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生活_影書
:yingsx←→:
本文設置了自動防盜,訂閱比例≥50方可正常閱讀。
就在這時,老大宋衛國那屋傳來一聲尖銳的哭嚎聲,緊接著就看到他家宋強捏著鼻子跑了出來,邊跑邊高聲叫喚:“弟弟被打雷嚇哭了!弟弟還拉屎粑粑了!”
趙紅英一臉嫌棄的往旁邊閃了閃:“你給我躲遠點兒,別熏著喜寶。對了,叫你媽趕緊收拾收拾,該洗的洗,別弄得一屋子腌臜。”又低頭瞅了瞅懷里的喜寶,見她只瞪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眸子也不知道在看些啥,這才放下心來,柔聲安慰著,“喜寶乖,喜寶好,奶奶最疼咱們家小喜寶了,看看你哥,膽子比耗子都小,窩囊廢!”
不耐煩聽里屋的動靜,趙紅英摟著喜寶走到老宋頭跟前,沖著外頭努了努嘴,問:“衛國他爹,咱們生產大隊的糧食都收上來了吧?其他地兒呢?”
老宋頭猛抽了兩口旱煙,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一旁的宋衛國趕緊接了一句:“咱們這兒鐵定沒事,連地里的零碎都被半大小子揀干凈了。我親眼瞅著大表哥給糧倉落了鎖,碗那么大的鎖頭,他還把鑰匙揣懷里帶走了。”
“其他地兒呢?”趙紅英再次問了一聲。
宋衛國不大明白為啥他媽非要追問其他地兒,秋收這陣子所有人都在地里忙活,他一個壯勞力更是哪兒都跑不了,只能像老宋頭那樣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見他媽一臉的嫌棄,他又添了一句,“我記得其他生產隊應該沒咱們這兒熟得快,別怕是還在地里忙活吧?”
要還在地里頭,只要不是倒霉的連下好幾天雨,那還能保住不少。萬一正好攤上壩子曬糧,就這么點時間,怕是搶不回多少,那才是最要命的。真要這樣,保不準連公糧都交不上了。
這些事兒大家其實都想得到,慶幸他們生產隊不曾遭難的同時,也忍不住心疼起來,說到底那可都是救命的糧食啊!
一時間,宋家里外除了雷聲雨聲,就只剩下宋衛國家那小兒子嗷嗷哭叫的聲音。那孩子比喜寶早生了半個月,因為在娘胎里養得不錯,倒也長得挺白胖的,就是模樣不咋地,這都滿月了還沒長出頭發來。趙紅英偶然間瞧了一回,癟了癟嘴隨口給他起了個小名,叫瘌毛頭。
張秀禾:…………那是你親孫子!!
可惜,瘌毛頭的爹媽都是老實頭,盡管心里頗有怨言,嘴上卻仍道挺好的。小名兒嘛,他們這一帶的習慣就是賤名好養活,聽聽這個名字,多賤呢!再琢磨下喜寶這名字,由此可見趙紅英這個當奶奶的,對親孫子絕對是真愛。
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這么自我安慰了,不然還能咋滴?
