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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54.大逆不道
更新時間:2025-08-15  作者: 八月薇妮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正文如下: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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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著急往府衙去,所以竟未曾仔細留意英俊的言行。

她之所以這般著急,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清晨時候所得的那個夢境。

就如同上回在岳府門口所見那一幕的后續,阿弦又看見少夫人跟那名“奸夫”顛鸞倒鳳的場景。

只是這一次,她終于看見了那奸/夫的臉。

雖然相信自己并未看錯,但卻也因此開始懷疑這夢境的真假。

但是這所見實在太過真實,不管是兩人的行為,還是言語,醒來后都清清楚楚,宛若一切都親身經歷過。

袁恕己曾特意叮囑過——也不知這位大人是不是天生有一種莫名感應能力,居然便歪打正著說中了,因此阿弦得了夢中所見后,猶豫半晌,終于決定全數告知袁大人,且不管夢境真偽,就讓袁恕己自行判斷就是了。

如此,阿弦心中喜憂參半,慶幸的是可以跟袁恕己有所交代,但是另一方面,卻又因得見這般人倫慘事,心頭不安。

來至府衙,袁大人已經練了拳,正吃了早飯,見阿弦進來,便笑道:“今日怎么這樣早?”

阿弦上前行禮,道:“我有件事想跟大人說,只是不知道真偽幾何,但請大人處置。”

袁恕己放下茶盞:“何事?”

阿弦上前,將昨夜夢見場景一一告知。

袁恕己側耳聽著,也難掩滿面詫異:“是他?”

阿弦道:“我見到的是他。”停了停,阿弦道:“大人,若真的是他,這件事越發棘手了,大人還要謹慎行事才好,萬一我……我說錯了,那豈不是壞了兩個人的名聲?岳家更是因此毀了。”

袁恕己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太陽初起,兩名差人帶了一名美貌女子步入府衙。

這女子正當妙齡,身著素服,正是岳青的遺孀夫人,因忽然被傳來此間,不知所措,略有些花容忐忑。

正邊走邊打量,頭前有個人來到:“大人讓我來接。”那領路的差人道:“那就交給十八子了。”

少婦聞聽,定睛細看,認出面前的正是之前在岳家門口一面之緣的十八子。

阿弦見她打量,向著她點一點頭。少婦壯著膽子問道:“這位……小兄弟。”

阿弦回頭道:“少夫人也叫我十八子就是了。”

嚴氏道:“是,十八子,不知大人為何忽然傳我來衙門?”

阿弦道:“應該是為了尊夫的案子。”

嚴氏道:“我亡夫之事,先前你們不是去府里查問過了么,怎地還要特意叫我過來詢問?”

阿弦道:“多半是刺史大人另有用意,我們底下人也不敢妄自揣測,橫豎夫人去了就知了。”

嚴氏聽如此回答,便只垂頭隨她而行,不多時便到了花廳,公差入內稟報,請了嚴氏入內。

這廳內卻并無別人,只有袁恕己一人坐在桌后,嚴氏見并無其他差人,略松了口氣,上前見禮。

阿弦本要退出,袁恕己抬手向她一招,阿弦會意,上前立在旁側。

袁恕己掃一眼嚴氏,果然見是有幾分姿色,將手中卷則放在一邊兒,道:“嚴氏,你可知今日本官為何特意叫你前來?”

嚴氏道:“妾身實在不知。”

袁恕己冷笑:“本官是想保存你的顏面才如此,不然,這會兒就是在公堂上了。”

嚴氏不安,垂頭說道:“大人這是何意……我竟不明白。”

袁恕己又笑了兩聲,瞥著她道:“你不明白我的話不要緊,只要你明白什么叫‘恨不相逢卿未嫁’是什么就成了。”

話音剛落,就聽嚴氏驚呼一聲,粉臉陡然變作雪白,她抬頭瞪向袁恕己:“大人、你……說什么?”

袁恕己笑的冷峭而譏諷:“怎么,聽到體己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有些不敢信對么?”

