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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83.殿上對
更新時間:2025-08-15  作者: 八月薇妮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正文如下: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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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中記載:廷分設六官,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

以天官冢宰居首,總御百官。

后來各朝沿襲此制,分為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本朝亦是如此。

然武后博覽群書,尤甚喜周禮,有一日宴待百官,曾當著文武群臣的面兒,對李治笑道:“皇上,你看在座各位大人,皆是朝廷的棟梁之臣,可謂滿座珠玉,正是我大唐之幸也。”

李治道:“皇后所言極是。”

武后舉杯道:“我有一爵酒,賜敬各位。有各位的鞠躬盡瘁,才有今日大唐的鼎盛。”

群臣彼此相看,終于起身謝恩,道:“愿我大唐千秋萬代,帝業永固,圣上圣后,萬壽無疆。”

眾人均都喝了一巡,片刻,武后喝了兩杯,又笑道:“我看在座的六部大人,忽然想起周禮古制,竊以為天,地,春,夏,秋,冬六部之稱,卻比吏戶禮兵刑工更加雅致入耳,也更符合天地自然之法,不知皇上覺著如何?”

李治笑道:“皇后總有這些奇思妙想。”

武后道:“皇上這樣說,想來也是贊同我的話了。”

群臣聞言,有人卻心生不悅。朝廷制度本是極嚴肅之事,何況后宮不得干政,如今武后竟當著眾人的面兒,拿著朝廷之制評頭論足……若她只是個管不住嘴喜愛玩笑話的婦人倒也罷了,眾人也可當做是不經之談一笑了之,但是群臣都知道這位皇后的手段,她人雖在后宮,觸角卻已經遍布朝廷的各個邊角,因此群臣聽著這話,心里自然各有所思。

宴會中本極熱鬧,但此刻群臣寂然無聲,場面頓時異樣。

忽地有一人笑道:“娘娘所言甚是,既然如此,我等便是天官了。”

不少臣子聽見這聲音,都暗中側目相視,原來這出聲之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李義府,人送外號“李貓”。

李義府的發跡說來簡單,當初在王皇后未曾被廢之前,滿朝文武都不贊同高宗廢后立武氏,當時李義府官職低微,又因為得罪了長孫無忌,正要被貶斥外放為壁州司馬。李義府窺知高宗心意,斷然上書懇請廢后立武,果然博得高宗歡心,令他官復原職。

自此之后,李義府官運亨通,被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又封了爵,可謂青云直上,春風得意。

但李義府生性狹私,一旦得志,原形畢露,做了數不盡的惡事,先前又跟兩朝老臣杜正倫起了爭執,高宗一怒之下同貶兩人,杜正倫更因此懷憤死在外任。

最近李義府才被調任回京,卻竟“梅開二度”,被重新啟用,兼任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李義府心知肚明,自己被調回京,自然是因為武后說情的緣故,是以見武后發話,殿上尷尬,李義府自然當仁不讓地跳了出來阿諛奉承。

畢竟惡名在外,群臣看著李義府,一個個面露不屑之色,只有幾個李義府的黨羽出面附和。

武后含笑點頭,目光掃過底下眾人,忽然笑對一人道:“崔大人?從此之后,你可就是崔天官了,你覺著這個稱呼如何?”