宋家四子分別名為衛國、衛黨、衛民、衛軍,除了老四衛軍早幾年當了兵,前頭仨都留在了村里。到現在,衛國家兩子兩女,倆兒子也就是宋強和瘌毛頭,倆閨女分別□□麗、春梅。衛黨家是一兒一女,兒子宋偉,女兒春芳。衛民家就一個喜寶,衛軍還沒成家。
趙紅英一面小聲的哄著喜寶睡覺,一面想著事兒,等喜寶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她才沖著大兒子吩咐:“衛國,等雨停了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看其他地兒咋樣了,再問問城里會不會缺糧。”
這場暴雨來得突然,瞅著還不小,怕是附近一帶都要遭殃。偏臨近交公糧的時候,萬一真的遭了災,只怕到時候連公糧都交不上。趙紅英不擔心其他人家,她就心疼嫁到了城里的小閨女。要知道,鄉下地頭交的公糧那都是往城里送的,要是交不上,城里人就算手頭上有糧本有糧票有錢,也未必能吃得上供應糧。
宋衛國答應了一聲,表示記住了。
事實證明,趙紅英的猜測一點兒也沒錯。其實,也不是附近一帶糧食晚收了,而是他們生產隊糧食提前成熟、提前收割、提前曬干,自然也就是提前入倉保存了下來。而生產隊大隊長趙建設又是個能耐人,在幾乎所有人家都是泥墻稻草屋的情況下,唯獨隊里的糧倉是一年兩修,不單地勢最高,還在房前屋后都挖了溝渠,一直挖到了河邊上,哪怕連著下個幾天暴雨,糧倉里的糧食都是干的,半點兒不會受影響。
這場雨,足足下了大半天,到半夜里才停了。趙紅英半夜里起身,聽著外頭沒啥動靜了,還道運氣不壞,摟著喜寶美滋滋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隊長趙建設立馬召集人手,趕緊將糧食往城里送。夜長夢多啊,橫豎公糧每年都要交,晚幾日交,那倉里的糧食也不會下崽,還不如早交早了事,也好叫他徹底放下心來。
這回,倒不用所有人齊刷刷上陣了,每家每戶都出五人,宋家是老宋頭父子四人加上老二媳婦兒,畢竟只有她不用奶孩子。早早的出發,又因為人多力量大,一天之內就將所有的公糧交了上去,還得到了上頭的表揚。
宋衛國沒忘記他媽叮囑的事兒,打聽清楚后,晚間回來告訴她,情況比原先猜測的更加嚴重。
卻說附近一帶,盡管糧食是比他們大隊晚熟了些,可其實也沒晚幾天,地里的糧食差不多都收割上來了,正在壩子上曬呢。誰知暴雨說來就來,壩上就留了兩人看著,等其他人急吼吼的從地頭趕過來,說啥都晚了。糧食直接被沖了個一干二凈,留下一幫人在暴雨中抱頭痛哭。
地里頭倒是還剩了點兒,可就那么點兒連交公糧都不夠,管啥用?而且,今年交不上公糧,那就得先欠著,來年接著補!
趙紅英抱著喜寶坐在床沿上,從聽了個開頭就開始皺眉,等宋衛國說完了,她又吩咐:“你明個兒去問問建設,咱們隊里啥時候分糧食?等分完了,你給你妹子送兩袋去。”
他們生產隊是肯定餓不著,頂多就是沒精細糧食吃,單混個肚兒圓還是容易的。可城里就不同了,別看月月都有供應,可要是限糧了,就是凌晨兩點去糧站門口排隊,都未必能買到供應糧。
“好,我明個兒一早就去問。”宋衛國點頭答應了,橫豎生產隊大隊長趙建設就是他舅家的表哥,平日里也沒少打交道,再說分糧嘛,遲早都要分的,就趙建設那性子,只怕巴不得早點兒分完早點兒了事。
還真別說,事兒就是這樣的。宋衛國第二天在村里轉悠了一圈,回來就告訴趙紅英,等午飯后就開倉分糧。
說起來,糧食也分好幾種,他們生產隊有好些田地在半山腰上,不適合種麥子,只能種一些土豆紅薯之類的粗糧。不過粗糧也有好處,那就是量多,五斤粗糧可以抵一斤細糧。依著工分來算,今年是四個工分換一斤細糧或者五斤粗糧。
話是這么說的,可這年頭填飽肚子尚且不易,誰家愿意要細糧了?恨不得全都換成粗糧。