嚴氏顫聲道:“不,這不可能……”

袁恕己輕描淡寫說道:“有什么不可能?是本官不可能知道這種私密體己的話,還是那個人……不可能對本官供認你跟他的茍且?!”說到最后,口吻卻陡然嚴厲。

嚴氏原本還雙膝跪地,如今已經癱跌在地上,渾身顫抖不休。

“啪!”是袁恕己一拍桌子,他怒視底下嚴氏,喝道:“嚴氏!休要不識抬舉!你想隱瞞的那個人早就對本官招供了,怎么,你還想維護他不成?是本官念你是個弱女子,恐怕其中另有隱情,所以不肯聽他一面之詞,特地開恩在花廳私下詢問,不然早就在公堂上大刑伺候了,那時候可就玉石俱焚,你也再無活路!如今你不速速招供實情,還要等到幾時!”

嚴氏早就神驚魂蕩,被袁恕己恩威并施地一番喝問,便雙手掩面,痛哭起來。

阿弦在旁,不由看向袁大人,心中倒是有些欽佩他的演戲之能。

袁恕己雖從她口中得知內情,卻并未輕舉妄動,因他知道那位“奸夫”一定不會輕易招認,反會打草驚蛇,故而先從嚴氏下手。

又假稱奸夫已經供稱了,且說出了那句極私密的“體己話”,果然一詐便得。

嚴氏嗚嗚咽咽,哭著將事情供認。

你道這嚴氏的奸夫是何人?也怪不得阿弦不敢確信,這人并非別個,卻正是岳青的父親,岳老先生岳冧。

這位先生跟兒媳茍且、喃喃密語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可不似先前所見般道貌岸然。

那一句“恨不相逢卿未嫁”,也是這位老先生跟嚴氏茍且之時所說的話。

據嚴氏招供,自從她嫁進岳家后,同岳青也算是情投意合,夫妻恩愛,只是好景不長,岳青之父雖看似是個正人君子,實則是個好色之徒,因嚴氏生得姿色過人,竟把心思打在她的身上。

嚴氏哭訴道:“我知道不妥,百般哀求他放過我,可他卻一心強迫,終于有一日他將我……我本欲尋死,又怕傷及岳青,且舍不得跟他的種種恩愛,只得委曲求全,又不敢將此事透露半分。”嚶嚶地哭了起來。

袁恕己道:“那么岳青又是如何身亡的?”

嚴氏道:“那日公爹又行那不軌之事,不知如何竟給岳青發現了,他一怒之下暈厥倒地,居然、居然就那樣去了。”

袁恕己道:“事情發生之時,岳先生可也在場?”

嚴氏道:“他原本不在。聽丫鬟報信才趕了來的。”

袁恕己忖度了會兒:“你可告訴他岳青因何而死的?”

嚴氏哭道:“我都說了,我想隨著岳青而去,公爹卻百般勸慰,又叫人看著我不許自盡……是我對不住岳青……”說著又泣不成聲。

袁恕己同阿弦對視一眼,便命人先將嚴氏帶下。

袁恕己道:“你覺著嚴氏供述的如何?”

阿弦道:“聽著倒是合乎情理。”

主簿從后出來,將供狀遞上,袁恕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道:“這下有了證供,可以再傳老岳了。”

審問岳冧卻并非在花廳中,而是在大堂之上。

傳了岳先生上堂后,袁恕己便叫人將嚴氏的那份供狀遞過去給他看,岳先生從頭看完,皺眉沉吟不語。

袁恕己道:“岳冧,你覺著這份證供如何?”

岳冧垂首默然,袁恕己道:“岳先生,你如何不答?”

岳冧思來想去,匍匐在地道:“求大人恕罪,老朽有話說。”

袁恕己握著桌上的鎮紙,淡淡道:“老先生不必疑慮,有什么話但講無妨。”

岳冧伏身道:“這……老朽慚愧之極,兒媳所說,有些的確是真。”

袁恕己道:“你說……有些?”