那人位在吏部群臣之中,職位并不格外尊貴,故而坐的并不靠前。

然而放眼看去,便會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從群臣之中挑出來。

因為他的相貌跟氣質都太過出色獨特,端坐于群列中,身姿挺拔如松如柏,眉眼熠熠生輝,讓人一見傾倒,過目難忘。

這人就是出身博陵崔氏的崔曄,字玄暐,乃是博陵崔這一代里最出色的兒郎,年紀雖輕,卻已官至吏部郎中,高宗李治自然十分賞贊,但連武后也另眼相看,十分待見。

方才李義府代表吏部出來大贊武后所言,也有不少吏部之人出面稱頌,但此人卻從頭到尾端然穩坐,目不斜視,仿佛對身遭所有都置若罔聞。

忽然在群臣之前得武后獨點其名,崔玄暐卻無法置身事外。

同時,殿上的大臣們跟李義府等也都看向崔玄暐,不知他將如何應對。

其他大臣對武后這般“旁若無人”自然不滿,只是卻不敢發作出來,畢竟武后一派戲言模樣,若認真跟她分辯起來,她卻只說是玩笑,而在宴席之上擾了皇帝的興致,反而不美。

所以眾人倒是想借機看一看這崔玄暐如何作答,不知他是如李義府般順勢阿諛奉承,還是如何。

只見崔曄起身,拱手道:“天官是古之周禮,自然是極佳。”他的身影頎長,身姿端方,立于群臣之中,一時猶如鶴立雞群。

群臣屏息,有人側目。

武后笑笑,對高宗道:“皇上,從此之后,他可就是崔天官了。”

高宗還未說話,崔曄道:“微臣不敢領受。”

武后挑了挑眉:“哦?你是覺著我說的不對?”

崔曄道:“微臣淺見,周禮是古制,古君子法天道自然,自是最好。然而如今,時移世易,當然不能仍用舊法一概論之。”

高宗笑道:“皇后乃是戲言,崔卿何至于如此認真?”

峰回路轉,底下百官正呆呆聽著崔玄暐的答復,心中卻均暗驚他居然真的敢說出來。

又聽高宗如此替武后開脫,卻是意料之中。

崔曄道:“皇上恕罪,正如娘娘所言,天,地,春,夏,秋,冬,天地四季為官,自是自然之道,但我等百官,尚當不起古之周禮所錄之稱,吏尚不能恪盡職守清廉端正,戶尚不能萬家安泰皆有所養,禮不能全天地君親師,兵不能攘服天下四夷,刑無法根除頑疾丑惡,工不能讓天下子民皆有所安……臣以為只有每一部的官員都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才能盡忠職守不敢疏漏,而六部之名:吏,戶,禮,兵,刑,工,每一個字,對每個官員而言便是打頭的警示,——但讓吏當為民,戶有所安,禮入人心,兵鎮四夷,刑如法刀,工布天下。則我朝可千秋萬代。”

他的聲音宛若玉石鳴瑯,儀態卻更肅然端莊,這一番話,皆是清正朗然,浩浩正氣。

滿朝文武盡啞口無言,上座的高宗跟武后面面相覷,氣氛再度凝重而詭異,無人出聲。

李義府望著那卓然獨立之人,忽地喝道:“崔曄!娘娘抬舉,才叫你一聲天官,你卻說出這許多不經之談,猶如犯上,實在可惡!”

李義府身為兼任吏部尚書,約束本部之人其實也算理所當然,但……

崔玄暐面對本部長官,并不畏懼,只淡淡行了個禮道:“若皇上跟皇后認為我省酢蹕,大可治下官的罪,下官領受就是了。”他的態度這般不卑不亢。

李義府本就是個性情偏私心地狹窄之人,先前他被高宗貶斥之時,給事中李崇德將他從族譜除名,李義府回長安后,立刻羅列罪名將李崇德下獄,以至于李崇德在獄中自殺身亡。

群臣都知他手段老辣,又得帝后袒護,是以皆心存忌憚不敢正面跟他對上。

誰知崔玄暐竟如此坦直!

李義府早有些看不慣這個本部的差員,這會兒見他當著群臣跟前不給自己面子,老臉通紅,勃然大怒。

正要發作,卻聽得武后道:“皇上,你覺著崔玄暐所說的話如何?”

