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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139.八卦鬼
更新時間:2025-08-15  作者: 八月薇妮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正文如下: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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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不是。”

淡淡的一聲,卻讓煙年陡然怔住。

柳眉微蹙,煙年望著面前之人:“夫君……這話何意?”

崔曄后退,細紗的屏風上是后人臨摹顧愷之《洛神賦》,宮車之中美人皎然而坐,回眸凝視,眷戀不舍。

他的目光描繪過宮車上上飄飄的絩帶,旗幟招展的方向,車中人凝視的方向……剎那間竟竟從這樣一幅圖里竟看出千絲萬縷的情意。

崔曄輕聲道:“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

這四句正是出自曹植的《洛神賦》,煙年也深知其中意思,這幾句中洛神心情徘徊猶豫,這種境遇,卻跟現在他們兩人的情形有些“不謀而合”。

——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

后面兩句則是: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

偏偏崔曄低低道:“若將飛而未翔,聲哀厲而彌長……這說的像不像是夫人?”

煙年無話可說。

但煙年倘若是洛神,那誰是曹植曹子建?

——這世間現成就有個才比子建無人能及者。

崔曄的眼神中有一剎那的惘然,然后又恢復原本的淡然皎然。

崔曄不再看煙年,他轉過身,語氣平靜說道:“雖然有些艱難,但我會盡快解決,也讓夫人盡快得以解脫。”

煙年搖頭:“我不懂。”

崔曄輕笑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夫人聰慧,如何不懂這個道理。”

煙年雖說不懂,但聽見這句之時,卻并不見如何驚異,只默默地問道:“原來夫君是想休妻么?”

“是和離。”崔曄搖頭道,“不管如何,我會盡量,絕不會影響到盧家跟崔家。”

煙年先前之所以屢次忍而不宣,最大的原因自也是要照賴盧家跟崔家的大局。

畢竟同為五姓之中,家族的聯姻絕非兒戲,而聯姻也絕不僅僅是兒女之事這樣簡單,而是關乎兩家的名望,根基,聲勢。

可以說……除非是生離死別,或者萬不得已,否則絕無任何理由可以動搖。

煙年道:“夫君已經想好了?”

崔曄聽她語氣也似平淡,便走到屏風之后,舉手在水里試了一試,仍舊溫熱。

“是,”崔曄道:“想來這般無論對夫人還是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原本并沒有就想走到這一步的。

就算發現煙年心中另有他人影子,在深思熟慮之后,仍是想維持現狀……直到看見煙年自殘的那一幕。

那傷痕何止是劃在她的手腕上,更是在他心上。

崔曄可以當煙年的牽絆不存在,畢竟以煙年的為人,絕不至于當真作出紅杏出墻的不軌之舉,何況盧照鄰身患絕癥且已遠離長安……

但是在看見那兩道傷痕的時候,崔曄也看清了煙年的心,她雖看似好端端地在崔府里,她的心意卻早已堅決。

就如武后所說的一樣:太過聰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執著地鉆進牛角尖中,九死不悔。

對武后而言,要馴服烈馬,需要皮鞭,鐵錐跟匕首。

武后的確也做到了。

但崔曄知道,武后并未提及的是,當初太宗對她這種回答的反應。

太宗并不喜武后這種鐵腕狠辣作風,正如崔曄也對這種做法心生警悚而非茍同一樣。

在武后眼中,烈馬同“九死不悔的聰明人”或許都是同一種類,都可以用“皮鞭,鐵錐跟匕首”來選擇對待。

但崔曄知道,他不能……這樣做。

煙年后退,終于挨在桌邊兒緩緩落座。

崔曄回頭,隔著屏風看去,屏風上的洛神圖便在眼前浮動起來,朦朦朧朧,如真如幻。

絹紗后面煙年的臉也隱隱約約,看來果然就像是那已經乘龍而去歸了九天的洛神。

只可惜他并非窮追不舍屢屢回頭的曹子建,曹子建早就另有其人。

崔曄道:“我知道紀王向來傾慕你之才情,殿下又是個頗通文墨之人,想必定會同你很想投契。”