岳冧道:“兒媳所說,跟她……茍且之事,卻是真的,只不過并非是老朽強迫,而是跟她互有意思……”

袁恕己挑眉:“說下去。”

岳冧道:“她說,慕我的才學同人品,才跟我有了……而非上頭所說的強行逼/奸。另外,青兒發現且逼問她的這一節,我也并不知情,我原先還當青兒是……是因為舊傷復發才亡故的,所以心里不忿,還想著給他討個公道,才壯膽來府衙鳴冤的。”

袁恕己略覺意外:“據嚴氏所說,她已告知于你。”

岳冧道:“也許是她驚嚇之下,忘了究竟如何了,她實未曾告知。”岳冧頓了頓,嘆息道:“若她告知我青兒是因此事而亡,我也未必肯出頭來替他鳴冤……”

袁恕己哼道:“你也算是無恥之極了,居然強占兒婦,如此不倫之舉,簡直禽獸。”

“這……”岳冧臉皮微微漲紅,卻忽然說道:“大人,其實倒也不是這般說的。”

袁恕己詫異:“你說什么?”

岳冧道:“我同嚴氏……也算是志趣相投而已,并不只是什么勾搭成奸,其實這樣的事,原本也是有的……”

袁恕己簡直不敢相信:“哦?照你說來,此事竟遍地都是了?你以為世人都如你一樣不知廉恥?”

岳冧咳嗽了聲,道:“大人……別的不說,就說如今的皇上跟天后……當初天后可也是太宗的后宮妃嬪,現在還不是一樣的成為……”

“住口!”袁恕己色變,大怒:“你這混賬畜生,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竟敢如此胡言亂語說些大不敬的話!再敢胡吣出一個字,不用判案,立刻當場打死!”

這一句,才嚇得岳冧不敢吱聲。

將岳冧帶下之后,袁恕己怒極反笑,想罵幾句,但細想岳冧的話,居然有些無法反駁。

阿弦在旁聽得真切,見袁恕己臉色不對,便道:“大人,現在該如何處置?他們兩個又各執一詞。”

袁恕己道:“又怎么樣,不管如何這兩人乃是通奸,按照法典處置就是!”

阿弦瞥他一眼,噤聲不言。

袁恕己心念轉動,讓堂上差人散去,他才道:“小弦子,你覺著方才岳冧所說的話……”

阿弦道:“什么話?”

袁恕己喝道:“不要裝傻!自然是皇上跟皇后……”

對于當今的圣上跟圣后的傳說,阿弦自然也耳聞目染了,嘆了口氣道:“上行下效,二圣都這樣的話……”

“打住!”袁恕己不等她說完,便喝止。

阿弦無奈道:“問我的是大人,我要說又不許我說,到底是想怎么樣?”

袁恕己不由失笑,想了半晌:“罷了,這種事只當沒聽見就是了,橫豎他再敢攀扯一個字,我立刻就當做大不敬之罪先砍了他。再退一萬步,就算是皇上跟皇后之間……咳,他們也沒有因為兩人之事……而害死人命,可不管如何,岳青是因為這兩人而死。”

阿弦點頭稱是:“還是大人英明,二圣可并沒因為私情而害死太宗皇帝。”

袁恕己啼笑皆非,斥道:“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說出來!”

兩人面面相覷,阿弦又道:“還有一件事,如果岳冧說的是真,那也罷了。但如果嚴氏真的是被他脅迫的,那么也隨之被法辦,是不是有些可憐?”

袁恕己道:“這嚴氏所說的話,幾分真假尚且不知,你想,如果岳青是因得知兩人的奸/情而亡故,岳冧當然心虛,哪里還肯上躥下跳地要給兒子討什么公道,我看,必然是那婦人在扯謊!”

本來以為是無法偵破的疑難懸案,居然這般柳暗花明,袁恕己忍不住有些得意。

他并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只負責斷明黑白,其他的絕不多想。

想到是阿弦發現了重大線索,正要嘉許兩句,定睛看時,卻不見了阿弦的身影。

阿弦出了府衙,望著縮在府衙對面街角的那道影子。

那“人”正仰頭往府衙里頭看,礙于官府神威,無法闖入,忽然若有所覺,也看見了阿弦。

阿弦邁步走了過去:“岳公子。”

這自然正是岳青,他神情頹然,郁郁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袁大人是不是已經……”

阿弦道:“是,袁大人已經知道了岳先生跟少夫人的事。”

岳青張了張口,復又頹喪低頭。阿弦道:“你之前攔著我,是怕家門名聲敗壞,還是擔心其他?”

