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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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前方有人叫道:“十八弟,高老弟,請打這邊兒走。”原來是曹廉年揚手側身,向著廳內示意。
先前聽說“救星”登門,曹廉年強壓憂懼,竭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出來迎接,誰知才下臺階,卻見阿弦看向東南角門的方向,怔怔地似要往那邊去。
這邊高建忙拉住阿弦。
阿弦只好止步,仍隨著高建往前,但是當她偏離東南方向的時候,那哭聲便陡然高了幾分,比先前更加聲嘶力竭了。
阿弦心頭一顫,那聲音幾乎又耳中立刻鉆入腦袋,瞬間,曹廉年跟高建兩人寒暄之聲都聽不清楚了,只有那孩子的哭聲,充斥天地。
阿弦不由伸手捂著雙耳,可是那哭聲卻并未因此而減弱。
無奈之下,她心頭一動,撇開兩人,轉身又往東南方向邁出一步,果然,那哭聲立刻消退幾分。
阿弦若有所思,指著東南問道:“曹老爺,那是個什么所在?”
方才曹廉年同高建寒暄過后,便跟阿弦打招呼,誰知對方渾然不理自己,反而走開幾步。
這待遇對曹廉年而言當真是罕而有之。
曹廉年滿面茫然:“那里是花園,怎么了?”
阿弦道:“能不能去轉一轉?”口中如此問,腳下早往前自去了。
曹廉年皺皺眉,他拜托高建請阿弦前來,本是為了那命在旦夕的孩童,如今十萬火急,卻并沒心思陪著去游園……
曹廉年心中不悅,面上不禁透出幾分。高建看得分明,忙跳出來打圓場:“阿弦才說他聽見了孩子哭聲,方才令公子可哭過?”
曹廉年越發焦躁,耐著性子道:“這許多天來,犬子都是白日昏睡不醒,晚上大哭不止,如今正是白天,他又怎么會哭?我方才就在他旁邊兒看著,醒也不曾醒來過。”
高建見老爺動了真火,忙陪笑解說。
穿過角門,是一條狹長夾道,地上青磚鋪成,墻外幾棵大樹,都有些年頭了,枝冠張揚,遮天蔽日,橫斜交錯的樹枝將蒼灰色的天空割裂成許多小片,如天然織成的一張大網。
曹廉年見阿弦并不聽自己的話,忍著惱火,冷笑道:“這會兒尚未入夏,還不是開花的時候,只怕要讓十八子失望了。”
方才迎接兩人進內,還口稱“十八弟”,此刻自然是因不滿之故。
阿弦置若罔聞,走了會兒,來至花園月門處,果然是偌大的一片花園,因春寒料峭,花草連個芽兒都沒有,仍是一片蒼色。
阿弦穿門而入,高建正要跟著去,曹廉年忍無可忍,一把將他拽住,咬牙低聲道:“這到底是要怎么樣?我兒已經命懸一線,我著實沒耐心陪著你們來這里玩耍。”
高建暗中叫苦,只得暫且支吾,正在拉扯解勸,忽然聽到花園中一陣響亂。
兩個人不約而同住口,高建第一個反應過來,回頭見院中竟已經沒了阿弦的影子,他一驚非同小可,也不顧曹廉年如何,只撒腿往里就跑,身后曹廉年呆了呆,忙也跟上。
原來在兩人說話的當兒,阿弦沿著鵝卵石的甬道往內而行,雖然是初春,花園中草木未曾張開,但有的花樹甚是高大茂密,漸漸地遮住了頭頂日頭,眼前的光線寸寸昏暗起來,寒風嗖然,陰氣逼人,而腳下這條甬道就如一條黑灰色的大蟒,盤旋蜿蜒,如通向什么神秘令人忌諱的所在。
但是讓阿弦一直往內的,卻是那縈繞耳畔的哭聲,始終不停,像是在指引著她一樣。
若是在以前,阿弦自然會置之不理,但是今日不同,受人之托則忠人之事,她幾乎本能地猜到這只有她才能聽見的哭聲,必然就跟曹府嬰兒夜哭不停有關。
直到她看見前方一叢簇簇的垂枝連翹,如同美人的蓬發似的披散著。
就如曹廉年所說,此刻院中百花千草都未生長,但偏是這一大簇連翹,竟開了無數金燦燦地小小花朵,煞是醒目驚艷。
那哭聲竟似從連翹叢中傳來。
阿弦屏息靜氣,一步步來到花叢之外,舉手將花枝撩開。
忽然間手心劇痛,她忙縮手看時,卻見掌心被劃出一道血痕,打量再瞧,卻是被一支折斷了的連翹枝子刺傷,尖銳的花枝像是一支銳利的箭鏃,猝不及防便在她手上留下傷痕。
幾乎就在她撥開花枝的剎那,耳畔的嬰兒啼哭聲戛然靜止,似憑空消失。
而她也已經看得分明,眼前,十幾根長條連翹不知為何折了枝子,但這并非重點,重要的是,在花叢底下,有一口黑洞洞地井,幽幽地像是一只天地之眼。
凌亂的腳步聲,是高建雞飛狗跳地竄了過來:“阿弦!”聲里掩不住的緊張,見她好好站在花枝前,急一把拉住,“怎么樣了?”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已經看到她掌心里透出一抹鮮紅,頓時直了眼:“果然又傷了?”