隔著這一層紗,崔曄看見煙年往這邊兒看了一眼。

她輕輕說道:“原來夫君……已經給我想好了人家。”

崔曄一笑:“若夫人心中另有打算,自是更好。”

煙年也笑了笑:“我誠然還有更好的打算。”

突如其來的沉默,兩個人僵持似的,誰也沒有先開口。

忽然煙年道:“夫君指的那人,我其實早就想跟你一說。”

崔曄不答。

煙年也并不看他,道:“原先不便說這些話,但現在想也沒什么了。”

她終于慢慢地轉過頭來,也看著那影影綽綽的屏風:“夫君雖無所不知,但這些還是我親口告訴你的好。我同他之間,就連碰面過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崔曄皺眉,他很想告訴煙年,他并沒有興趣聽這些。

原先曾告訴過煙年,只要她不會辜負,那么過去的事他不會追究,不管是什么都跟他無關。

現在既然決心已下,那些事……更加跟他毫無關系了。

本來幾次想阻止她說下去,但有一股莫名的沖動,壓住了他將沖口而出的話。

只有煙年的聲音,有些溫和地響起:

她道:“十三歲那年,我跟姊妹們一塊兒作詩,眾人都贊我的詩好,我雖不以為然,心里難免得意,那會兒他正在府里做客,便批了幾句,那時我不懂事,受了挫折,心里只覺著此人十分可厭,竟敢挑人的不是。”

但是年紀漸大后,越發知道了盧照鄰的名頭,再看他的詩,想起當日品評之語,竟是字字真知灼見,不由臉熱羞赧。

由此,也對他心生敬仰,故而但凡是他的詩,煙年皆信手拈來,爛熟于心,可越是讀的多,心里的喜歡跟仰慕便一寸寸累積。

“那幾年期間雖見了幾次,但都極少說話,只偶爾聽過幾次他同人談詩論賦,”

原本溫和平淡的聲音里,似多了一縷很但的喜歡:“他不必多說什么,但說的每一句都甚是契合我的心意,有時候他還未說出,我心里已經懂了,而每每我心里想的事,還未出口,他已經了然。”

崔曄聽到這里,忽然一陣心驚。

他忍不住轉頭又看向這個女子,眼里有毫不掩飾的詫異。

他的驚異——并不是因為煙年心里這般傾慕喜歡一個人,而是……世間竟有這種情感。

卻并不屬于他,不屬于本該是跟他如此情深的這人。

煙年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但是無可否認,我很欽慕他,可我從未對他有過任何表達,自詡他也是不知道的。后來嫁了過來,更加不大有機會見到,只那兩次他來府里拜會老太太,以及我回家去偶然撞見過一回,他對我行了禮道好,我向他還禮,如此而已。”

兩人的相見十分平常,只有當眼神相對的時候,才似能察覺彼此平淡的面目底下,相似的靈魂。

漸漸地再翻到他的詩集,從那看似隱晦的字里行間,知道幽憂子仍舊知己一般,所思所感仍是同她心有靈犀似的。

他的每一首詩她都似刻在心頭一樣倒背如流。

同時煙年也窺知,他將一種難以名狀的牽念之情寫在了詩中。

那些詩章,世人雖都朗朗上口爭相誦讀,卻不知其真意如何。

連煙年也未敢確信。

在崔曄“殞命”羈縻州之后,煙年彷徨失措,回府暫歇。

“他來見我,勸我節哀。”慢慢地以手托腮,煙年的雙眸朦朧,凝視著虛空:“他說你未必有事。但……”

那時候紀王已有意于她,暗中傳信,盧氏亦知曉此事。

但煙年心不在皇室,是以竟堅決不肯。

盧氏只當她對崔曄一往情深,殊不知對煙年而言,若不是某一個人,其他的都是錯。

崔曄見她停頓,不由問道:“但是如何?”

