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連著烏喇那拉氏也不禁變了變臉色,最含笑以對,與眾人一起說著違心的應景話。如此這般,屋內倒是一片和諧,皆對耿氏懷孕表現出一副歡顏的樣子。直至又一番寒暄過后,眾人見已決定留在耿氏院里,這才各自散去。
回到院子,已快酉時,慧珠卻是累了,任由著素心為她換了常裳,去了頭面便上了炕席,一時無言,就著炕席小睡下去。素心見狀,也只好歇了要說的話,為慧珠搭了條羊毛毯子,便掩門退下,自去做事。
夕陽西斜,殘陽如血,朦朧黯淡的天邊只余一道晚霞,晚風徐徐,透過半開的木窗吹拂進來。此時,雖已是仲夏,可這傍晚的涼風也使慧珠打了個冷顫,不由裹了裹身上的羊毛毯子,悠悠醒來。睜眼所見便是滿室的黯沉,索性翻過身,繼續小睡片刻,卻怎樣也睡不著了,腦子里清新的浮現了耿氏下午說的話,人終是為著自己打算的,尤其是這后宅之人。
正想著,素心就雙手斜舉著洗式托盤低,上接金屬的燭臺走了進來,瞬時,金屬上的燭光便照拂了整個屋子,慧珠不禁瞇了瞇眼,止住了思緒,呢喃道:“天都快黑了,我這一睡就到傍晚了,實是睡久了。”素心行至案桌前,將桌上的青瓷燭臺上的蠟燭點燃,又將手上的的燭臺在炕桌放好,方笑道:“現在不過戌時一刻,主子也就睡了一個時辰左右。這月荷和張嬤嬤已在小廚房備好吃食了,可是現在給主子擺上桌。”慧珠伸了懶腰,呵欠道:“恩,就現在用飯吧。”
素心見慧珠一副倦態,暗自心疼,想著慧珠這兩月多來,一直臥榻休息,每天總要小歇幾次,而今又是端午宴席,又是耿氏地……想到耿氏,素心不由皺眉,猶豫道:“沒想到耿格格也是有了身子,還是趁著主子這兩個月靜養時有的。奴婢想著今在耿格格屋,那個叫綠裳的小丫頭說的,若是真的,看來耿格格也倒是個有心的。”說完,就稍稍打量慧珠的神色。
慧珠一臉淡色,吩咐道:“小丫頭的話,不用取信。耿姐姐能有身子,是她的該得的緣分和福氣,以后就別在提著事了。爺今下午也說了,讓我在院子里好好養著,后面幾個月,咱們就好好待在院子了便是。素心,你也能就此得了閑,好好教教曉、曉二人,畢竟以后就她們在我身邊地時間長著呢,總得懂些規矩。至于月荷也有十八歲了,再留個兩三年,也是要配人家的。”
素心聽后,知是慧珠不愿再提起耿氏的事,心下嘆息一聲便就此揭過不提,順著慧珠的話答道:“主子說的甚是,不過奴婢看曉雯、曉舞那兩個丫頭倒是不錯,人雖不怎么機靈,卻是認死理的,該是忠心地。”慧珠輕輕點頭似是同意了素心的話,便斜靠在炕上不語。素心見慧珠不怎么想說話,也就歇了閑話,稟了慧珠一聲,就退出里間,去吩咐月荷等人,擺晚飯了。
晚間,慧珠用了晚飯,與素心、月荷說了會話,就洗睡下。迷糊間,忽的想起上次走時,好像說過今晚會來的,不過現在他該是在耿氏那吧,幸得她沒有……算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耿氏能像她
說的那樣也是不錯的……想著,想著,便入了睡眠。
這端午過了,日子也就越來越熱了,于是后面的日子里,慧珠索性得了說她身子未康復,需要靜養這個理,整日閉了院門,自過自的。這期間除了和李太醫不定期的會來,便只有府里其他人不時差人送些東西,傳遞個話。因此,慧珠這次足不出戶倒也不像以往那樣淡出了眾人視線,而是仍記在府里有心人地心上,處處少不了她的。不過,慧珠對此卻全無感覺,慢半拍的對她院子外的事毫無反應,隨心所欲的在她的院子內過著懶散的生活,養氣胎來。
這樣地日子一過。便是兩個來月。轉眼就到了七月。正是全年最熱地三伏天。這時。慧珠已有了近八個月地身子。肚子是高高地鼓起。比起其他八個月地孕婦肚子還要大地多。這讓慧珠憂心忡忡。請了李太醫來。李太醫卻總說一切良好。并未事情。然。就這話。卻聽得慧珠郁悶地想直抽上李太醫幾巴掌。認為李太醫難道沒看出她臉比原來肉了很多。手這些地方是腫地不能再腫了。可李太醫卻說是正常地。就連滿院子眾人都說是正常地。更甚至。張嬤嬤還連夸她肚子大地。身上腫地好。這樣定能生出個大胖小子。就這話。慧珠聽了這話。是徹底地放心了。也是徹底地無語了。干脆放棄了對她們說著些。
