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審核的縣企除了副食廠之外，重點關照了水泥廠、氮肥廠、電線廠、鐵廠和一家鄉鎮企業，陳峪鄉小型煉鋼廠。

之所以選了一家鄉鎮企業，而且還是一家嚴重虧損的鋼廠，主要還是因為這家鋼廠太引人矚目了，在陳子華上任前夕，這家鋼廠出了一起鍋爐爆炸事故，造成七人死亡的惡性后果，后來卻不了了之，而據陳子華所知，這家鋼廠還牽涉了陳峪鄉四十余萬教育集資款挪用的案件當中，因此，便趁此機會一并關照了。

審核小組由審計局石曉局長和財政局何云鳳局長負責，專程邀請了省審計中心的數名專家坐鎮，這副陣仗擺出來，登時急壞了一大幫人。

糖酒公司招待所，頂樓的小會議室，煙霧繚繞中，煙草公司的王海龍局長，正在親手拆著一條軟中華，侍候著圍在麻將桌邊的幾位領導。

田云一邊噴云吐霧，一邊用大拇指摸著牌，隨即看也不看的扔到桌面上，“不是吧，怎么又是一張發財，哪來這么多的綠發，還要不要人活了？”

坐在田云下家的是侯建鋒，上家是李向東，對面的則是程光明，秘書小王和煙草局的王海龍局長坐在一邊，隨時準備著做好服務。

“這可是好兆頭啊，我想揭一張發財還揭不來呢，怕是縣長最近要發大財了！”侯建鋒笑吟吟的說道，隨手將揭到手中的一張筒子扔到鍋里面。

田云微微皺了皺眉頭，沒好氣的道：“發什財吶？不破財就燒高香了！”

“誰有本事讓我們的田縣長破財？”程光明大大咧咧的說道，“說出來，讓老程也見識見識，看他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田云瞪了程光明一眼，道：“少一天咋咋呼呼的，沒得給老子惹麻煩。”

程光明卻哼了一聲：“有李書記給撐腰，還縮手縮腳的怕個球！不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嘛，他能怎么著，還敢找田縣長的麻煩不成。”

田云滯了滯，對程光明的話充耳不聞，仿佛沒聽見一般，卻回頭問李向東：“那邊有什么消息？好幾天沒發現有啥動靜了。”

李向東道：“陳子華還是很有些手段的，弄事兒的人都被他安撫下來了，”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方才道：“審計局那邊，會不會？”

田云便看了程光明一眼。

程光明將一張牌往桌子上一拍，“放心！石曉跟鳳仙是大學同學，那小子這次又收了東西，不會有問題的。”似乎有些不甘心，程光明罵了一句：“敢收禮不辦事，我活剮了他！”

侯建鋒聞言，便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他是政法干部出身，現在又是政法委書記，雖然緊跟田云，又與程光明等人結交，卻最是見不得程光明這等嘴臉，居然當著他的面說這些渾話，有心翻臉，卻又不好讓田云下不來臺，也不知道田云到底是怎么個想法，便轉頭看著田云的顏色，只要田云稍有不耐，他便跟程光明翻臉。

田云卻不動聲色，依舊不緊不慢的打著牌，感覺到侯建鋒目光中的探詢之意，田云琢磨了一下，問道：“有沒有去試試何云鳳？”

程光明撇了撇嘴：“還不都是假正經？”

“哦？這話怎么說的？”李向東笑著問道。

程光明道：“何云鳳的丈夫，那個陳峪鄉的黨政辦主任李彬，你們還記得吧？”見李向東點了點頭，程光明便接道：“通過霍明祥，給李彬送了十萬塊的紅包，結果給退了回來。”

田云眼皮一跳：“霍明祥？陳峪鄉鎮企業辦主任、鋼廠的廠長？”

程光明點了點頭：“是啊，沒想到田縣長也知道這么個人，嗯，這小子路數挺野。”

田云擺了擺手，示意程光明繼續往下講,心里卻有些亂了，這個霍明祥，這次可是實打實的靶子，看來，又得重新謀劃一番了。

“后來吧，我親自上門，封了兩張十萬的存單給何云鳳，你猜怎么著，她還真就收下了。”程光明便道：“這幫孫子，原來不是不收，是嫌少啊。”

田云伸手攪亂了麻將，道：“不玩了。”

程光明一怔，隨即哂笑了幾聲，站起來揚長而去。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望著程光明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田云嘆了口氣，淡淡的念叨了一句，隨即道：“跟程光明他們之間，有沒有什么手尾？”

李向東目光一凝：“縣長的意思是？”

“若是有什么無法處理的手尾，便交給老張吧。”田云的意思很明顯，要把程光明當炮灰了，“想必，陳子華他們，很樂意接收這些東西。”隨即想到張永仕已經被陳子華拉攏過去，田云便又是一陣郁悶。

李向東遲疑了一下：“要不要跟李書記打聲招呼？”

田云看了李向東一眼，道：“當做啥也不知道。”

程光明的妻子，就是氮肥廠的銷售副廠長李鳳仙，是市委副書記李恒的堂侄女，田云也是到了藍山縣之后才搭上的，他原本就靠的是李恒，自然對李鳳仙夫婦多有照顧，卻不料程光明實在沒有眼色，仗著李鳳仙叔叔的權勢，連田云都不大放在眼里，如今更握著不少官員的把柄，便有些無法無天了。

侯建鋒冷笑道：“攤上這么個淺薄的侄女婿，也算李書記倒霉。”

田云道：“這件事不會牽扯到李書記的，陳子華雖然未必知道程光明夫婦與市委李書記的關系，卻也不會大肆深挖，最可能的，便是抓小放大，將打擊面限定在藍山縣的一定范圍之內，所以，你們要是跟程光明等人有所牽連，趁早摘干凈。”

見李向東的神色有些不對，田云不禁皺起了眉頭：“是不是收了現金了？有多少？”

李向東遲疑了一下，低聲道：“累計下來，有三十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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