煙年道:“但他問我,若你當真不幸,我要不要跟他同去。”

煙年微微一笑,手扶著額角,眼中的淚卻撲簌簌墜落。

崔曄道:“夫人如何回答?”

煙年搖頭。

她原本未敢奢望,忽然間聽得這樣的言語,就像是頭頂轟雷,還分不清是驚是喜,欲去欲留。

來不及仔細分辨回答盧照鄰,崔府就已經去了人,說崔曄“回來”了!

煙年道:“那天家里傳來消息,說你回來了,我便知道此生再無別的道理。”

誰知在飛雪樓上,盧照鄰一時情不自禁的《長安古意》,那引人注目的四句之中,偏偏嵌了煙年的名字。

長安城千千萬萬百姓、達官顯貴都懵懂不覺,唱“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又怎知道這里頭掩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而煙年在第一次聽說這首詩的時候就已經心頭通明。

同時她又有一種深深地悚懼,她知道此事怕是藏不住的

后來盧照鄰因此詩入獄,煙年情急之下,便請崔曄相助。

雖有驚無險放了出來,那一身的病卻也由此而起,因此細尋這其中的種種糾葛,實在是無法可說。

——直到此刻崔曄才發現,興許不該怪煙年。

他跟煙年兩個本就非一路之人,或許,只是或許,若沒有盧照鄰的存在,他們兩人至少也會相敬如賓平淡一生,毫無破綻。

但在這世間,總有那么兩個靈魂,是彼此相應而生的。

崔曄看著肩頭顫抖不休,似哭似笑的煙年,忽然道:“關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此中一分手,相顧憐無聲。”

煙年眼中流露驚異之色。

隔著屏風,崔曄似笑:“我本以為這一首詩是他送給阿弦的……原來竟不是。”

那天崔曄前去相送盧照鄰,阿弦亦追出城,這四句正是崔曄從她所持的卷軸上所見。

當時還覺著盧照鄰對阿弦倒也頗為“深情”了,只是后面兩句未免有些凄惶。

此刻看著這般的煙年,心里卻竟“無師自通”了。

“一分手,憐無聲”,他哪里是給阿弦的。

這夜,阿弦回到平康坊。

同虞娘子說起今日去國公府所經歷種種,叫她放心。

虞娘子道:“殿下雖然向來荒唐不羈,但今日的情形實在大非尋常,我生恐有什么不妥,想到少卿素來是極好的,便找了人去報信,少卿可找到你了?”

阿弦聽提起袁恕己來,有些不自在:“找到了。”轉身就要回房。

虞娘子一把拉住:“倒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是沒了法子才想到他,實則心里也怕連累了他,畢竟殿下那個性子,發作起來是六親不認的,難得少卿肯答應,到底詳細如何?”

阿弦只得說道:“放心,并沒什么事,他是去戶部找到我的。沒跟周國公沖突。”

虞娘子這才念了一聲“佛”:“這倒也罷了。”

阿弦瞥她一眼:“姐姐,以后若有事,不要再煩勞袁少卿啦。”

虞娘子道:“這又是怎么?”

阿弦道:“人家堂堂大理寺大官兒,不好去攪擾,何況總勞動他,給別人看見了不免會嚼舌閑話。”

“又有什么舌頭可嚼的?”虞娘子問道。

阿弦道:“多著呢,比如說我抱大腿之類。”

虞娘子笑道:“誰若是想抱只管讓他們抱去,只怕腿抱不著反被狠狠地踢一腳,袁少卿也不是見誰都對他好的。”

阿弦只覺耳朵生刺:“罷了罷了,總之不可總是麻煩人家。”

虞娘子狐疑:“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兒吧?”

阿弦忙道:“沒有沒有。”

虞娘子半信半疑看了她片刻,終于道:“那好吧,你自個兒說,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我不找袁少卿,卻要找誰救火?”