高宗道:“這……”他也有些吃不準武后的意思,不太愿意立即表態。

高宗私心覺著崔曄所說的話的確大有道理,但又怕武后心中不喜,因此不敢擅自表明態度,只沉吟著打量武后。

卻見武后一改先前的說笑神色,轉作滿面鄭重,她道:“我以為崔卿所說,字字重若千鈞,又似警鐘長鳴。”

群臣原本見李義府火上澆油,還在為崔玄暐擔心,聽了武后的話,均目瞪口呆。

李義府也呆若木雞,一時不知何以為繼。

只有崔玄暐依舊面淡若水,無驚無喜。

武后則道:“吏當為民,戶有所安,禮入人心,兵鎮四夷,刑如法刀,工布天下……說的太好,我很當為大唐、為大唐的子民向崔卿一拜。”

滿殿轟然。

而武后起身,她俯視底下群臣:“諸位大人,當將這六句話謹記心中,就如崔郎中所說,知道自己身為官員的職責所在,為國為民,恪盡職守,方是正道。”

群臣忙起身,躬身稱是。

武后又看向崔玄暐道:“崔郎中真知灼見,今日殿上應對的這份勇氣,想來,也只有太宗皇帝面前的魏征可以比擬了。”

她轉向高宗,徐徐行禮:“皇上,得此賢臣,我也當效仿長孫皇后,向皇上正裝道賀了。”

高宗大笑。

群臣喧動,有人忍不住點頭嘆服。

高宗見臣子們拜服,皇后也未不快,心情大好,便笑道:“今日崔卿殿上這一番話,‘天官’之名,當不愧領受了。”

天子一句,便是金口玉言。

崔玄暐一怔,在座文武百官重又呆愣。

正不知如何破局,忽地一人笑道:“天官這個稱呼,想來當真只有崔曄可稱,常聽人說他‘曄然如神人’,他又在吏部任職,豈不是正合了天官之稱?皇后果然慧眼如炬。”

開口的這人,身著一襲華貴緞子紅袍,系著金絲嵌寶的抹額,眉眼風流,儀態瀟灑,正是武后的侄子賀蘭敏之。

因武后跟高宗寵愛,賀蘭敏之如今官任宮中左翊衛將軍,能自由出入宮闈,他生性不羈,言談舉止乃至衣著等都不拘一格,高宗也并不責怪,只由他的性子。

如今賀蘭敏之開口,高宗越發龍顏大悅:“敏之說的很是。”

賀蘭敏之看向崔曄,目光相對剎那,他高舉手中金杯:“既然如此,我敬崔天官一杯。”

眾目睽睽之下,崔曄只得拿起桌上杯子,向著對方微微舉高示意:“請。”

賀蘭敏之哈哈一笑,仰頭將酒飲盡。

自此之后,“天官”之名傳遍長安。

洛州之外客棧中,那暗夜之中推門而入的人一聲輕笑,聲音雖然輕薄不羈,卻又如此熟悉。

房間內并未燃燈,那人手中卻挑著一個精致的紅絹絲燈籠,他逐步靠近,道:“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卻不信,倘若崔玄暐也有這般容易就死,那這如螻蟻般的世人豈非也不用活著了?”

燈籠的光晃動,照在床邊英俊的臉上。

被子里阿弦只聽到英俊淡淡地問道:“閣下何人?”

來人腳步一頓:“你說什么?”

英俊道:“我并不認得閣下,如何夤夜闖入別人房中?還請速退。”

阿弦察覺英俊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正不知所以,就聽那人道:“你……你如何變得這個模樣了?”忽然他驚呼:“你的眼睛!”

阿弦因被蓋在被子里太久,正有些發悶,聽到這里,心里便想:“這個人果然是認得英俊叔的?怎么還叫他天官大人?這是什么意思?我從來沒聽過有個什么天官大人。不過,總算有人是英俊叔的舊識,他應該很快就能回到他真正的家里了吧。”

不知不覺想到最后,阿弦的心怦怦亂跳:“不知道英俊叔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恢復了記憶,就忘了我該怎么辦?”

恍神之中,幾乎沒聽見英俊說了什么,只那人道:“我聽說有個少年跟你同行,他人呢?”