這日。慧珠用過午飯沒一會。天就熱了起來。慧珠在涼炕上躺了一會。腰就酸地。再加上天氣一悶熱。不由地心煩氣躁。便撐著來。皺眉道:“不行了。沒法子。我地腰酸地啊。屋子里有悶。素心你還是陪我在院子里走上一會。”
素心坐在腳踏上。正做著針線活計。聽了慧珠這話。便停下手中地針線。看了看繡簾地方向。勸道:“主子。天這悶熱。外面又不亮。等不了一會該是要下雨地。恩。外面又比屋里熱。出去了風都是熱風。還是待在屋子里地好。”
聽后。慧珠也往竹簾處瞟了眼。想著窗上都換上了涼布。屋內又放置了冰塊。屋內都還這熱。外面該是更熱。這樣一想。慧珠不禁更是煩躁。竟低頭看著高高鼓起地肚子。抱怨道:“都是你害地。若不是為了懷你。我會變這么胖。光坐著就是一身汗。看到沒。我為你付出了這多。從一個玉質纖纖地小女子變成一個黃臉婆。若是你長大以后敢不孝順我。不聽我地話。看我怎么收拾你。”慧珠剛一說完。素心就“撲哧”一下笑了出聲。
慧珠見狀。假意瞪了一眼素心。繼續道:“素心。我說錯了。不是以后再收拾他。我是等他一出生。就狠狠地打他一頓。害地我……”不待說完。就悄無聲息地進來里屋。止住了慧珠未說完地話。
皺眉看著慧珠道:“你要狠狠打誰?”慧珠心下暗在懊惱,怎就這遇緣,心里想著若是聽了,指不定怎么訓斥她,便忙著站起身,解釋道:“爺大安,婢妾沒說什么,就說今天天挺熱的。”
看著慧珠圓滾滾的肚子,眼里閃過一抹溫情,見慧珠話一說完,卻仍是沒站起來,于是淡淡的吩咐道:“不用行禮了,你坐著便是。”這話說出的時候,慧珠已扶著素心的手臂快要起身了,聽了這話,定是不舒服,卻是無法,又順著素心的手,重新在炕上坐下,然后低聲應道:“謝爺體恤。”
淡淡的“恩”了聲,走到炕桌的另一邊坐下。慧珠見了,忙親自揭了桌上的青瓷蓋碗,給拿起白底描青色八仙過海圖紋小茶壺給倒了杯涼茶,遞給他,問道:“爺今天氣這悶熱,還是喝杯涼茶解解渴。然后婢妾再讓素心給爺備一碗冰碗,可好?”接過蓋碗,抿了口,便擱置在炕桌上,輕蹙眉頭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該貪涼,這茶還是喝熱的好,冰碗也不該吃。”慧珠再次懊惱,她怎么一懷孕就腦子不好使了,夏天是不喝涼茶的,她真不該多言的,遂只好強笑道:“爺說的甚是,婢妾受教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你該是……”
一語為完,小祿子就和著曉、曉舞二人端著溫水、帕子進了屋里,小祿子并行禮請安道:“爺大安,格格大安。奴才備了溫水,爺可是洗洗?”見狀,便止了話,點頭應了,讓小祿子、素心伺候凈了面,卸了外衣,脫鞋上炕坐起了。
此時,屋外已下起了傾盆大雨,打了眾人,歪靠在炕上與慧珠閑話道:“我上次來是什么時候?”慧珠心下納悶為何問起這個,臉上卻是恭敬的答道:“回爺,爺上次來婢妾這是十天前。”閉眼,頭仰起假寐,半響才恩了聲道:“李太醫說你該是九月份臨盆,那時我大概在木蘭圍場那邊,孩子出生我可能看不到了。
聽后,慧珠不禁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向,心下是驚不定,昨年可說是從木蘭圍場死里逃生的回到京城,現在居然又要去熱河那邊,她真不敢相信。忽的,睜開眼,膩了眼慧珠,說道:“福晉會好好照看你和耿氏的,你們好好待在府里便是。今早我已經向福晉說過了,我后天啟程,可能要在那待上個兩月左右。”說完,有閉上了眼睛。
一時,慧珠竟找不到言語,半天才“哦”了聲,便靜靜的陪待在炕上。兩人相對無言,屋內一片安靜,只剩下繡簾外,漸漸小下來的雨滴聲。
康熙五十年七月中旬,皇四子雍親王,自京城起程,赴熱河請安,并與皇太子等皇子隨駕康熙帝至木蘭圍場,行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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