猶豫便選擇了素凈的衣裳。
“您是打算打扮得素凈點去見李側福晉?”銅雀滿以為是如此,卻見溫涼搖頭,隨意地披上外衫,漫不經心地在梳妝臺上撿出一支干凈的木釵,“只是為了那個夭折的孩子。”溫涼疑惑地看她,“難道這不是這個時候應該做的禮儀嗎?”
銅雀有種錯覺,此時的格格并不是真的理解了要穿素凈衣裳的原因,他只是從書面上了解到這個時候應當做這樣的事情,僅此而已。她回想著剛才那瞬間格格宛若懵懂的視線,狠狠地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開,“那您打算怎么做,畢竟您的身份并不是他們猜測的那么不堪。”
溫涼確保了每一件東西都在它應在的位置上后,從抽屜里挑出一條蒙面的白紗,周而復始地繼續被找麻煩?這可不是溫涼的做派,即便不能徑直入了后院,也勢必要讓她體會體會肉疼的感覺。
“你安排下吧,我要去繡坊。”溫涼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掌,矜傲地微昂著頭,瞬間與剛才的氣質截然不同。
正是風起的時候了。
繁華大街上,一間熱鬧的繡坊驟起變故,頃刻間便關了門。
而大堂內,一位嬌媚女人安坐在大堂內,面帶怒色地看著堂內的人。
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別說她膝下的孩子剛剛夭折,即便不是在屋內傷感,也斷不可能沖到外頭去泄憤。但她仍然出現在這里,坐在繡坊的大廳內召集了繡坊坊主等人。眼下這件事情太戳心窩子了,李氏光是看著那一身身嬌媚粉嫩的衣裳便氣得肝火大盛,恨不得直接把所有的東西都摔碎!她不好過,別個也別想好過!
李氏嬌美的面容布滿怒火,眼前戰兢兢地站著幾個繡娘,她幾乎是從牙縫間逼出每一個字眼,“這幾身衣裳,到底是誰做的?”在她與繡娘中間的地板上,正凌亂地堆放著交錯的衣裳,隨意便能見到有好幾處上面布滿了污垢,一看便是被人踩踏過的。
繡坊坊主滿臉苦色,“側福晉,這真的不是特意做給您的衣裳,只是那做事的丫頭該死,把您的衣裳和別處的客人弄混了。繡坊有錯,我等愿意賠償側福晉所有的損失。”若是他人,坊主自然不會這么低聲下氣甚至卑躬屈膝。偏偏這是四貝勒的產業,繡坊如何敢得罪李氏,這不是自個兒往虎口中撞嗎?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說,這只不過是一個誤會,你沒有存心給我鬧事,繡坊只是不小心地把我的衣裳弄混,不小心地在這樣的時間里給我送去大紅大紫的衣裳,不小心地忘記追回來,更是不小心的,這衣裳的大小和我相仿,恰好能穿上身?!”李氏的聲音越說越輕柔,越說越平靜,卻讓坊主皮都繃緊了。
李氏是性子嬌縱,卻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來這內里的問題。但是這問題到底從何而來,她不知道。但簡單粗暴的人,也有簡單粗暴的做法,既然不知道原因從何而來,到底是誰做的,那就把最簡單最明顯最表面的人都打痛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再胡亂伸手!
她帶這么多個家丁來,可不是為了好玩的。
李氏當然知道她回去后會面對福晉的責罰,貝勒爺的怒火。只是誰都不能侮辱她的弘昐,更不能踩著他冰冷的尸骨沖著她笑!
“側福晉,側福晉——”守在門外的一個家丁小跑進來,臉上帶著嚴肅,“府上來人了。”
李氏皺眉,看著堂上被壓著的人,忽而嫣然一笑,“你們倒是機警,現在就有人趕過來,怕是我剛過來的時候人便派出去了吧?如此說來,你們還想跟我說,這事和你們沒關系?!來人,留著她們的手,其他的地方給我狠狠地打,繡娘呀,只要留著眼睛和手就夠了,對不對?”最后的幾句話纏纏綿綿的,正像是哄著小娃娃的語調,對比著棍棒的聲音,卻帶著陰森森的氣息。
而那府內來人,轉眼間已經走到了正堂內,李氏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打頭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人,身材瘦削,高挑的模樣一看便不是江南人。雖然帶著白色面紗,但是那雙黑眼睛古井無波,說是女人,更像是個皈依佛祖的僧尼,沒什么生氣。
“你是誰?”李氏心中疑惑,如果府上入了這樣的人,她不該不知道才對。
“我乃四貝勒足下幕僚,此乃我的小印。”溫涼淡漠地開口,抬起的手掌中正有一枚小印,李氏只是看了兩眼便皺眉。貝勒爺竟然收了個女子幕僚?但那枚小印又是真的。
等等,李氏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她怎么這么熟悉?
“兩個月前,側福晉的丫鬟看到的人便是我,這些衣裳,也是我的東西。”
李氏嗤笑了聲,無視了那慘叫的聲音,嬌媚地眨了眨眼,“原是你,你倒是害我不淺。如今你是來逗弄我,以你的身材如何能夠穿得下這幾身衣裳?”李氏至少比眼前的人矮了數寸,兩人的衣裳尺寸不可能相似。
溫涼淡定地點頭,抬手露出張帶著暗香的箋子,“這是我之前的存單,您的衣服是二十件,我則是十二身,您可派人去取單來仔細查看。至于為何我的衣裳會變成您的尺寸,這個問題自然還得落在您身上。”他淡漠地說道,“我和您,本來不該有任何聯系才是。”
李氏抿唇,掃了眼身邊的丫鬟,自有人去后面搜索不提。片刻后,那個丫鬟捧著幾本東西過來,仔細核查后,的確找到了四貝勒府的訂單,這個月最大的數量只有兩個,一個是李側福晉的二十件,一則是十二身,下面另外還備注著每批訂單要求的款式和布料。
這是溫涼接手后要求每個店鋪都要制定好相關的訂單要求,免得事后找不到可以回溯的數據。即便李氏如今想不起來,當時前來的丫鬟手中必定有這箋子!