曹廉年也氣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正不知所以,阿弦問道:“曹老爺,這口井家里還用么?”
曹廉年畢竟是個曾走南闖北的人物,只是先前情急亂性,失了分寸,此刻終于回味過來,見阿弦如此問,便道:“這是一口枯井,早已經不用了的,怎么?”
阿弦皺眉道:“井里有東西。”
任憑曹廉年見多識廣心闊膽大,也忍不住嘶聲驚心:“什么東西?你、又怎么知道?”
阿弦道:“井邊的花枝都折了,一定有人弄鬼。下去看一看就清楚了。”
曹廉年心頭凜然,顧不得再問,忙回頭去叫人。
高建見差事果然有了著落,一顆心才放回了肚子里,因見曹廉年正吩咐底下行事,他便低聲對阿弦道:“才進門的時候你說小孩子哭聲,然后就直奔這邊兒來了,難道那哭聲竟是從這……”
瞥了一眼那井,居然不大敢問下去。
阿弦也不回答,只輕車熟路地從腰間的囊袋里摸出一個粗瓷瓶,用牙咬開塞子,往右手的傷處撒落。土黃色的粉末覆蓋在傷口上,那血慢慢地便止住了。
高建滿面懊悔,惴惴道:“方才我大意了,該寸步不離地跟著你才好。幸好陳大哥不在城里,不然又要一頓好打,說我們不知道護著你了。”
阿弦聽他提起陳基,才一笑:“不打緊,是我自個兒不留神。”
高建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之前陳基在城內的時候,并沒詳細跟這班弟兄們交代,所以大家伙兒所領會的,只是不管是誰跟阿弦出差,巡街也好辦案也好,一定要好好地跟著,謹防什么意外。
起初眾人都不當回事兒,只以為因十八子年幼體弱,陳基是叫保護兄弟之意,也是應當的。
然而隔三岔五,不知怎地,阿弦身上總會多添些傷口,衣裳底下的大家伙兒自然看不見,但是那手上臉上,卻是藏不住的,且偶爾傷重些,走起路來都有些不便,幾乎讓人以為她是被誰折磨過。
后來漸漸有人同阿弦巡街等,就也親身經歷過不少奇事,比如明明兩個人好端端當街走著,不知如何阿弦就會憑空跌倒,或者下雨天立在屋檐下,頭頂會掉下一塊兒瓦片,偏打在她的肩頭——那一次若不是陳基眼疾手快,打中的就不是肩頭而是額頭了。
總之這些圍繞在“十八子”身上的怪事,大家雖知道的多,嘖嘖稱疑,卻又不敢多提。
那邊兒,很快曹廉年叫了幾個家丁,派個身量小身手利落的下了井,頃刻,那家丁在井底發出一疊聲鬼哭狼嚎,又折騰了半晌,終于撈上一個“人”來。
若說是人,卻已經有些不似人形了。
曹廉年驚怒交加:“這是什么!”
高建也吃了一驚,壯著膽子上前打量,卻見是個黑衣的少年,渾身濕漉漉地,臉上斑駁狼藉,不知是血還是泥,亦或者井底的青苔之類,亂糟糟地發端還沾著一朵燦黃的連翹花兒,整個人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只不過一眼看來,木然僵枯,像是已經死了。
無人敢去查探,還是曹廉年膽大,上前一探鼻息,又按著胸口,臉色越發驚駭:“快去叫大夫來,還有氣兒!”
小廝飛奔前往,高建咽了口唾沫:“曹老爺,這是貴府的什么人?怎么被扔在井里?而且……”
曹廉年搖頭沉聲道:“我府里沒這樣的人。”
尚未說完,阿弦道:“他的確不是曹府的人,但為什么會出現在曹府,只怕曹老爺得去府衙跟袁大人說清楚了。”
曹廉年跟高建齊齊回頭,不約而同問道:“什么?”
