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著酣睡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將男人喊醒,王錚和譚越倒也沒有阻攔,天氣已經漸冷了,這樣睡下會落毛病的。
“小姨夫,不如您先睡吧,我和我小姨說會話就走”!看得出,這男人是真的乏累了,看看屋地下放著的洗腳盆就知道,自己兩個要是晚來一會兒,人家就要睡下了。
“今天也是累了些,從擺攤的地方回來,正好碰到了賣大白菜的,雖然離家遠了些,但挺便宜的,就買了不少,陶騰白菜累到了”,女人赧然的解釋道。
賣大白菜?譚越倒是給女人的話引出了一份多年前的記憶,好像是八幾年那會兒,一到入冬的時候,糧食部門或者供銷部門,就會組織車輛到鄉下去收購大白菜,回來就在大街上售賣,那時候也沒有太多的大棚蔬菜,一到冬天,唯一的蔬菜幾乎就是白菜了,家家戶戶大車小輛的往家里拉,一到這時候,那可是相當的熱鬧呀,但這樣的情景,應該是十幾年都沒有再現了吧?
在譚越和王錚的安慰下,男人也是是在挺不住了,便先躺倒了炕頭兒上睡下了。
“小阿姨,你們這些年,過得……挺難吧”?王錚看著憔悴的女人,猶帶慚愧的問道。
“唉,以前還好一些,就是在九九年我和你小姨夫雙雙下崗之后,日子就越來越艱難了,從小就在企業里長大,之后又在企業里干了這么多年,除了廠里的活計,我和你小姨夫啥能耐都沒有,在天津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帶了你弟弟妹妹回了臨海,剛到臨海的時候吧,日子也還湊合,我在大街上給人擦皮鞋,你小姨夫修自行車、修鞋什么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就是后來你兩個弟妹先后考上大學之后,因為要繳納學費什么的,負擔就重了,都是我們沒本事呀”,女人嘆聲說道。
“小阿姨,您和小姨夫真是太不容易了”!王錚不禁為此感喟,這年月上學的費用是一年比一年高,單以小阿姨這樣的家庭,供養兩個大學生那可是賣肉賣血都不夠的,虧得這兩口是怎么熬過來的。
王錚這個小阿姨叫王彩云,丈夫叫段同,婚后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如今卻都是大學生了,只是家里條件困難,供養兩個兒女,幾乎讓這對夫妻已經將生命都透支了,四十來歲的人,如今看上去都有五十多,才三十九歲的王彩云,一頭頭發竟然都花白了。
“小阿姨,這都怪我,起先幾年,我還來過幾次,可看到這邊打大門都是鎖著的時候多,后來就沒怎么過來了,隨即幾年前我去了青丘,就這樣和這邊失去了來往,要是知道您和我小姨夫過得這么艱難,我……我早就該來了”!說到底王錚的心里滿是愧疚,別說現在了,即便是再往前推個三五年,他也有能力幫助小阿姨一家呀,畢竟那時候崔名堂的鋼廠已經起來了。
“傻孩子,你家也不容易,你爹早早的就……就kao著你媽媽一個人,供養你們兄妹倆”。
“小阿姨,我們家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舅舅在青丘承包了鋼廠,這些年已經逐漸紅火起來了,到現在,舅舅那邊已經頗為有錢了,要是我早知道您和我小姨夫下崗在家,不說別的,哪怕僅僅是給你們安排上班呢,掙的錢也比現在多呀,小阿姨,您跟我也別客氣,小越,你不是在市內有陶瓷廠么,小阿姨和小姨夫的工作就交給你了”,王錚對譚越說道。
“行,暫時先到我廠里去,以后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事由”,譚越自然不會拒絕,看王錚的樣子,也不過是臨時安排罷了,救命之恩呀,以前因為種種緣由沒能報答,現在既然已經聯系上了,要不好好報答一下,良心難安呀!