生產隊大隊長趙建設一早就統計好了交完公糧后的糧食總量,規定每人都是五份粗糧搭配一份細糧。當然,等分好糧食后,社員私底下再交換,他是不管的。偷偷賣糧食,那叫投機倒把,但以糧易糧卻是完全被允許的。
分糧,永遠是社員最高興的時候。尤其他們今年大豐收,哪怕是工分少的人家,分到糧食也夠一年吃的了。一想到接下來用不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大家伙各個都是喜笑顏開的。
糧食都被曬得干透了,實打實的份量,所以即便份量很重,占的地方倒是不多。各家各戶都不是頭一回分糧食了,或是拿麻布袋子,或是背著細竹簍子,輪到誰家都是顛顛兒的上前核對,就算知曉肯定有自家的,也生怕慢人一步。
他們這兒每人的標準口糧是按照壯勞力、婦女、老人、孩子,各有不同。
宋家上下四個壯勞力四個婦女還有七個娃兒,本來就能分到不少糧食,算上粗糧那就更多了。只可惜不讓全換粗糧,不過想想其他生產隊,就沒啥好抱怨的了。
有趙建設這個趙紅英娘家侄兒在,宋家人才剛到糧倉不久,就被叫上前分糧食了。這明著給他們好處是不行,可給些方便卻是沒問題的。其他社員還在排隊等著呢,他們已經肩挑手抬的往家里運糧食了。
瞅著堆了小半個屋子的糧食,宋家上下都高興得很,尤其是趙紅英,她只是跟著一道兒去分糧食了,家里壯勞力多,并不用她親自上陣運糧食。因此,她早一步回到家,摟著喜寶就這么看著兒子兒媳把糧食擺放齊整。
“這些細糧該是夠了……”趙紅英低頭盤算了一陣子,大概估摸著夠吃了,又想這細糧換粗糧難,粗糧換細糧可不是容易得很嗎?索性也不算了,真要是不夠吃了再跟人換也來得及。
想到這里,她往喜寶臉上親香了好幾口,越瞧越高興,笑得連牙豁子都露出來了:“奶奶的喜寶喲,快快長大。等出了牙,奶奶給做面疙瘩,咱們喜寶頓頓喝稠粥、吃包子餃子。”
宋家眾人有點兒懵,趙紅英聽著沒聲兒了,扭頭一看。好家伙,兒子兒媳都跟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里,她登時臉子一拉,沒好氣的嚷著:“衛國衛黨衛民,你們仨明年給我好好干,多掙點兒工分,聽見沒!”
噴完兒子她還不歇氣,又將炮口對準了兒媳,“還不趕緊做飯去!杵這兒當門神呢?給老三家的做個糖水蛋,可別給餓斷了奶。”
宋家人就是這樣,老宋頭和趙紅英倒是去隔壁了,家里其他人都沒出門,小孩子們忙著跟已經長大許多的狗子小黃玩鬧,大人們則邊納涼邊留神看著他們。
瘌毛頭和喜寶都已經四五個月大了,也跟著出來在院子里乘涼。這不,宋衛國抱著毛頭跟兩個弟弟說著隊上的事兒,張秀禾則抱著喜寶跟王萍閑聊著,沒一會兒袁弟來也湊到了兩個嫂子跟前。
興許是因為趙紅英不在的緣故,袁弟來沒了往日的怯弱,不單人過來了,還特地湊到喜寶跟前,多看了她幾眼。
張秀禾以為她是特地來看喜寶的,雖然心下多少有些不樂意,卻也不會明著拒絕,畢竟人家才是親媽。所以,她就順勢將喜寶送了過去:“給,你抱吧。”
袁弟來接過喜寶,身上明顯一僵。她娘家倒是有倆弟弟,可她是姐妹里最小的,頂多在旁搭把手,并不曾親自帶過孩子。偏偏她之前幾乎沒帶過喜寶,冷不丁的懷里被塞了一團軟乎乎的肉團子,登時手腳無比僵硬,完全不知道該咋辦才好。
喜寶雖然不怕生,可她被抱得很不舒服,下意識的擰過身子把手伸向了張秀禾,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叫著,一副焦急的模樣。
沒奈何,袁弟來又再度把她送還給了張秀禾:“大嫂,還是你來吧。”
終于回到了熟悉的懷抱里,喜寶美滋滋把臉貼在張秀禾胸前,笑得眉眼彎彎,一看就知道她這會兒高興得很。見她這樣,袁弟來很是尷尬,一旁的王萍更是笑著調侃道:“喲,這么一看,還真不愧是大嫂奶大的,瞧瞧,喜寶跟大嫂多親近呢。”
這話一出,袁弟來更尷尬了,還是張秀禾打著圓場:“這么點兒大的孩子懂什么?再說我身上這不是有奶香味嗎?”