阿弦本來立刻就想說“阿叔”,但偏自覺兩人正鬧“別扭”,上次崔曄去戶部找她她還不理呢,怎好觍顏麻煩。

可是長安除了崔曄,另外跟她相識的不過是陳基了,更沾手不得。

至于許圉師,那是個老好人,又是上峰的上峰,也不好去煩擾。

阿弦一時還真想不到,只得道:“怎么總盼著我有什么急事?我好著呢。”不等虞娘子再說,阿弦哧溜鉆進里屋。

她掏出崔曄手書的那《存神煉氣銘》,從頭到尾又聯了一遍,才倒頭睡下。

——“陛下……陛下!”

一個脆嫩的聲音急切地呼喚,像是找不到人了。

循聲而去,越過深深森然的宮闕長道,直直地闖入寢殿。

兩側的燭火隨風幽幽閃動。那影子卻著急地往里飄去:“陛下,您在哪里?”

一身精致宮裝打扮的魏國夫人飄過長廊,左顧右盼,她試著去搖醒那旁邊侍立的宮女,那宮女卻在半夢半醒中冷地打了個寒噤,又縮了縮脖子,如此而已。

魏國夫人無助地叫道:“陛下!回答我呀?”

終于她找到一個方向,極快地掠了過去。

內殿,高宗李治臥在榻上,合眸而睡,魏國夫人上前撲了過去:“陛下,快醒醒。”

高宗紋絲不動,魏國夫人撲在他的身上哭道:“陛下,有人要害我,你怎么還在睡?”

她又哭又叫,還試圖將高宗拉起來,對方卻并不理會。

魏國夫人垂淚道:“陛下,你怎么不理我了。”她跪在榻前,梨花帶雨:“皇后要害死我,陛下是要見死不救么?”

她哭了半晌,忽然若有所覺。

魏國夫人回過身,直直地盯著阿弦:“是你嗎?你能看見我嗎?”

榻上,阿弦猛地打了個哆嗦,一骨碌爬了起來。

她蹭蹭倒退,背抵在墻上。

旁邊玄影受驚,猛地跳起來,前爪搭在榻上。

阿弦忙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想到方才夢中所見、以及最后魏國夫人那有些驚悚地回頭直視,心兀自怦怦亂跳。

她在夢中看見魏國夫人的鬼魂游走在深宮,還試圖喚醒高宗,但賀蘭氏好像也發現了她?

這個夢境已經超越了詭奇的程度。

清晨起身,草草吃了早飯,阿弦仍回戶部。

果然王主事一早便到,問起昨日阿弦因何缺席,阿弦便編造了個理由,不敢便說是給周國公揪了去。

才回庫房,黃書吏飄了過來,迫不及待地問道:“十八弟,昨日怎么樣了?”

阿弦道:“什么怎么樣?”

黃書吏笑道:“不要瞞我,昨日我聽見袁少卿說喜歡你,難道你竟無動于衷。”

阿弦道:“你怎么這樣可恥,偷聽別人說話。”

黃書吏搖頭晃腦道:“這個怎么是偷聽,讀書人做的事,叫做竊聽。”

阿弦嗤之以鼻。

黃書吏卻又笑問:“我說袁少卿是不錯的,難道你叫人家碰了一鼻子灰去了?”

阿弦被他一再追問,想到昨日的情形,心有余悸。

就在發現袁恕己早知道她是女孩兒后,有些感覺就變了。

比如在此之前,如果袁恕己會握住她的手或者揉揉她的頭,阿弦都會隨他為之,因覺著彼此打打鬧鬧地無傷大雅。

當初在豳州桐縣的時候,一個衙門里的公差們還會經常如此呢,好的時候嬉笑打鬧,不好的時候吵得臉紅脖子粗,彼此過招切磋的時候也有。

故而這對阿弦來說不算什么。

但是今日得了黃書吏的提醒,又回顧袁恕己往日對自己的種種,阿弦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袁恕己……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些?