阿弦睜大雙眼,英俊道:“他不在。”

那人笑道:“白日里那幾個毛賊是你們的手筆?那刀劈自面的一個,死相倒也罷了,被擊中了背心要穴而死的……我卻瞧出是你的手法,不過,除惡務盡,你居然還留了幾個活口,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少不得替你料理了。”

阿弦聽到這里,不由渾身發抖,這才知道那幾個強盜是面前的人所殺。

但是按照她聽來的說法,那幾個強盜死的十分慘烈,難道這個人……

正難以遏制的亂想,床底下忽然“嗚”地一聲。正是玄影。

先前玄影趴在床底下,他聽見動靜后本欲竄出,是英俊垂落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制止了它。

如今玄影嗅到阿弦身上的氣息不對,再也忍不住,從床底下慢慢地往外爬行。

那人也聽見了:“什么東西?”忽然他反應過來:“莫非是那只狗?”

他饒有興趣說道:“你不是最愛潔么?怎么竟然跟這些毛畜生混在一起了?讓我看看是什么東西?”

說著彎腰,就要將玄影掐著脖子拎出來。

只聽英俊喝道:“住手!”

而阿弦也再難自制,才要從被子里竄出來,忽然間后背上某處發麻。

阿弦腦中一昏,暈厥過去。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一燈如豆。

阿弦聽到那聲音道:“這是什么?你居然跟他同一……”

阿弦掙了掙,眼皮卻有千鈞重,竟無法睜開。

她想叫英俊,也想叫玄影,但是嘴也好像不是自己的,舌頭僵麻,幾乎不知還有沒有。

等阿弦再度醒來的時候,人仍在客棧里,但是只有她一個人。

阿弦起初以為是做夢,她在房間里轉來轉去找了許久,都沒看見英俊跟玄影,模糊記得昨夜的情形,卻又如夢似幻。

阿弦奔出房間,叫道:“阿叔?玄影?”最終尋遍整座客棧,都沒看見那一人一狗。

甚至連驢車也不翼而飛。

她滿心驚悸,去尋客棧的掌柜,讓幫忙找人,掌柜卻道:“想必是您的親戚自己先走了,我們又往哪里找去?”

阿弦道:“我阿叔雙目看不見,哪里能自己走?再說,他不會撇下我的!”

掌柜見阿弦著實著急,只得叫了兩個伙計,陪著她又上上下下地找了一遍,卻終究沒有英俊的人影,但最怪的是,玄影也始終不見。

阿弦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竭力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終于又想起昨夜的不速之客:“昨晚上還有人來找過阿叔,必然是他帶走了我阿叔跟玄影,你們可認得此人?快去報官。”

掌柜跟小二面面相覷:“昨晚上大家都在說那六個離奇死在山中的強盜,因為高興,許多人都喝醉了,何況來住店的人多,委實并知道你說的這個人?”

阿弦不知道自己是擔心這家店是“黑店”好,還是擔心英俊被那詭異的男子帶走好,這兩個可能的前景都并不美妙。

本以為就算伯伯去了,到底還有英俊,還有玄影,如今,居然連這最后的希冀都給破滅了。

阿弦在房中枯坐了半天。

三天后,一輛馬車來到長安明德門外。

馬車緩緩停下,阿弦鉆出車廂,回頭道:“多謝老伯。”