王萍不吭聲了,不過看她那臉色,瞎子都看出她滿是不屑了。當然,是針對袁弟來的。
結果,袁弟來絲毫不覺得有啥,反而開口勸起了張秀禾:“大嫂,有個事兒我老早就想勸你了。你對喜寶也太上心了。”
張秀禾有點兒懵,王萍也跟著懵了,倆人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
“喜寶就是個丫頭片子,你說你那么上心干啥?還整天抱著她,隨便往屋里一丟不就好了?還有喂奶這事兒,她都四個多月了,早該斷奶了。你有那奶水,都喂給毛頭吃不好嗎?”袁弟來又說,面上一派真誠。
可惜張秀禾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誠意,恨只恨自己看錯了人。本以為是個老實到犯傻氣的人,結果竟然在這兒等著她。這算啥?以退為進?明著勸她別給喜寶喂奶了,可她又不是喜寶的親媽,一旦斷了奶,還有啥理由養著喜寶?家里那些金貴的吃食就更不用說了。
越想越來氣,張秀禾忍不住就在面上帶出來了,好在她沒想把事情鬧大,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媽叫喂的,你跟我說有啥用?跟媽說去!”撂下這句硬邦邦的話,她抱著喜寶,轉身就回屋去了。
王萍看了全場,她倒是沒有上去勸說的意思,只偷偷笑了起來,笑袁弟來自個兒傻還當別人是傻的。不過,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回過神來的袁弟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勸說,這回是沖著她來的。
“二嫂,你說媽是咋想的?一個丫頭片子穿啥新衣裳?有料子給大偉不好嗎?”袁弟來發自內心的感概著,全然沒注意到王萍那殺人般的眼神。
片刻后,自認為看破了她挑撥離間手段的王萍也走了,氣沖沖的回了她自個兒那屋,帶起了一陣風。
袁弟來懵了,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來勸解,咋一個兩個的都不領情呢?
打從這一天后,張秀禾和王萍算是徹底跟袁弟來不來往了,不過她們之間原本就不大和睦,宋家人除了趙紅英外,其他幾個都是粗枝大葉的,愣是沒發現這里頭的問題。趙紅英倒是察覺到了,可她懶得管這些破事兒。親姐妹還有感情不好的,更別提妯娌了。
在各種忙碌中,初冬很快就到來了。
喜寶仍留在張秀禾身邊,她還是沒斷奶,在隊上普遍只喂兩個月的對比較下,真挺稀罕的。相反,瘌毛頭倒是有斷奶的跡象,不是張秀禾不疼他,而是他的胃口極大,牙口還好,米湯呼嚕嚕的喝。還有每次張秀禾喝糖水雞蛋的時候,他都眼巴巴的瞅著,盼著能喝兩口糖水。
趙紅英瞅了兩回,就說索性斷奶得了,家里的小米粥還剩下不少,沒必要特地喂奶。又仔細觀察了喜寶,見喜寶還是更喜歡喝奶,對米湯糖水啥的興趣不大,愈發篤定了這個想法。
不過,說是給瘌毛頭斷奶,倒也不急于一時,反正米湯先喂著,糖水啥的也能喂上幾口,偶爾也給他吃點兒燉得稀爛的面糊糊,等時間一長,就自然而然的斷了奶。