岳青沉默了會兒,終于緩緩矮下身子,蹲坐在墻角,喃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羞憤……或者是害怕。”

阿弦問道:“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岳青舉手抱著頭,低聲道:“我明明那樣喜歡她,想不通她為什么竟是這樣水性楊花……我又明明甚是敬重父親,卻想不到他居然,居然……”

他的頭忽然又巨痛起來,從兩年前被陳大打傷后,陰雨天或者情緒起伏之時都會疼痛難忍,就算做了鬼也是一樣。

阿弦看著他忍痛之態,忍不住也蹲下身子,抬手撫向他的頭上:“沒事了,你不用再多想了。”

岳青緩緩抬頭,眼里仍是重重迷惘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十八子,你說我該怎么辦?”

當他目睹那一幕的時候,所有的認知都在那一刻被推翻,岳青無法承受,他卻不敢立刻鬧出來,因為那是他鐘愛的嬌妻跟向來敬重的父親。

后來,他在房中質問嚴氏,嚴氏卻并不懼怕,反而譏笑道:“這有什么?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岳青被她這種不知廉恥的模樣驚呆了:“你、你怎么能……”

嚴氏道:“我怎么不能,遠的不說,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皇后,又干凈到哪里去了,皇后娘娘還是太宗的妃嬪呢,也同樣是兒子占了老子的女人,你何必計較太多。”

岳青只覺的頭疼如裂:“可是、可是我們……”

“恩愛對么?”嚴氏冷冷地瞥他一眼,眼神里卻帶著鄙夷跟嘲弄:“你自己的本事你難道不清楚?還敢跟我說……呸!”

他本以為自己的妻子縱然不是什么“貞婦貴殉夫”那一類剛烈女子,也絕對不可能是個水性楊花的蕩/婦,沒想到非但是蕩/婦,且是尋常的娼/妓都望塵莫及的賤人。

岳青眼前發黑,再也難以自控,只覺得頭嗡地一聲,便“暈”了過去。

其實,在此后挺長一段時間里,他幾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游蕩于府內,憎恨這所有,同時悲憤難當,卻又無處宣泄。

后來,看到來查案的阿弦的時候,他忽然又羞憤起來,生恐自己的遭遇被世人知道,所以對阿弦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抵觸感,還試圖阻止。

按著岳青手背之時,鬼魂心中所念念不忘的,阿弦也看的清清楚楚。

定了定神,阿弦道:“你當然想不明白,其實我也想不明白。”

岳青不解。

阿弦同他對視片刻,忽問:“招縣的那件事你可知道了?”

岳青道:“我聽他們說起過。”

“他們”,自然不會是人類了。

岳青猶豫了一下:“他們說,那老夫人如今正在底下受苦。”

阿弦點頭:“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有的人就算看見一只貓狗挨餓受凍,都會忍不住伸出援手,當然很難想象世間怎么會有這樣心腸歹毒的人。嚴氏跟岳冧的所作所為你不懂,其實也不需要去懂,因為你跟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他們雖然看著像是人,實則陰暗歹毒,喪失人性,早就不能稱之為人。”

岳青苦笑:“或許,但是,我曾那么喜歡、敬重……”

阿弦道:“你并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惡的也是他們。”

岳青忽然欲哭:“十八子……我、我氣不過,她竟不覺著自己有絲毫錯……”

阿弦道:“他們會付出代價,活著的時候,是袁大人這樣的人去懲罰他們,死了之后,就會像是歐老夫人那樣……而你不必理會,你會有自己的路,跟他們全然不一樣的路。”

岳青是鬼,鬼本沒有淚,但是他的眼中卻有些亮閃閃地。

許久,岳青緩緩地吁了口氣,他摸摸頭道:“我覺著好生輕快,我的頭終于不疼了。”他慢慢站起身來,顯得十分驚喜。

阿弦知道他心結已去,卻也是時候該去他的路了。

阿弦輕聲道:“希望你下輩子不會再遇見那些惡人,也望你的真心會有所歸。”