趕車的老伯笑道:“娃子自己多留神些。”趕車進城去了。

阿弦仰頭看著明德門,此刻的她就好像才來到長安城門外仰望明德門的陳基一樣,同樣被這雄偉華彩的城門給震撼的無法言語,挪不動腳。

但是阿弦來長安的目的跟陳基也完全不一樣。

她是為了三個人而來:老朱頭,陳基,以及最近失蹤的英俊。

當然還有玄影。

從洛州往長安的路上阿弦仔細想過,如果是那神秘人擄走了英俊,玄影只怕也在他們手上,因為在客棧之中以及周圍都并未發現過任何異樣痕跡。

阿弦思前想后,痛定思痛,才決定獨自一人也要來到長安的。

未來長安之前,所知道的差不多都是從老朱頭的口中,長安是如此可怕、皇宮吃人不吐骨頭等等。

阿弦還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到這么可怕的地方。

可如今……她就站在長安的面前,仰望那金赤的三個字。

正看的目眩神迷之時,“讓開!”一聲呵斥遙遙傳來。

有一隊人馬匆匆從外往內而來,行道上的百姓紛紛退避。

阿弦正在打量那座城門,聞聲低頭看去,正看見一名老者,許是腿腳不便,倉促避讓之時跌倒在地。

阿弦忙上前將他扶起,與此同時,城外那隊人馬已經沖了出來,當前一人身著青色緞服,正縱馬疾馳,忽然看見有人在路上,卻也并不停下。

阿弦見這人仿佛瞎了般亂沖撞,大吃一驚,急抱住那老者肋下,將他從路上半拖半拽地拉到路邊,堪堪避開了那馬兒的鐵蹄。

馬上的人見狀,卻如同掃了興致,在城門之下勒住韁繩,回頭笑道:“好命大的老狗。”

跟隨他的侍從們也哈哈大笑,有人道:“還不快些滾開,惹怒了咱們千牛衛,立刻讓你們化成馬蹄下面的泥!”

阿弦從沒見過這樣囂張之人,不由皺眉,面露不悅之色。

但她畢竟不是性情沖動的少年,自忖才來長安,人生地不熟,不愿惹事,所以并不曾出言指責。

誰知只是一瞥,馬上那人已經看見,冷笑道:“這小子亂看什么?不要命了么?”

被阿弦救出的那老者見狀,忙拉住她的手道:“小兄弟,不要惹事,你快走吧。這是李相爺家的公子,惹不得。”

原來這人正是當朝右相李義府的三公子李洋,官至千牛備身,平日好勇斗狠,又酷愛打獵,今日糾結了一幫狐朋狗黨出城,獵獲了許多山雞土豹,正乘著興致,凱旋而歸。

因李義府是高宗跟武后面前炙手可熱之人,他的家人等也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做盡不知多少違法之事,百官雖然明知如此,卻不敢多口,百姓們怨聲載道,卻無能為力。

李洋聽見那老者在說什么,頓時又惹出性子來,揚鞭揮了過來:“老狗又在嚼什么舌?”

避讓不及,馬鞭直直地打在老者背上,很快出現一道血痕。

阿弦只覺著那鞭子擦臉而過,一股勁風撲面,隱隱地面皮做疼,同時震驚非常。

身前的老者慘叫了聲,掙扎著道:“饒命!”

李洋見狀,反更得了樂趣一樣,重又揮鞭打落。

這會兒路上的百姓都嚇得退避路邊兒,戰戰兢兢看著,無人敢言。

桐縣雖然也曾有些惡霸,但跟面前這人想必,卻顯然是小巫見大巫。

阿弦忍無可忍,眼見那鞭子落下,她避開鞭稍,反手探出,一把將鞭子拽住,她回頭對老漢道:“快走。不用管我。”

老漢看看兇神惡煞般的李洋,踉踉蹌蹌,捂著傷口離去。

馬上雙拳握緊,起身回頭道:“這是天子腳下,明德門口,你是什么東西,就敢縱馬當街殺人?”

李洋怒道:“你說什么?”

阿弦更加怒不可遏,指著身后城門牌匾,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明德門,這是五方四夷進長安的第一城門,是天子的臉面!你敢在這里胡亂打人殺人,往天子臉上抹黑?”

李洋因仗著李義府的權勢,從來在長安都是橫著走,無人敢惹,如今卻被人指著鼻子罵,他如何能夠氣平,跳下馬來欲親自動手。

阿弦怒極反笑:“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沒想到竟有這樣猖狂不知死的人。”

忽然想起老朱頭跟英俊都說“長安道鬼門關”的話,她回頭看看那“明德門”三個字,心中又嘆:“難道這鬼門關……竟是這個意思?”