在這期間,趙紅英也把喜寶的冬衣、冬被拿過來了。偏心歸偏心,她還是給瘌毛頭準備了厚棉布和棉花,咋做就不關她的事兒了,哪怕張秀禾又想做成麻布袋子,她也懶得管。
事實證明,這回趙紅英猜錯了,張秀禾沒把瘌毛頭的冬衣做成麻布袋子,她直接做成了小棉被,出門就往毛頭身上一裹,晚上睡覺直接當被子蓋,還是半蓋半墊的。一被三用,回頭等毛頭長大了,還能拆掉重新做衣裳,簡直不能更劃算。
趙紅英:…………
懶得理會這傻婆娘,趙紅英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盼啊盼啊,終于盼到了隊上分豬肉這天。
每個生產隊都在年初開春那會兒養了豬,這算是公家的,不過卻能在年底分給大家,前提是先上交任務豬。他們第七生產大隊之前交公糧及時,這回交任務豬當然也不能落后。不單不能落后,還得收拾干凈了,給上頭送去。好在,今年隊上養了五頭大肥豬,送上去三頭,還能留下兩頭。
分豬肉啊,這是全隊上下盼了一年的好事兒,關系到過大年時,桌上能不能有道葷菜。
兩頭大肥豬真的不算少了,可是第七大隊人也不少。分到每家每戶頭上,份量依舊不多。再就是,豬肉也分檔次,這年頭誰家都想要大肥肉,因為能煉出豬油來,對于農家而言,在沒葷腥的日子里,能嘗到丁點兒油花,也算是解解饞了。
可惜,肥肉只有那么點,所有人都盯著,就單看大隊長趙建設咋分了。
交任務豬時,宋家仨兄弟都去了,等他們回來后,就該分豬肉了。兩頭大肥豬都已收拾妥當,按說,分豬肉該是不管豬下水、豬血之類的,不過這年頭啥都稀罕,趙建設可不想為了貪這點小便宜,被人戳脊梁骨,索性一并分了。不止這些,肥肉之類的格外受歡迎的,也被切成好多塊,肥瘦搭配,省得到時候挑三揀四的。
豬肉是按人頭分的,領的時候卻是一家子算在一起的。一年才領一回豬肉,大家得了消息后,都早早的過來排隊了,宋家這邊當然也不例外。
輪到趙紅英時,負責切豬肉的人自然心領神會的稍微多切了點兒肥肉。拿到豬肉的趙紅英喜滋滋的回家去了,強子、大偉等幾個孩子更是忍不住高呼著“晚上能吃肉了”,顛顛兒的跟著走了。
在其他人伸長脖子排隊等分肉時,袁婆子把袁弟來拽到一邊,連聲問她:“你咋沒還動靜?都快三年了才生了個丫頭片子,你說你咋那么不爭氣?難怪你婆婆不喜歡你。擱我,我也惱你。你這樣咋立得住呢?”
袁婆子也沒法子,她自個兒經歷過連生五個閨女的事兒,加上她兩個兒媳婦兒里頭,只有小的那個給她生了孫子。所以,她覺得特能體諒趙紅英的心情。
連兒子都生不出來,要你何用?
看到袁弟來漲紅了臉想說什么,袁婆子眼珠子一轉,問說:“對了,聽說你婆婆挺喜歡你閨女的?”
袁弟來點了點頭。
“真有那么稀罕?”袁婆子還是不信。
“是啊,也不知咋想的,稀罕得很。”袁弟來想起這事兒就覺得怪異,見她媽還不信,她又再度肯定的說,“是真稀罕。”
袁婆子又問了一遍,納罕得不了,回頭又轉身問道:“那你閨女呢?咋從沒見你帶著?”
這生不出兒子怨她,咋不帶閨女還能被埋怨呢?袁弟來有些不樂意了,想了想就說:“媽你不是也常跟我說,只有兒子才靠得住。那就是個丫頭片子,別餓死就成,費那么多心干啥?”
