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翠微喜在心里,抱羞紅腮:“洛陵言之尚早,肚子里的孩兒是男是女還可未知呢。”
眾人見她嬌羞模樣便也都不自禁地笑起來。
蘇綰終得松了口氣。
席罷婢子們烹茶,個人圍爐而坐,又談了些歲末趣事略過不說,期間蘇洛陵因翌日需守祭殿便回逍遙居休息。蘇綰被臨王妃拉著絮絮叨叨又講了些京城之事。
原來臨王是當今豐帝的親叔,膝下并無子女,所以也是極寵蘇泊生與蘇洛陵的。不過朝中律令親王不得涉政,所以臨王樂得清閑便四處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平生最為牽掛之事也只剩下兩兄弟的終身大事以及后嗣香火,所以每年年末都會在蘇園呆上半月,以督促這些所謂的頭等大事。
蘇綰在心里發笑,古人果然有些生殖崇拜,三句五話不離傳宗接代。寒翠微可是身兼重任呢!
聊著便有些晚了,外頭又有飄雪的跡象,四周里冷得像掉進了冰窟。慧姑道:“王爺王妃舟車勞頓,今晚便歇了吧?明兒再找夫人姑娘長話閑聊才能盡興。”
臨王爺也覺時辰不早,便催說著:“愛妃趁早歇了,別耽誤翠微休息。”儼然寒翠微已成了蘇園上下乃至他臨王府里的至寶。
寒翠微禁不住用帕子掩嘴偷笑:“翠微哪里這般羸弱,倒是泊生后幾日可要熬夜守通宵,他的身子要緊。”
蘇泊生輕咳,起身道:“王爺王妃見諒。”
幾人便都托詞離開暖閣。
暖閣里外算得上是冰火兩重天,一掀開皮簾子蘇綰就被撲面的凍氣冰住了表情,就差連呼吸都覺得礙事了。
天地灰蒙蒙地,盡管有婢子拈燈探路,可那火苗子在空曠的雪地里真是小得可憐。
蘇泊生與寒翠微的寢居位于東面飛鳶閣,倒也是處暖閣,不過與逍遙居方向相反。蘇綰與二人別過之后,便問留給她帶路的蘇湄:“湄姐姐稍待會兒可有去處?”
蘇湄提著檀木雕螭龍纏燈桿,步步小心地走著:“綰姑娘切莫再喚奴婢們姐姐了,奴婢的皮子可受不了。”
蘇綰愣了一下,恍然所悟,報以干笑。
蘇湄忽而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綰姑娘可別嫌奴婢多嘴,奴婢也只是這么一說罷了。其實奴婢們也指著能與綰姑娘攀談沾點兒福氣。”
“你們還真當我是活佛托世呢?”蘇綰哭笑不得。
“呵呵……”蘇湄淡淡笑道,“綰姑娘方才是問奴婢送完姑娘之后可有去處?”
見她又將話題兜了回來,蘇綰接道:“大夫人還差你辦其他的事了?”
蘇湄輕嘆:“那倒沒有,不過做奴婢的哪一刻是閑工夫的呢?綰姑娘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奴婢去做?但管說來,看看奴婢做不做得。”
蘇綰停住腳步:“你帶我去蘇墨那兒看看吧?”
“墨姐姐?”蘇湄眉宇輕顰,這一皺眉大有西施捧心之賞心悅目,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她略加想了一下,“墨姐姐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綰姑娘如此牽腸掛肚。好吧,奴婢這就帶姑娘過去。”話畢拈燈一折,探了另一條小徑,“姑娘地滑,可仔細走著。”
蘇綰應著疾步跟上,心道這蘇湄倒是可人。蘇墨天生有些倔氣,雖也老道卻有些自恃過高,早晚會出岔子。蘇棋又是個心慈的主兒,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幾塊來孝敬別人,指不定某年某月就被吃干抹凈,于陰司里還嫌貢獻地不夠。就這蘇湄語氣里不驕不躁,說話拿捏分寸得當不說,還頗有些可親可賴的。不過稍早時她明明與自己是在暖閣附近碰見的,卻為何會告訴蘇洛陵自己往園子外走了呢?