岳青點頭:“多謝你,十八子,我記住了。”他向著阿弦一笑,越過她往前而行,就像是前方有什么在指引他一樣。

他的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慢慢地消失在阿弦眼前。

阿弦回頭凝望,眼睛微紅,唇邊卻有一抹欣慰的笑意。

然后她目光下移,臉上的笑仿佛臘月里的水滴,陡然凝結成冰。

就在正前方的陰影中,赫然站著的,卻是那個曾跟阿弦照面過多次的殘缺不全的惡鬼。

阿弦正是心神放松的時候,猛地受驚,下意識后退一步,便想離開。

可就在這一刻,那鬼魂卻以極快地速度沖了上來,阿弦叫道:“你干什么……”

還未說完,陰風撲面,身上驟然冷卻。

且說袁恕己因這一宗公案眼見將順利完結,頗為得意,又看阿弦一聲不吭就不見了,他本不想理會,低頭看了會兒文書,心里總有些七上八下,便索性放下公文,走出來透一口氣。

正在閑看府衙景致,忽然間兩個差人經過,且走且說道:“這十八子興許是真的有些能為,不然大人如何把他調到身邊兒呢?”

另一個道:“那招縣的事兒鬧得如此駭異,我未曾親眼見到,不知如何,但是方才的情形我卻是看的極清楚,那墻根兒下明明并沒有什么,他卻蹲在那里,對著那邊喃喃說話,竟好似真的有……那什么一樣,咦,怪嚇人的。

袁恕己因站在樹蔭底下,那兩人并未發現,且說且去了,袁恕己見他們走后,心念一動,便往外而去。

待出了府衙大門,果然看見斜對面的墻根下,阿弦對著“虛空”不知說些什么,頃刻她回頭,似乎在目送人離開。

袁恕己本能地想笑,卻又忍住,正心情復雜地凝視,卻見阿弦臉色大變,好像看到什么極可怕的東西,往后退了出去。

袁恕己到底跟她相處的有段日子了,見狀便往前幾步,下了臺階:“小弦子!”拔腿往那邊兒而去。

他的身形極快,瞬間便來至阿弦身旁,卻見她已經站住雙腳,立在原地,竟未動彈。

袁恕己松了口氣:“你方才是怎么了?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你是……”

還未說完,袁恕己忽然感覺不對。

他垂眸細看阿弦:“小弦子……”

阿弦不答,只是低著頭,雙手垂在腰間,手指無序亂動,然后,她往前挪出一步。

袁恕己喉頭一動,舉手捉住她的肩頭:“我跟你說話呢……”

阿弦才抬起頭來,袁恕己發現她的目光呆滯,直直地盯著他,這種眼神,就仿佛是在看著一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袁恕己渾身冷徹,他猛地松開手:“你……不是小弦子?!”這一句話脫口而出,他才徹底醒悟,厲聲道:“你是誰?”

阿弦一聲不吭,轉身便走,走路的姿勢也大非平常。

袁恕己一把攥住她的手,她卻反手一掌拍來,出招竟極凌厲。

袁恕己大吃一驚,正要打起精神再上,卻見一匹馬遠遠奔來,正是一名遞送公文的差人,因看見刺史大人在此,便打馬而來,相隔十幾步便翻身下馬,行禮道:“大人,豳州大營的公文……”

袁恕己哪里來得及理會這個:“走開!”

阿弦卻低低道:“豳州大營……”一錯眼的功夫,竟縱身往那來人撲了過去。

袁恕己不知她要如何,忙追了過去,只聽她叫道:“蘇柄臨!”

袁恕己嚇了一跳,阿弦的身法居然極快,越過那公差,奔到馬兒跟前,手握韁繩,一個翻身便跳了上去,繼而抖落韁繩,撥轉馬頭。

這動作一氣呵成,袁恕己亦看呆了。

他瞧過很多次阿弦上馬下馬,卻沒有一次如這樣熟練,那種訓練有素之態,就仿佛……是個不折不扣的軍中之人。

忽然想到那句“蘇柄臨”,袁恕己雖不知到底發生什么,卻也知道大事不妙,跟著往那處追了兩步,畢竟人家騎馬,哪里追的上,忙道:“備馬,快些備馬!”