阿弦盯著那少年細瘦如竹竿的腳踝,腳腕上兩道深深地傷口已經發黑,阿弦的眼中透出幾分烈烈地怒意:“他是小麗花的親生弟弟,王甯安一案中遍尋不著的小典。”
麟德三年,高宗李治偕武后封禪于泰山,聲勢浩大,除文武百官,士兵隨侍,諸如突厥,于闐,波斯,天竺,新羅,高麗,倭國等各國酋長王相等也隨扈而行。
隊伍逶迤綿延百里,古往今來帝王封禪,無有可及者,可見大唐之盛世無雙。
同年之中,還發生了其他兩件不大不小的事。
其中一件便是高麗內亂,高宗屢派唐軍前往鎮壓,內亂漸漸平息。
為徹底剿滅亂賊,十二月,又派英國公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親自臨鎮,水陸兩軍并擊。
唐軍名將坐鎮,士氣如虹,很快,李勣同大將薛仁貴連破高麗十六城。
此戰綿延兩年,終于以高麗覆滅,平壤攻破,高麗王被俘而落下帷幕,自此,唐設立安東都護府,以薛仁貴為檢校,總兵兩萬于平壤鎮撫,統轄遼東,高麗,渤海等地。
大局的戰事雖定,但在一些偏僻地域,仍有著大大小小地隱患,比如在所屬遼東邊陲,靠近渤海的地方,因原先還是靺鞨族人居住的地方,地形險要,聚居人口復雜,時有沖突發生。
在這種情形下,薛仁貴領會朝廷的意思,為安穩鞏固目下局面,便調撥些得力將官,將他們分派各地,管理地方,撫慰民心。
這一日,袁恕己帶著兩個親隨衛兵,來到了近海的豳州。
袁恕己的出身,乃是河北滄州,是官宦世家,本來留居東都,因高麗內亂,便隨英國公李勣來至遼東。
他畢竟年少,性情耿直,不拘小節,加上是官宦子弟,自來一股傲氣,軍中有些人便跟他不甚對付。
屋漏偏逢連陰雨,袁恕己所在的右翼軍中了敵軍圈套,折損了一位朝中顯赫的監軍大員,朝廷旨意下來,先處罰了幾個指揮不力的,袁恕己也略有波及。
他在軍中非但不得重用,無法建立軍功,反而灰頭土臉。
征伐高麗大勝封賞,有些立功之人早凱旋回京受賞,他卻被上峰打發到這人跡罕至的豳州來。
豳州地處偏僻,地形偏又險要,先前更跟靺鞨,渤海,高麗等交界,各地之人匯聚,更是龍蛇混雜,宛如國中之國。
原先曾有過幾任刺史,卻都坐不長久,最長的也不過做了兩年不到,至今已經有三位大人不明不白死在任上,至此,但凡是個機靈長眼的,都不肯往這地方調。
州內無首,更見亂象,此番上司將袁恕己扔在這個地方,用意可見一斑。
袁恕己是軍職,本來不該管理一州的事,只因如今戰事方停,各地百廢待興,豳州又是個最燙手的山芋,故而先將袁恕己調來,一來也正因他是軍職,地方上不時會起些零散地小戰事,可以便宜鎮壓。二來,死馬當作活馬醫,醫好了,算他的運氣,醫不好,便是他的黑鍋頂崗,正好得罪名而處置。
袁恕己在軍中歷練許久,性子卻也磨的有些憊懶了,知道有人故意擺布自己,心中雖有怒意,面上卻只笑嘻嘻地,竟似是滿不在乎。
雖早聽說管轄之地是個最棘手的,他卻絲毫不懼,自帶了貼身的侍從,散散淡淡,日夜趕路,這一日終于來到豳州地界。
若說豳州是安東都護府里最難料理的州府,那么桐縣,則是豳州府中最難料理的轄地。
時正初春,東北之地卻兀自料峭寒極,袁恕己進桐縣的時候正是黃昏,天邊最后一絲殘霞冷冷地斜睨著這座荒僻的城郭,馬蹄敲在地磚之上,發出沉悶的嗵嗵之聲,仿佛灰磚上還裹著一層冷硬堅冰。
因天冷,近來戰事又平,守門的士兵也都十分散懶,此刻正要關閉城門,見三人趁著夜色進城,竟并未來詢問。
袁恕己眉頭微皺,本要打聽府衙何在,見這般情形,也并未開口,只是放馬往前,卻見整條街上竟鮮見人影。
袁恕己揚眉打量這座治下之城,雖為豳州的首府,卻毫無繁華鼎盛之態,放眼看去,偌長的街頭上亮著燈光的屋邸似天際寒星,寥寥落落,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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