“啊,那可是太好了,就是……就是我這腿……有一年冬天蹚冷水,落下了風濕的病根,走路有點不方便”!王彩云聽王錚和譚越的意思,竟然能給自己安排工作,眼睛頓時就亮起來了,這是一個十分自重自尊的女人,要是王錚直接給錢,那是肯定不接的,但安排工作,kao自己的雙手賺錢,這樣的機會卻是最適合的。
“沒事兒,一是工藝陶瓷廠那邊需要走動的活兒不多,另一個,小阿姨要是過去我的廠子,我還想指望您給我掌握成品庫呢,王錚不是說了么,您以前就干過庫管,怎么說,您都算我的里手人呀”!譚越毫不在乎的說道,既然是王錚的救命恩人,那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有什么兩樣呢。
“工藝陶瓷廠?是不是原來機械廠的那一塊兒”?譚越說出了自己陶瓷廠的名字,王彩云竟然是知道的,她是早就聽說過了,說人家那廠子紅火的很,生產的都是高級工藝瓷,銷路好,價格也很高,廠子的老板也挺仁義,不光為廠里的工人入三險一金,而且工資也很高,許多人都想盡方法找關系托人的想要進去呢,但那老板的根子太深,據說跟中央的大干部都有關系,因此根本就不給地方上這些頭頭腦腦的面子,招工只按照廠里的標準和用工需要來招,沒想到,眼前這個青年,竟然就是那個給傳得神乎其神的老板。
“是的,小阿姨,您既然知道,那明天吧,明天就和我小姨夫一起去廠里就是了,我會和那邊打招呼的”,譚越笑道。
“喲,那可是太好了”,王彩云真的是太高興了,關于工藝陶瓷廠的傳聞實在是太多了,這年月,哪有仁心老板啊,多的都是黑心商人,對工人都是極度壓榨,卻很少如譚越這樣待工人厚道的了,聽聞那里招的保潔員一個月都能拿一千五,自己要去當庫管,怎么都比保潔員開得多吧?
“陶瓷廠的庫管基本工資是每月一千八,我記得好像是,還有浮動的獎金是三百到八百,按照完成工作的質量,按月給付,再加上我小姨夫也過去,一個月下來,家里大概能有四千左右的收入吧,比上有些不足,不過家里的日子應該比以前強不少了”,譚越更進一步的給王彩云吃下了定心丸。
一個月四千多?要是吃用上儉省著一些,每月攢下三千是不成問題的,要是這樣,一對兒女的上學費用就不用這么為難了,家里的饑荒,也能很快就還完,想著今后的日子,王彩云喜淚盈盈,趕緊叫醒了酣睡的丈夫,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他。
段同愣愣的聽著妻子向自己的哭訴,有些不敢相信的茫然,兩眼看著北邊的墻壁,好半天都沒能回神,王彩云抽泣著對譚越他們倆說道:“你小姨夫原來是單位的電工,原先可是愛說愛笑的人呢,可這幾年,家里的苦把他的脊梁都給壓彎了呀,人也變得沉默寡言,都有點傻了”!
這件事情就這樣安排定了,有譚越給安排工作,艱難的日子終究是成為了過去時,等王彩云兩口子心神穩定下來之后,王錚隨口問了下別的人,這才知道,下崗女工固然有幾個因為日子的艱難走上了那條腌臜路,但更多的人,卻是咬緊牙關,不管都艱難,都在潑了命的掙扎在貧困線上,卻是從未去走那條稍稍容易一些的邪路。
“其實,那里更多的是外地人,女工們但有點羞恥心的,哪會在家門口操起這不要臉的營生啊,都是中年人了,拉家帶口也去不了外地,臨海這么小,但有臉皮的,也不會去干那個”,王彩云給出了答案,雖然走上那條路的是少數,但畢竟是有走的呀,這里的人,日子艱難可是明擺著的。
“小阿姨,張大爺家的大姐姐現在在干嘛”?王錚在這里惦記的人可不老少,但也不可能全安排到譚越的廠里去,王錚尋思著,今天是打個前站,等明天的時候再過來,將人都召集到一起,自己從舅舅那兒拿出一筆錢來,到時候也想個營生,好讓大家有個能掙錢供養生活的地方,哪怕就是一年賠個幾萬十幾萬的呢,也不能看著在自己幼年美好記憶中的鄰居們陷入泥潭不顧,況且也不一定就賠錢不是。
“開了個雜貨鋪,唉,日子也不太好,底子倒是比我和你小姨夫厚了些,家里也沒供養學生,可她攤上個藥罐子老爺們兒啊,每年凈是給醫院送錢了,孩子才十七,也不能不上學了吧,日后才難呢”,王彩云說道。
隨即,王錚又問了一個當年關系比較近的人家,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和王彩云一家一樣,沒幾個日子過得不錯的,集合起來有十幾戶吧,但這不過是王錚記得的罷了,這一片,日子艱難的還有很多,王彩云算了算,怎么都要有百十戶,兩三百人吧。
“這樣啊……”,王錚咬了咬牙,剛要說話,卻見譚越一擺手,從兜里掏出了電話,翻找了一下便打了出去。
“嗨,奧利維亞”!
“是的是的,是我,你現在在做什么,哦?在參加救助準備會么呀,正好,我有事要找你這個慈善大使呢”!
“是這樣的……”
“哦?也真是巧了,這次會議什么時候能結束?好吧,兩天后是吧,那可太及時了,不不不,想,怎么會不想呢,只是短時間內還沒有計劃去國外的行程罷了,唔,我會記得的,明年吧,今年已經要到年底了,又臨近春節,你也知道,我們中國人在春節的時候最盼團員了,好的,現在你不方便……好的好的,下次我一定會計算好時差,等你躺在床上的時候跟你說點甜言mi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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