“阿弦”騎馬飛奔過府衙長街,拐了個彎,闖向前方的鬧市大街。

食街上,老朱頭正張好了攤子,忽然聽人說:“那不是十八子么?”老朱頭只當阿弦來了,喜滋滋回頭看時,卻見阿弦騎著一匹馬,風也似地從前方奔來。

因將正午,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但是阿弦竟全然不顧,也沒有任何避讓之意,馬兒狂奔之時,一路上行人躲閃不及,有人驚聲尖叫。

有人道:“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急事不成?”

也有的說道:“十八子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忽然“汪汪”一陣亂叫,是玄影從桌子底下鉆出來,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急急地向著馬兒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老朱頭正在發呆,不知道阿弦是為了何事如此匆忙,猛然聽見路人說“臉色難看”,又聽見玄影躁動不安的叫聲,老朱頭一個激靈,忽然把手中的勺子扔的老遠,一拍大腿道:“糟了糟了!”

食客們嚇得看去,見老朱頭撒腿就跑,有人道:“朱伯伯,你干什么!”

老朱頭也不回答,頭也不回跑的極快,那略顯肥胖的身影在眼前晃了兩晃,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剩下攤子上的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良久,有人道:“這是怎么了,小的發瘋,老的也發了瘋了……”

老朱頭因發現阿弦的異狀,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才拐過彎,卻恰好又看見袁恕己騎著一匹馬,同樣疾風閃電似的追了出來。

兩人陡然相遇,老朱頭叫道:“袁大人,我們弦子……”

袁恕己馬速不減,道:“我知道,我正是要去追!”說話間,那馬兒已經嗖地往前急奔去了。

老朱頭本能地跟著追出十幾步,卻陡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剎住腳:“不對,這會兒只怕攔不住……是了是了,英俊!”

到底是跟阿弦打小兒一塊生活的,老朱頭很了解這種情況意味著什么,但是想到方才那個“阿弦”的氣勢,老朱頭心里打怵。

且幸好有袁恕己跟著追過去,但是到底怎么樣且還不知道呢。幸而在這千難萬難里,老朱頭想到了一個法寶。

他立刻轉身,竟往家中方向狂奔而去,心中想道:“你啊你,阿弦常說你管用,這個要人命的節骨眼兒上,你可一定要真管用才好。”

老朱頭一番奪命狂奔,以超常的速度跑回家中,猛地推開門,扯著沙啞的嗓子叫道:“英俊!快來救命!”踉踉蹌蹌跑進東間,撩起簾子定睛一看,心陡然涼了大半截。

眼前的炕上,空空如也,老朱頭目光慌亂四顧,屋里哪兒有英俊的影子,他忙退回來,一邊兒大叫一邊兒四處找尋,卻都是一無所獲。

心里似乎預感到了什么……其實,從昨兒晚上偶然聽見英俊跟阿弦的對話,以及今早上英俊的舉止,老朱頭已經猜到了那個可能,但是他并沒有將這種可能放在心上。

誰知道這么快,就給了他迎頭一擊!報應似的。

先前他百般喪謗,絞盡腦汁想要“朱英俊”離開,這倒好,他果然離開了,而且是選擇在這樣一個急需要他救命的時候!

袁恕己打馬急追,眼見將到城門處了,他急著大叫:“攔住,別讓他出去!”

然而那些守門的士兵們都認得阿弦,又且知道阿弦已經是府衙的人了,見她飛馬而來,只當有什么緊急差使,哪里敢攔住?偏袁恕己離的遠,眾人只聽見刺史大人厲聲大叫,還在豎起耳朵聽叫的什么之時,阿弦已經沖出城門!

袁恕己咬緊牙關,如今什么也不說了,馬蹄聲如同驚雷,也急過城門。

與此同時,聽見“汪汪”亂叫,袁恕己側目一看,卻見是玄影,幾乎跟他一塊兒,雙雙出了城。

這種緊急時刻,袁恕己仍忍不住笑道:“好狗兒,你果然有靈性,知道你主子遭了難了?”

