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山雨欲來
第兩百八十章山雨欲來
閉上眼睛,半晌沒有什么動靜。蘇綰才確定方晉不會追出來了。她倉促地將頭發盤好,扶著墻壁站起身來,舉目四望,卻不知何去何從。
這兒陌生地,她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或許,方晉根本不用出來追,因為他那么自信,自己是走不回大營去的。
她因為頭皮上的疼痛嘶了兩聲,忽而眼睛一亮,想起在軍帳中時看到的月牙。雖說月亮會偏移,但卻是她而今唯一能辨別方向的東西了。對星星的方位,她僅限于知道北斗七星在哪兒……可是很遺憾,當她抬起頭看漫天繁星的時候,一片霧靄森森,星光被遮住不少,只有斗大的月亮才依稀可辨。
這蒼茫之地,平添悲涼。冬季的干冷,抖著飛霜自九天之上遙遙而落。
蘇綰深吸一口氣,跟著月亮一步步朝印象中,最直覺地那個方向堅定不移地走去。按照方晉四弟的腳程,她大約距離大營七八公里左右。七八公里是什么概念,她想想也頭暈……一路山巒叢林,錯落紛亂,萬一迷失方向她就成活生生的白毛女了。
走走停停了一個時辰左右,卻連半片兒營帳都沒瞧到。周遭漆黑森然,樹木有些密地連光都照不透。那些由掉光樹葉的枝杈糾亂成一團麻狀的木網,黑得如妖洞一般,將月光都吞了進去。
她漸漸開始不確信起來,自己究竟有沒有走對方向?為何自己對這兒沒有絲毫印象呢?那西狄戎國的四殿下帶自己去小屋的路上,她都是被迫面朝他胸膛的,所以對于具體的路標她是一點兒都沒印象。
轉過身子,她朝后望了望,發現一如前路也是茫茫黑水,沉溺如死。忽然眼角撇到一叢荊棘,上頭掛著半截布條兒,有幾分眼熟,便彎身將它取了下來。就近月光仔細一瞧,竟然是自個兒衣服上的碎布。她立刻檢查了一下身上哪處有過破落,果然在下擺那兒找著了一段殘碎的破洞。
她立刻有了信心,這定是那四殿下帶著自己奔跑之時不小心鉤破的,歪打正著卻給她指了明路。她一下確信起來,自己判定的方向必然沒錯。
才這般想著,前頭便有疾馳的馬蹄兒聲。她一驚,怕是方晉的人,便立刻縮到一旁躲起來。俄頃便見剡洛的身影在馬兒上大抽狠鞭,一聲聲高喊:“綰綰……蘇綰……”
蘇綰立刻兩淚縱橫,沖了出去:“剡洛。剡洛我在這兒……”
剡洛眉頭微皺,馬蹄兒紛沓高亢的聲音里陡然聽到有人在回應。他立刻停了下來,掉轉馬頭,果見一個嬌小的身子在蹣跚著向自己奔過來。他不及思考便翻下馬,疾奔過去:“綰綰……”
“剡洛!”蘇綰一投身撞入剡洛的胸懷,既哭又笑,不知何以形容喜悅。喜極而泣這詞兒,她終于嘗了個透。
剡洛將她緊緊摟住,胸膛因為心情激蕩著大起大伏,將下巴扣在蘇綰的發頂,用濃濃地鼻音說道:“綰綰……你沒事兒便好,沒事兒便好……”
蘇綰的臉就埋在他心口的位置,聽著他有些紛亂的心跳,胸腔里仿佛流水一般有“淙淙”而過的聲音。忽而聽他這么說,她登時酸自心起,掉出來的眼淚旋即被剡洛的衣料吸了進去。她搖著頭:“我沒事兒,我沒事兒……”其實是差一點兒便有事兒了。
剡洛松開她,捧住她的臉,拇指微微摩挲揩掉她的眼淚,發覺她嘴唇異常紅腫,一種莫名的心疼便像煙霧一樣。在猝不及防之下就令他失去了方向。他張嘴含住她的嘴唇,輕輕用舌尖舔舐她的傷,用濕潤與溫和來軟壞那個地方曾受過的傷害。
“不要……剡洛……”蘇綰低呼,不想剡洛這樣,這無異于拾人牙慧。
“不要動綰綰……”剡洛固定住她的頭,愛憐地一寸寸吻過她的眉宇鼻尖,在她的唇上嘗出了許多血腥味兒。最后,他將額頭抵在蘇綰的額頭上,低聲問,“他……有沒有對你……”問的時候,連全身的血液都在疼。在心中暗暗發誓著,若有機會讓他逮到這個不肖之徒,他一定要將此人碎尸萬段!
“沒有!”蘇綰搖頭,“沒有……我們的孩子還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豈能容方晉這般放肆!”