此刻李洋已經縱身撲了上來,阿弦若還是在桐縣的那個阿弦,只怕不敢應戰,然而畢竟一路走來,也算是歷練過的,又得了英俊指點,早非昔日可比。

阿弦不慌不忙后退一步,李洋見她生得矮小纖弱,絲毫也不放在眼里,就猶如餓虎撲羊一樣沖上前來,阿弦見他來勢兇猛,不跟他正面相爭,只在他要近身的時候,使了個絆子,身形轉動掠到他身后,舉手在他背心一拍!這是四兩撥千斤的招數。

李洋渾然想不到她的動作竟如此之快,眼前驟然失了人影,自個兒卻身不由己往前撲倒下去,他毫無防備,這一下兒磕的甚是結實,頓時之間滿面流血!整個人幾乎暈厥。

李洋的隨從跟狐朋狗黨們本正笑嘻嘻地圍看李公子發威,乍見此情,一個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阿弦一招得手,卻并無喜悅之意,她看看地上的李洋,又看看自己的手,臉色有些發白。

原來就在阿弦的手拍在李洋后心之時,她的眼前忽然又出現了在景城郊外那廢棄莊園的情形。

事實上,是“鬼嫁女”的場景。

刺骨的寒風卷著雪,呼嘯而來。

風雪交加,迎親的隊伍,盛裝的新娘子,蓋頭掀起,底下卻是黑洞洞地骷髏。

正死死地凝視著她。

離開了英俊,這種感覺森涼入骨。

幾乎讓阿弦無法即刻反應。

這會兒,地上李洋爬起身來,吐了一口血,叫道:“快把這小子打死!”

這會兒城門口的士兵們都已經圍攏靠近,先前他們聽說是李義府的公子在此行兇,卻都不敢攔阻,只遠遠地張望,這會兒察覺不對,頓時跳上前來。

剎那間,足有十幾個人向著阿弦撲了過來。

阿弦卻只是死死地盯著地上的李洋,心中駭然于或許這青年會跟景城劉武周族人的遭遇有關。她并未發現那些向自己撲上來的人,引得圍觀百姓們一片驚呼聲。

直到又有一聲劇烈地馬蹄聲響,有人低聲喝道:“還不走!”

阿弦一愣,抬頭看時,卻見一匹馬從城外暴風疾雨般而來,將到阿弦身邊的時候,馬上的人如打馬球似的伏身探手:“快上來!”

阿弦本能地伸手出去,那人握著她的手,輕輕一拽,阿弦身形飛起,便落在馬背上。那人打馬疾馳,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經破開眾人,穿過門洞,進了長安!

阿弦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是以這種方式進入明德門,踏上朱雀大道的。

馬兒拼命奔跑,又拐過兩條街,馬上的人才勒住韁繩,回頭笑道:“好了,那些人追不上了。”

阿弦如夢初醒,轉頭四看,卻見是個空曠陌生的地方,也并無人。她定了定神,翻身下馬。

那人卻仍在馬上未動,阿弦回頭,卻見他摘下了蒙面的青布帕子,露出一張甚顯年輕的臉,眉清目秀,原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阿弦心中詫異,卻仍淡淡道:“多謝方才相救。”

少年笑道:“不必謝,你可是打了李貓兒子的人,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阿弦道:“李貓?”

少年道:“李義府號稱李貓,是個最口蜜腹劍笑里藏刀的人物,滿朝文武都不敢招惹他,你卻敢把他的兒子打的滿面流血?”

阿弦恍然:“我知道有個大奸臣叫李義府,有個什么外號叫李貓的,只是一時沒想到是他。”

少年“噗”地笑了聲:“你說話如此有趣。”

阿弦卻嘆了聲:“什么有趣,方才那人蠻不講理,又強橫霸道,行事如此招搖,可見他的父親并不管教他,這樣的人居然還當大官兒?我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

她搖了搖頭,拱手道:“我要走啦。后會有期。”

少年見她轉身欲去,卻翻身下馬,攔著她道:“等等,你要去哪里?”

阿弦看著對方的眼神,雖然少年看著毫無惡意,而且才救了自己,但忽然想起英俊叮囑自己的話,阿弦便垂頭小聲嘀咕道:“長安真是烏煙瘴氣。”

那人笑道:“咦,你才來長安,就這樣頹喪,如何了得?對了,你來長安做什么?”