就在阿弦從梯子上掉下來,他抱住她不放之時,阿弦確信有什么不對了。

在他雙目灼灼靠近之時,她的心中已警鈴大作,本能地想要逃之夭夭,這種情況實在是陌生且又有一絲尷尬,阿弦有些無法應付。

但袁恕己將她的退路都封死了。

“我喜歡你。”

他竟是怎么說出來的。她雖然的確是個女兒身,但心里從來當自己是個男孩兒,除了偶爾跟陳基相處之時會有些許女孩子的自覺,對其他人從來一視同仁。

尤其是袁恕己,最初她可是以小下屬的身份跟隨,一開始袁恕己對她也不算很好,只是日久天長地才彼此信任,但……絕不是這種。

汗毛倒豎的感覺,阿弦瞪了袁恕己片刻,結結巴巴道:“我、我也喜歡少卿,喜歡阿叔,這……這有什么可稀奇,不必說出來。”

她并沒有給袁恕己補充解釋的機會,已經離弦之箭般竄出了庫房。

見黃書吏只管打聽,阿弦道:“你真是個八卦之鬼,又問我做什么,想知道你當時為什么不在場看著。”

黃書吏道:“我哪能那樣失禮?”

阿弦白了他一眼,入內整理檔冊,黃書吏卻始終跟在身后。

兩人閑話片刻,阿弦忽然想到一件事:“昨日你說你不能離開這書庫,也不知原因?”

黃書吏道:“正是。”

阿弦道:“那你可知道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書庫?單單地就在這里,而非什么別的地方?”

黃書吏語塞,片刻道:“我只隱約記得自己在這里做事,大概這就是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阿弦雖問的是他,心里卻想的另一件事,沉吟道:“若是人不幸離世,而鬼魂不知道自己已死的話,那么……好像可以猜到魏國夫人的棲身之地了。”

昨日賀蘭拼了命也要帶她出來,一無所獲。

今日也不知如何。

阿弦因想通了魏國夫人這一節,不忍憋在心里,只是若去相助賀蘭,這邊兒的庫房營生也都要撇下了,才挨了一頓罵,若變本加厲再來一次,只怕不妥。

何況如果告訴了賀蘭,以他的性格,或許要立即進宮又怎么說……皇宮對阿弦來說到底算是禁忌,非到萬不得已不愿踏足。

上次幸而崔曄在場,若是趕在他不在的時候,又冒出了蕭淑妃般的厲鬼,那后果不堪設想。

誰知怕什么便來什么,阿弦正打定主意,外頭周國公府就派了人來,還是跟阿弦昔日相識的。

家奴慌道:“殿下醒了后,就吵嚷著要見你,還跟夫人大吵了一架呢,十八弟,快隨我們走一趟,遲了的話家里頭只怕雞犬不寧,雞飛狗跳了。”

當下忙拉著阿弦往外,正王主事經過,見狀又驚又怒,跑過來喝問。

周國公府的人哪里是吃素的,便道:“什么人,也敢攔著我們殿下請人!”

阿弦見王主事臉色發黑,忙將兩位勸止,又對主事解釋道:“是周國公府上有緊急要事,回來后再向您請罪。”

原來昨兒賀蘭敏之喝了藥,昏沉睡到今日方醒,他兀自惦記著那件頭等大事,自先問阿弦何在,得知被遣了回家后大怒。

楊尚道:“殿下,這會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您的一言一行要格外注意,先前把梁侯府的馬車給撞翻,幾乎惹出□□煩,若非陛下寬宏,這會兒哪還容得您,休要再生事端了!”

敏之冷笑道:“什么風雨飄搖,一言一行的,我只恨沒有將他撞死。”說著不理楊尚,即刻命人傳阿弦前來。

阿弦被眾人簇擁進府,入內參見敏之。

敏之并不啰嗦,指著她道:“小十八,昨兒我叫你做的你可沒干成,今日怎么說?”