李氏落在扶手上的手掌慢慢捏緊,直到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溫涼只做不見,淡然說道,“側福晉剛剛經歷悲痛之事,貝勒爺憐憫有加,還是早早回復歇息的好,我這便告辭了。”他來也快速,去也快速,很快便帶著人離開。
那女子只是幕僚,那淡漠的感覺不是作假,她也的確與李氏沒有關系。如果只是這樣……她差點咬碎一口白牙,滔天的怒火讓她幾乎失去理智。
溫涼想做的事情并不多,也不需要做很多。他只需要在李氏的情感上開個口子,讓理智有機會涌現出來,最后揭開蒙蔽她視線的冰山一角。
看,機會來了。
“張起麟,這燙手的玩意兒是你帶回來的,你趕緊給我滾進去!”蘇培盛扯著張起麟的衣角不讓走,這個驢貨!剛剛死皮賴臉地騙了他,硬是把這東西塞給他后想轉身就走?門兒都沒有!張起麟笑嘻嘻地扯著衣服,“唉,我還有事兒呢,下次,下次我一定幫你。這不是你分內的事情嗎?就權當幫我這次。”
“屁!”蘇培盛死不撒手,他們這幾個跟在貝勒身邊的人都門兒清著呢,能爬出頭的內侍全他媽是心硬手黑的家伙,別說是幫忙了,別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他這要是撒手了,張起麟保準跑得連人影兒都見不著,“別的不多說,你就說上次你的人讓側福晉的丫鬟進來了,是不是我幫的你?!”
張起麟郁悶,誰知道這段時間這么倒霉,連著出事的時候都卡在這么要命的時間點上。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哪個敢往人眼前湊和。
“哎,等等,我想到了個主意!”張起麟驟然眼前一亮,焉壞焉壞地看著蘇培盛,嘿嘿笑的模樣有點可惡。
四貝勒府上的幕僚門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和太子相比,自然是不能夠的。即便和八阿哥那種禮賢下士,以仁出名的相較也是遠比不上。但是作為一個皇子,他麾下的人手肯定還是有的,信任的人也有這么好幾個。但凡得到禛倚重的,基本都跟隨著貝勒爺在府上居住著,畢竟大半都還未成家立業。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會有爭斗,哪怕是在皇子府上也是如此,
就在距離溫涼小院子較遠的地方,也零散著分布著幾個小院子。這幾個地方在貝勒府的圖紙上是找不到的,乃禛在私下建造,基本都賞賜給幕僚居住了。大部分都聚集在一起,唯獨溫涼的小院子較為偏遠,也更加幽靜。
在最中間的院子里有數人正聚集在此處暢談,他們或是席地而坐,或是倚石而站,倒是頗有幾分儒雅風流的感覺。沈竹、戴鐸、馮國相和李英等人正在交談,彼此間很是快意。
馮國相抬眸看見門外經過奉水的丫鬟,突然神秘地壓著嗓子看著戴鐸,“戴鐸,你初來不久,可知道這前院幕僚中有個女的?”沈竹皺了皺眉,對馮國相這樣的形容不大滿意,但也沒有說話,只是不過端著茶盞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幾步,順帶挪開了視線。
馮國相沒有注意到沈竹微妙的動作,戴鐸卻意識到了,不過他是個初來乍到之人,雖然在府上待了一兩個月,定然抵不過這些舊人在貝勒爺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一來就不能輕易慢待,他笑著應道:“確是聽聞過。”
“你可記得前幾日貝勒爺召我等談話,那個站在最邊上不言不語的女子?”馮國相帶著種神秘的感覺壓低著嗓音。戴鐸仔細回想,迅速地想起了那個身著淡粉色旗袍的女子,她一直沉默寡言沒有開口,即便四貝勒詢問到她的意思,也只是簡單地應答了兩句。當時戴鐸心里還存有疑惑,只是他心里壓著事情,也沒過多關注。
沒等到戴鐸的表態,馮國相便又笑嘻嘻地說道,“平時看著不言不語沉默寡言的,輕松松松就勾搭上了貝勒爺,這人吶,就真會投胎,也真會利用這皮相。”他勾著茶盞的模樣像是捏著酒杯,明明沒有喝酒卻偏生讓人覺得滿嘴酒氣。
沈竹終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皺著眉說道,“溫姑娘雖然寡言少語,可她品行高潔,認真做事。這樣背后道人長短,可不是君子之道!”
馮國相著惱,他還有更多的話還沒說便被沈竹打斷。要知道下人稱呼她為格格可是更讓人質疑的一點。見沈竹和馮國相間將起爭執,一直作壁上觀的李英連忙出來打和,“最近貝勒爺的心情不大好,我等還是少些宴聚,免得落人口舌。”此乃拐彎抹角地勸他們不要多生口角,如今府內氣氛低沉,若是他們在這個時候出什么事情,無疑會大大降低主家對他們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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