阿弦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什么人?”

“找我陳基哥哥,”阿弦說完,又低聲嘆道:“或許還要再多一個人了。”

她后面這句聲音甚低,少年并未聽清,只念道:“陳基?并沒聽說過,你可知道他可是在哪里當差?”

阿弦忍不住道:“我當然知道,陳大哥是在京兆府里當差。”

“哈哈,”少年笑了聲,“京兆府我熟,不然,我帶你去如何?”

阿弦見他實在熱心:“你又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少年道:“因為我喜歡所有跟李義府對著干的人,你正好是這個人。至于我……”少年沉吟片刻,微笑道:“你可以叫我阿沛。”

阿弦呆:“啊呸?”

少年失笑:“是沛,甘霖充沛之意。知道嗎?”

阿弦道:“我以為怎么會有人起那種古怪的名字呢。”

阿沛笑問:“說我的名字古怪,你的必然極好聽?你叫什么?”

阿弦道:“我叫朱弦,伯伯叫我弦子,英俊叔叫我阿弦,許多人叫我十八子,另外……還有人叫我小弦子。”

“你的名字非但古怪,而且又多又古怪,”阿沛嘆道:“不過我更喜歡小弦子。”

阿弦忙道:“你還是叫我阿弦罷。”

“小弦子”這稱呼只有袁恕己叫過,此刻提起來,阿弦眼前便出現臨別之時,一人一馬遠遠佇立的那道影子。

驀地想起豳州大營前往長安送信的軍士,如果英俊所料是真,也不知豳州的局勢有無變故,袁大人能否應付得來。

阿弦察言觀色,覺著這少年眉清目秀,言語溫和,不似惡人,便隨著他一塊兒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少年不住打量阿弦,阿弦看著少年稚嫩的眉眼,竟有幾分順眼:“你方才說喜歡跟李義府對著干的人,莫非你跟他有仇?”

阿沛道:“他是奸臣,對李唐社稷有損,也對臣民百姓們有害,我當然跟他有仇。”

阿弦道:“這樣說來,豈非我也跟他有仇?”

阿沛笑道:“是天下人,都跟他有仇罷了。”說了這句,又叮囑道:“李相家的所有人都在長安城里橫行無忌,如今李洋吃了虧,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小兄弟,你可要多多戒備警惕。”

阿弦見他真心實意地叮囑,便道了聲多謝。

兩刻鐘左右,前頭一座府邸赫然在目,阿沛卻停了腳步:“前面就是京兆府了,你自己過去找人就是。我先走一步啦。”

阿弦見他翻身上馬,忽地想起一件事:“阿沛,以后我若找你,該往哪里去尋?”

阿沛笑道:“其實我也不住在長安,近來只是暫時停留,你卻才來,以后相見只怕是難得了。”

阿弦長吁了聲:“既然如此,那就各自保重了。”

阿沛點頭:“小弦子,保重。”

阿弦待要說話,少年已經翻身上馬,飛馬跑的無影無蹤,只留給她一串滿含喜悅的笑聲。

阿弦心中暗笑:“也忘了問他幾歲,指不定比我還小呢,就敢這么叫。”

目送少年身影消失,阿弦整了整衣裳,又揚首看向京兆府的門口方向,竟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陳基現在是否還在京兆府,境遇是否好了些,也不知道時隔多年再度相見……會是個什么樣的情形。

所謂“近鄉情更怯”,越臨近相見,阿弦越忐忑,又在原地站了半刻鐘,才鼓足勇氣往京兆府門口走去。

京兆府門口公差見生人靠近,即刻喝問。

阿弦握緊雙拳道:“我是找人的,我……”

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有數人從門內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人,面上帶傷,胸前沾血,口齒不清地罵罵咧咧,赫然正是方才在城門口被阿弦“打傷”了的李洋!

正所謂“狹路相逢”,兩下碰面,李洋一怔叫道:“就是這個小賊,快點將他拿下!”

阿弦目瞪口呆,后退數步,京兆府的差人及李洋隨從已經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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