阿弦的眼前又出現賀蘭氏懵懂悲傷的臉,無助地叫著高宗,偏后者都不知她的存在。

丹鳳門口。

宮中的侍衛見周國公賀蘭敏之一身素服急急而來,各自凜然。

只是卻都不敢得罪,一個個低頭垂首,恭送賀蘭敏之入了大明宮。

里頭的宦官們見狀,早一步步沖進去報信。

敏之領著阿弦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蓬萊宮。

阿弦本來有些擔心會跟皇帝陛下碰面,但這數日因為魏國夫人的死,高宗略受驚嚇,又怕觸景傷神,便暫時搬離殿中只靜靜地保養。

倒是省了些麻煩。

敏之領著阿弦而行,今日的他比昨日多了冷靜沉穩,叫了個小太監來,且走且吩咐說:“我有要緊的事要見陛下,待會兒再去拜見皇后娘娘,你去看看娘娘在何處,將我的話報上。”

眼見蓬萊宮在望,敏之望著殿門口,喃喃道:“小十八,不管看見了什么,一定都要告訴我。”

阿弦起初還不確定,雖然在夢中見到賀蘭氏的鬼魂徘徊在宮中,又從黃書吏那里聽說死去的魂靈多半會在原地逗留,所以才陪著敏之過來一探究竟。

不過今日只有敏之在身旁,她心里其實也略有些慌張,如果只是賀蘭氏就罷了,最怕的是再出一個蕭淑妃那樣兒的,都不知如何應付。

兩人各懷心事,進了蓬萊宮。

敏之先是四處凝望,雖知道不可能,仍是徒勞地找尋,最后卻將目光投向阿弦。

這是他最后跟唯一的希望了。

阿弦從外到里走了一遍,也并未發現賀蘭氏的影子。

正在懷疑她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在眼前的那張桌子上,忽然圍坐了三個人。

分別是武惟良,武懷運,以及……正在巧笑倩兮的魏國夫人賀蘭氏。

阿弦看呆了。

敏之立即發現異常:“是不是妹妹?”他著急地握住阿弦的手臂。

阿弦顧不得回答他,只是盯著眼前的場景,見三人互相寒暄,武氏兄弟奉上食物,阿弦望著那名貴的宮中糕點,幾乎忍不住叫道:“別吃!”

賀蘭氏卻一無所知,仍是喜滋滋地。

毫不意外地,賀蘭氏口噴鮮血,往后倒下。

阿弦忍不住捂住雙眼,不敢再看下去。

等她反應過來,對上的是賀蘭敏之審視的眼神:“你方才看見了什么?”

阿弦驚魂未定:“我看見了……案發那日的情形。”

賀蘭敏之愣怔,繼而忙問:“真的是武惟良武懷運毒死的妹妹嗎?”

阿弦小聲道:“我看他們熱絡地奉酒食給夫人了……”

敏之苦苦一笑。

阿弦道:“殿下,您為什么想要再見到魏國夫人?”

敏之奇怪地看她一眼,他的雙眼仍是涂描過的紅:“這不是人之常情么?”

阿弦正也苦笑,眼前那倒地的賀蘭氏忽然慢慢站起來,她看看身上,忽然又抬頭叫道:“陛下,陛下!”

阿弦看愣了,不知是人是幻。

敏之察覺異樣:“又怎么了?”

阿弦無法回答,只是跟隨賀蘭氏往內。

一切仿佛是昨夜夢中重現,只不過這次高宗不在,阿弦看著賀蘭氏左沖右突,甚是絕望,忍不住道:“你找陛下做什么?”

賀蘭氏正要再往內殿翻一遍,聞言回頭。

目光相對,阿弦道:“是,我能看見。”

賀蘭氏呆呆地看著她,忽然飄近過來:“十八子,能看見我?”

阿弦點頭,賀蘭氏看看她,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太好了,我找不到陛下了,你幫我找一找。”

這會兒敏之在旁,雙眸圓睜:“你在說什么?是跟妹妹說話么?”

阿弦道:“是。”

未曾找到的時候,敏之千方百計也要尋到,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反而遲疑了。

阿弦道:“您怎么了?”