“不是……你婆婆既然喜歡,你就順著點唄。”袁婆子也懵了,閨女這話聽著咋有些不對勁兒呢?
“不就是個丫頭片子,這會兒是挺稀罕的,能稀罕多久?就是養得再好也是別人家的。你放心,我和衛民打算努力努力,下回一定生個兒子。”袁弟來一臉‘你放心我有數’的神情,只說,“媽,你的話我都記著呢,生閨女沒用,不稀罕。”
“那不是……”袁婆子活生生的被噎住了,懵了半天才回神道,“閨女你就不管了?你現在還沒生兒子呢,有個閨女總比沒的好啊!”
袁弟來反問道:“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跟沒的有啥區別?”又勸她,“我大嫂樂意帶,就叫她帶著唄。先前勸她別太費心,她還不高興了,這不正好。”瞅著人群散去了很多,她趕緊催她媽,“下回再說吧,我知道最緊要的就是先生個兒子出來。”
說著,她就快步往家里去了。
此時的宋家,就算站在院子外頭都能聞到香味兒,那是趙紅英親自在熬豬油。
成塊的肥肉都被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塊,倒入鍋里大火熬著,到時候不單能熬出豬油來,剩下的油渣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當然,豬油都留下來,來年慢慢吃,油渣就能叫大家都過過嘴癮。因為歷年來的情況都差不多,強子和大偉幾個孩子,早早的就守在灶間門口,吸著哈喇子,盼著能早點兒吃上油渣。
終于,豬油熬好了,趙紅英對王萍說:“去洗兩棵白菜,切好拿過來,咱們晚上就吃油渣炒白菜!”又拿了個小碗盛了一些油渣給強子和大偉,“去吃吧,別逗喜寶和毛頭,他們不吃。”
強子和大偉一陣歡呼,高高興興的去找妹妹們了。
院子里,張秀禾剛涮了碗筷,正打算去給喜寶喂奶,就先聽趙紅霞嚷了這么一聲,她聽了腳步先喚了聲嬸兒,回灶間擱好碗筷,這才走進了堂屋。
堂屋里,趙紅英正摟著喜寶跟趙紅霞說話。張秀禾進屋接過喜寶,笑著對趙紅英說:“媽,你跟嬸兒出去轉轉唄。喜寶有我看著,你還不放心?”
趙紅英確實沒啥好不放心的,張秀禾生養了四個兒女,各個都敦實得很,就說只比喜寶早出生半個月的瘌毛頭,瞧著都有兩個喜寶那么大,可見有多壯了。想著自己是有段日子沒出門了,出去走走,松松筋骨也好。
“那喜寶交給你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張秀禾“嗯”的應了一聲,目送婆婆和嬸兒出了門,抱著喜寶就往自個兒那屋走去。恰好這時,袁弟來從她那屋出來,低著頭快步的走出了院子。
老宋家是五間大瓦房,最正中的是堂屋,兩邊各兩間屋子,東面住的是老倆口并老大倆口子,西面則叫老二、老三他們住了。許是聽見了推門聲兒,她隔壁的老二媳婦王萍開了小半扇窗戶,往院子里瞧,剛好看到袁弟來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
“她就這么走了?”王萍一臉的不敢置信,她這會兒懷里還摟著小女兒春芳,見她大嫂沖她招手,索性抱著女兒就往東屋去了。
妯娌倆進了東屋,虛掩上門,張秀禾沖著墻邊的大床說:“你把芳芳擱床上去。”