一人一馬一狗飛奔出城,袁恕己騎術高明,同前方阿弦之間距離逐漸縮短,正急急追趕,前方已到了分岔路口,一條是往豳州大營,另一條卻是往臨縣,穿過臨縣便是長安的方向。

“阿弦”自然選擇了豳州大營方向,袁恕己想到那句“蘇柄臨”,不寒而栗,馬蹄踏過地面,泥土四濺。

可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袁恕己當然是追著“阿弦”而去,可是玄影卻奇異地選擇了往臨縣的那條路。

袁恕己人在馬上,只當那狗兒失心瘋認錯路,連叫了幾聲“喂”,那邊玄影卻報以“汪汪”幾聲,仍是頭也不回地狂奔去了。

袁恕己氣極又笑起來:“好畜生,我才夸你有靈性,你就發了瘋了,你主子明明在這條路上,你是眼瞎了呢還是故意要自個兒逃走?”

袁大人只得感嘆“畜生到底是畜生”,一邊咬牙直追。

很快地,兩匹馬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袁恕己喝道:“給我停下!”

那邊兒卻理也不理,置若罔聞。

袁恕己見這樣僵持不是解決之道,何況如何強上前攔住的話,還怕驚了馬,傷了阿弦就不好了。

幸而他是個機變之人,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就在兩匹馬并轡而行之時,袁恕己大喝一聲,整個人自馬背上躍了過來,不顧一切地往旁邊的馬兒身上撲去。

那邊兒的“阿弦”也沒料到他會如此,猝不及防,便給他抱了個正著!

袁恕己將人抱在懷里,忽然突發奇想:他先前兩次邀請阿弦同乘一騎,都遭到拒絕,沒想到卻是在這種特殊情形之下,“如愿以償”。

雖知道如今不是說笑的時候,袁大人心里仍禁不住有啼笑皆非之感。

可他卻一時大意,忽略了這個“阿弦”的戰斗力。

雖然被困在懷中,阿弦卻陡然提肘,用力往后撞去。

袁恕己畢竟還當是阿弦在懷,哪里提防如此,肋下頓時生疼,幾乎懷疑被撞斷了一根肋骨。

他卻也強悍,硬是不肯撒手,“阿弦”卻兀自拼命掙扎不休。

袁恕己忍疼笑道:“你還想逃到哪里去?老子是死也不會撒手的,聽好了——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趕緊給我滾出去!”

前方漸漸拐彎。

身下的馬兒長嘶一聲,大概是覺著兩人在身上不勝負荷,且這兩人又還在亂鬧,馬兒在拐彎之時,略一趔趄——袁恕己暗念一聲“不好”,本可以穩住身形,奈何懷中的人并不配合,兩人扭打之中,雙雙從馬上落了下來!

將落地的時候,袁恕己還不忘將阿弦死死地困在懷中,盡量用身子護著她,免得在跌落之時,折手折腳,豈非罪過。

背部落地,不知硌到什么,袁恕己疼地“嘶”的一聲。

“放開我!”懷中的人尖聲大叫。

袁恕己聽著這聲兒中氣十足,便知道并未受傷,可是這鬼賴著不走,掙扎的又如此堅韌持久,卻叫人無計可施,袁恕己咬牙道:“你到底是誰,找蘇老將軍做什么?”

“阿弦”大聲叫道:“我要報仇!你不要多管閑事!”

她趁著袁恕己負傷吃痛的功夫,奮力一掙,居然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袁恕己上前拉住,阿弦回身,一拳打在他的臉上,袁恕己眼前發黑,本能地揮拳也要打回去,拳頭尚未落在阿弦臉上,便已經醒悟。

但他雖然手下留情,“阿弦”卻管不得這么多,復一拳打來,袁恕己不敢跟她硬碰,只得后退:“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氣了!”

正在僵持之時,袁恕己耳畔聽見“汪汪”地亂叫聲,他苦笑:“這野畜生終于發現追錯方向了么?”

忽然他一怔,轉頭看向玄影叫聲傳來的方向,原來在狗叫聲之外,他還聽見了骨碌碌地車輪轉聲,仿佛有一輛馬車,正也風馳電掣般往此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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