敏之喃喃:“我不知道,也許,我是不敢見到她。”

兩人說話之時,賀蘭氏便打量敏之,道:“哥哥怎么不理我,難道還在生我的氣?”

阿弦心驚,就將這話轉述給敏之。

敏之聽罷,雙眼越發紅了,忙叫道:“沒有!我沒有!”

賀蘭氏得意道:“我也覺著兄妹無隔夜之仇,哥哥你放心,等我當了皇后,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啦。”

阿弦不言語。

敏之催促道:“你怎么不說了?妹妹說什么?”

阿弦見左右并無閑人,便小聲地又說了一遍。

敏之臉色雪白,倒退回去。

賀蘭氏卻歡天喜地道:“陛下呢?快幫我找陛下。”

阿弦道:“夫人……”

賀蘭氏道:“你還站著干什么?快點找到陛下,你是哥哥身邊的人,我自虧待不了你。”

阿弦深吸一口氣,望著這“鬼”嬌艷的臉孔,竟無法開口?!

直到敏之道:“她想干什么?她、她在說什么?”

阿弦盯著他的衣角:“夫人說云綾姐姐偷懶,殿下的衣裳都弄得不成樣子了,進宮也不知換一換。”

敏之想笑,眼中的淚卻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

此時賀蘭氏因找不到高宗,便怒發道:“武媚,是不是你把陛下藏起來了?你給我出來!”

阿弦低低道:“夫人。”

賀蘭氏道:“你只管叫嚷什么?”

阿弦道:“夫人不記得那天發生的事了嗎?”她指向那張桌子。

賀蘭氏詫異回頭,看見了阿弦先前所見的那一幕:那個“自己”毒發倒在敏之懷中。

伸手在自己嘴角一抹,手上鮮血淋漓。

賀蘭氏踉蹌倒退:“我死了?不,這不可能!”隨著她所見不同,眼前的場景也隨之不同,不再像是之前一樣生機勃勃,反而顯得有幾分萬物肅殺。

甚至連敏之也察覺殿內的氣息同方才不一樣了。

“妹妹……”敏之喃喃。

賀蘭氏忽然叫道:“是武媚,是武媚!”

阿弦道:“夫人,你在說什么?”

賀蘭氏一邊咳血,一邊大叫:“是武媚娘她一手策劃的,是她害我死的,我要告訴陛下去,讓陛下為我做主!”

敏之問道:“妹妹在說什么?”

阿弦后退一步又站住,卻不回答。

“陛下,可是我找不到陛下,”賀蘭氏茫然站住,最后她轉頭看向敏之:“哥哥,我現在才知道,我想得到的一切是多么可笑。”

敏之盯著阿弦,著急問道:“怎么,發生了何事?”

他左沖右突,張手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在他周圍明明并無阻礙,可對他而言,卻好像是一張看不見也碰不著的網,將他困在其中,因為無形,便更加牢不可破。

賀蘭氏長嘆一聲,往門口方向而去。

“妹妹!”敏之仍在徒勞地想要找到什么。

直到阿弦道:“殿下,她已經走了。”

離開大明宮后,阿弦精疲力竭,也不顧敏之正在旁邊,靠在車壁上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敏之垂頭抱臂靠在車廂旁邊,一聲不響。

誰知正睡著,就聽有聲音道:“可是真的?”

另一個道:“誰說不真,這崔府最近是不是沖撞了哪路神仙,為何總是屢屢出事?”

阿弦聽所是崔府,早情不自禁睜開眼伸了脖子,又探頭不恥下問:“敢問崔府是什么事?”

路邊上那閑話的兩人先是被嚇了一跳:“方才聽說崔家的少夫人病重了,聽人說是個什么不治之癥!”

另一個道:“先是傳說崔侍郎遇伏身亡,后來好不容易順順利利回京,夫人偏又出事,果然該找個好些的風水師傅看看。”

阿弦聽得分明,那一股困倦之意蕩然無存,即刻對車夫道:“快快停車,我要去南華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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