東屋的床上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分別是張秀禾的倆閨女春麗、春梅,還有小兒子瘌毛頭。不過,真正睡著的只有春梅一人,瘌毛頭正蹬著兩條光溜溜的小腿,嗚哩哇啦的哭著。一旁的春麗則拿了把大蒲扇給弟妹扇風,倒是自個兒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春麗今年五歲了,興許是女孩子的緣故,她倒是比她哥強子更懂事,打小就帶著妹妹一道兒玩。不過,到底年歲擺在這兒,對于這個剛出生一個月的弟弟,她就沒轍兒了。看到她媽進屋,她忙說:“媽,毛頭咋老哭?是不是又餓了。”
“你瞅他屁股濕不濕。”張秀禾邊說邊挨著床沿坐了下來。
一旁的王萍把女兒放在了侄女身旁,聽了這話,順手就把瘌毛頭撈到了懷里,扯開尿片瞅了一眼:“沒尿,大概是餓了。”又嗔怪的道,“麗麗才多大,你也真舍得。躺下躺下,這大中午的,好好歇會兒。”
宋春麗搖了搖頭,她看了看打著小呼嚕半點兒沒受影響的親妹和堂妹,又瞅了一眼被二嬸抱在懷里還哭個不停的弟弟,手腳并用的蹭到了她媽身后,伸長脖子去看她媽喂喜寶。
因為喜寶已經叫張秀禾喂了好幾天了,宋春麗當然認識她,不單認識,她還挺喜歡的:“喜寶比毛頭乖,比毛頭好看。”
“所以你媽眼里就只剩喜寶了。”王萍其實很不理解,扭頭看她大嫂,“你說你幫著喂奶也就算了,咋還幫著帶呢?她是沒奶,又不是沒手!”
“喜寶多討人喜歡,大不了,我就當多生了個閨女唄。”張秀禾的目光落在了美滋滋吮著奶的喜寶面上,低頭親香了一口,“有人犯傻我可不傻。”
王萍想想也對,邊哄瘌毛頭邊說:“你說她是不是看不出來媽稀罕喜寶啊?”
“那就不是傻,是瞎了。”張秀禾調整了下姿勢,好叫喜寶吃得舒服些,隨口回道,“我看她是惦記著娘家那點兒破事呢。”
“不是說救濟糧下來了嗎?”王萍有點兒納悶,不過她對老袁家的事兒并不感興趣,只問,“媽跟嬸兒干啥去了?我剛在屋里就聽到啥搪瓷缸子?”
張秀禾就把剛才那事兒說了出來,說完后瞅著喜寶像是吃飽了,趕緊抱著她起身在屋里走了走,又叫她把奶嗝打出來,這才哄她睡了。
等喜寶睡著了,她才抱過瘌毛頭喂起了奶。似乎是餓到了,瘌毛頭吃得很兇,沒一會兒就吃光了,舒舒服服的打了個嗝,小腦袋一歪,直接睡過去了。
得了,孩子都哄睡了,唯一沒睡的春麗又是個乖的。也是到了這會兒,張秀禾和王萍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倆人各自的大兒子又不知跑哪兒野去了。不過,男孩本就淘氣,六七歲又是貓嫌狗厭的年紀,橫豎附近也沒啥河溝,不用擔心小孩偷摸著下水,因為很快就丟開這事兒,拿了針線開始縫補衣裳。
這年頭啥都缺,衣服褲子那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好在她倆的手藝都不錯,哪怕是打補丁,看著也不是很丑。她倆一面做著活兒,一面低聲閑聊著,間或瞅一眼睡得噴香的孩子,倒也能打發時間。
這會兒的趙家可熱鬧得很。
趙家跟宋家一樣,幾房兄弟都是挨著住的。不同的是,雖然長輩都已過世,可趙紅英跟她哥感情很好,趙紅霞卻自打父母故去后就不再跟兄弟來往,又因為她們姐倆走得近,每次回娘家,都是直接往趙紅英她哥那院子去的。
趙紅英她哥名叫趙滿倉,十來年鬧災荒時他媳婦沒捱過去,他也沒再娶,就守著唯一的兒子過日子。好在他兒子爭氣,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生產隊大隊長,家里的日子當然過得不差,也算是老來享福了。
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