“方晉?”剡洛錯愕。
“……”蘇綰頓了一下,而后才將方才所遇之事說了一遍。說到方晉對自己用強時,忽然停下,有意識地看了看剡洛。
“別說了,我知道了。”剡洛說道,“你如今也大約知道方晉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了,一個男人,他最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否認,他不會罷休的。綰綰……我與他,這輩子都是仇敵。但凡我能掌控永興天下之時,我絕對不會讓他方晉有個安寧!”
蘇綰一震,心知打從今日,一切便再不寧靜。若是剡洛最終得登大寶,則兩國再無寧日。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已無意識地成了個眾人口中的紅顏禍水。
金寶高坐在馬兒上。漆黑明亮的眸子折射著月光淡暈,遙遙守望著遠處相依相偎的兩人,微微勾起唇角,飄揚出一絲極淺的弧線。
這兒尚離方晉那處下榻之地不遠,堂堂一國太子又豈會只帶十幾名隨身侍從在荒山野嶺,想必還有眾多的護衛隊暗地里潛藏著。西狄戎國圣上的兩個兒子都在此處,看來絕非像方晉自己說的出來游玩這般簡單。蘇綰擔心畢竟方晉那兒人多勢眾,他們還須盡快與大營會和才是,以免遭方晉暗算。
剡洛若有所思,聽蘇綰說回大營,便也點頭,抱著她上了馬。
蘇綰總算得了個安心,稍稍靠緊剡洛的胸膛,舉目瞧見月光迷離之下,前方另一匹馬亦掉轉了馬頭,在原地踏著,似乎在等他們。
她抬起頭,用眼神問剡洛。
剡洛微哼:“是金寶……你總算知道,你一出事兒,那小子有多緊張了吧?不少字幸而他不是方晉,否則我連他一起宰。”
蘇綰笑了笑,已到了金寶近前,向他微微點頭:“讓金校尉擔心了。”
“少夫人平安回來就好。”
客客氣氣的兩句話。令剡洛有絲揪眉。他趁金寶壓后跟在他倆后頭之際,貼在蘇綰的耳邊問道:“你從來便是對他如此有禮的嗎?”。
蘇綰眼梢斜他:“不然,你以為呢?”
“咳咳……”剡洛想了一下,忽而干笑,“我陡然覺得有些同情他……哎……”誰教他已經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呢?幸而金寶與蘇綰認識地晚些,否則他還真不敢保證,如今懷里的人還會是他的。想到這兒,忽然出現了一幅蘇綰靠在金寶懷里的畫面,登時臉色有些發黑,甩甩頭拋卻這種想法。
“哼……”蘇綰微哼,“金校尉是個儒將之才。你若將來治世必然用得到他,仔細別將人家惹毛了才對。”
“嗯嗯……”剡洛應著,心中卻隱隱地有絲發愁。就好比在自個兒身邊永遠放置了一架滿弦的精弓,自己稍微有個不妥帖之處,就會遭萬箭穿心之苦。金寶這個人,看起來一身文縐縐的,卻渾身都是膽氣兒,敢做敢說,還敢打他……凡事兒總是板兒對板兒釘對釘,有原則地很。這樣的人,最是難以駕馭!
看來蘇綰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顧及蘇綰方才剛剛遭受到一場動蕩,身子最是羸弱的時候,剡洛就把腳步放慢了,免得顛著她,讓她不好受。
兩匹馬兒便不遠不近地隔著,走得有些悠哉悠哉的。蘇綰累極,精神緊繃下驟然松弛的一份倦怠感便慢慢襲了上來,無比困乏地靠著剡洛睡了過去。待忽然張開眼睛時,窗外寒陽溫煦,有幾只斑雀在枯枝上跳來飛去,偶兒呷鳴幾聲,聽起來外頭頗靜。身旁是團空被,剡洛究竟有沒有躺下來睡過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她掀開被子下床,蘇棋端著漆盤撩起帳簾進來,一見她下床了,立馬瞪起眼睛:“姑奶奶少夫人,你別下地,軍醫說你的身子如今受不得慢點兒寒涼,你下地也得穿厚棉鞋才成。昨兒你的鞋子已經磨破了,如今李嫂子正在趕著做呢!”
蘇綰一看,自己果然赤著腳踩在泥地上,便笑了笑,又跳回床。
蘇棋瞅著她,一副擔憂的表情,將漆盤放到一邊兒的矮幾上,完后用帕子將蘇綰的腳擦干凈,又扶她躺到被子里。說道:“昨兒真是嚇壞我了……你沒事兒就好,我真怕公子跟金校尉找不見你。”她拉起蘇綰的手,眼眶發紅,顯是昨兒夜里知道她被擄走,哭了許久。接著她又笑了笑,“幸而回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蘇綰回握住她的手,心知蘇棋一直是將自己當做一堵堅實的靠山的,甚至是未來,都似乎掌握在她手心上。這樣無知單純的人,若沒了她,的確不知在這大營里該如何自處。
第兩百八十章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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