還正尋思著,蘇湄已在一排平屋前停下,指著東側那一間隱約亮著燭火的屋子說道:“墨姐姐就住那間,奴婢就不過去了,在這兒等著姑娘。”
“外頭天寒地凍的,你要凍壞了怎么辦?”
蘇湄慘笑:“奴婢若進去,墨姐姐便會以為奴婢是來看笑話的。還是不進去的好!姑娘莫擔心,奴婢本家還在北端,一年里最嚴寒的日子可比這兒長多了,也沒將奴婢凍壞。”
蘇綰點頭:“你若等不及就自個兒先回去。”說著便到那東屋敲了敲門。
應門的是蘇棋,淚痕優干,見是蘇綰便有些吃驚:“綰姑娘怎么來了?外頭這么冷……”忙側身讓蘇綰進門,又搬了條凳子橫在屋中的火盆前,“姑娘坐這兒烤烤,可別著了風寒,二公子會怪罪的。”
蘇綰見蘇墨靜靜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細密的汗珠布滿了腦額,處于極其痛苦地昏睡當中。是啊,那鋒利的碎瓷生生剜進肉里,哪里是一個女人承受得住的。便嘆息地掏出帕子替她抹汗。
蘇棋奉了茶過來,聲音壓地極輕:“奴婢偷偷從樓御醫那里買了些宮里的秘藥,抹在傷口上明兒便沒事了。”
“大夫人究竟為何要凌罵墨姐姐?”蘇綰蹙眉問道。
蘇棋頓住,有些為難:“綰姑娘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警覺:“你說吧,是不是與我有關?”
“這……”蘇棋斂眉猶豫了片刻才道,“墨姐姐半路將你與二公子領丟了,耽誤王爺王妃用膳……”
不用蘇棋說下去,蘇綰的心里也有數了!卻原來還是蘇洛陵的錯,若非他中途神神叨叨將她拉開,蘇墨何會領這頓冤枉責罰。只不過身體受創尚能痊愈,強硬如蘇墨恐怕在心里會對寒翠微更添憝惡。
又再說了幾句,蘇綰怕蘇湄在外面凍出毛病,便起身要離開:“明兒便是大祭祀,墨姐姐這樣恐怕還無法下地,你就多擔待點。若覺吃力便與我說,我雖不懂蘇園祭祀講究,卻也還會點羹湯之事。”
蘇綰的廚房絕活兒蘇棋可是早已領教過,這一說起便還是直叫絕:“哪能讓姑娘親自動手,奴婢們也就是那點活兒,忙得過來。”
見她信誓旦旦,蘇綰也不再逗留,出了門便見雪地里蘇湄站地似一株水柳一般婀娜,且細細拈燈的模樣格外令人心疼。自己正覺得連累蘇墨有些難辭其咎,再見蘇湄遙立替自己受凍又覺很過意不去,便過去奪過她手里的燈,說道:“時辰不早了,大夫人若等不到你回音定生焦急,你快些回去吧,就說已將我人送到。”
“這怕是不妥。姑娘若在路上出了何意外,就算大夫人不怪罪,奴婢也得把自己膈應死。”
蘇綰卻不再予她說話的機會,探燈就走:“你回去自個兒小心,我有燈。”言畢已經走出了蘇湄的視線,隱在了小徑橫生灌木的背面。
其實她也是想一個人走走。這一整天都鬧哄哄的,不是被臨王妃壓著胳膊問東問西,便是被蘇洛陵像沙包一樣拽來丟去,身子骨吃得消,也不見得脾氣也吃得消。
她需一個人靜靜地,靜靜地——去想,該怎么把華云英找出來。
正巧祭祀期間有群和尚誦經念佛,不知道招魂的事情算不算崗位職能里面的。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