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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五虎爾濟,圣駕駐蹕地。
已經近八月底,塞外有了些寒氣,十七阿哥站在營帳外,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望著遠處發呆。
剛好十六阿哥溜達過來,見了十七阿哥如此,不禁有幾分好笑,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道:“怎么著,這都成石頭了,這巴巴兒地望著熱河那邊兒是又惦記福晉吧?”
圣駕是八月初六自熱河啟行的,皇太后上了歲數,不耐煩奔波,便留在熱河避暑山莊休養。
既然太后留在熱河,隨扈的后宮妃嬪同阿哥福晉,少不得都要留在熱河侍奉,隨同往蒙古來的少之又少。
十七福晉是皇子嫡福晉,作為孫子媳婦兒,也留在熱河那頭。
十七阿哥同福晉鈕祜祿氏成親好幾年,卻是琴瑟相合,感情日深。
聽了十六阿哥的打趣,十七阿哥笑笑,并沒有否認,只是神色之中帶了幾分擔憂。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十六哥,十五哥這些日子跟三哥可是好生親近,這里頭……”
十六阿哥聽提起這個,不由皺眉,道:“我私下里勸過他好幾遭,他到底是哥哥,我又能說什么?”
十七阿哥面上有些疑惑,道:“十五哥到底是要壓哪邊兒?瞧著在宮里時,十五哥同十四哥也算是親近的,這當向著八哥那邊兒才是。
怎么出了京,又同三哥親近起來?”
十六阿哥搖搖頭,道:“不曉得。
問過幾遭,瞧著他心里并沒有特別偏著哪個,卻攪合在里頭,不清不白的,不曉得他在琢磨什么。
”說到這里,不禁有些煩悶,搖了搖頭。
道:“不說這些個了,怪煩地。
這眼瞅著就要進九月。
怕是沒多少日子,就要返程回熱河了,到時你們小兩口就湊合到一塊兒了。
我倒是盼著回京,兒子抓周,閨女百日,都沒趕上,著實想得慌!”
聽十六阿哥提到孩子。
十七阿哥神色悵悵的。
他同十七福晉成親三年,之前福晉曾懷孕過一次,后來滑胎,身子好像也有些不妥當。
十六阿哥說完,也省得失言了,忙岔開話來,道:“還沒給皇阿瑪請安,咱們這就過去吧!”
十七阿哥往行營中央的御帳望去。
見那邊出來幾個內大臣,想來是剛回事出來的。
他點點頭,道:“嗯,弟弟原也想著尋十六哥去請安!”
待兩個到了御帳附近,就見御前近侍魏珠捧著個小匣子出來。
十六阿哥同他是熟了的,笑著問道:“這是什么好物什?寶貝得什么似的。
魏珠見是兩位阿哥。
忙打千請安,隨后才回道:“回十六爺話,這是杭州織造孫大人所呈的一粒菩提子。
萬歲爺看過,打發奴才出來,發還給孫大人地家奴帶回杭州栽種。
十六阿哥掃了一眼那小盒子,笑著對魏珠道:“既是有差事,那你且先去忙著,等什么時候得閑兒,好生來上一把,過過癮。
魏珠聽了。
眼睛一亮。
隨即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前些日子在熱河不是處置了一些。
待奴才休沐,十六爺可要尋個好去處。
十六阿哥橫了他一眼,道:“這還用你惦記,爺自然省得,趕緊滾吧,過兩日瞧著爺贏你!”
魏珠捂著嘴巴,輕笑了兩聲,道:“十六爺就是耍前橫罷了,奴婢且等著。
既這么著,奴婢先去了,十六爺、十七爺回見。
”說完,沖兩人躬了躬身,方去了。
等魏珠去得遠了,十七阿哥低聲問道:“十六哥,他雖掛著副總管,如今分量卻不輕。
乾清宮主管太監自打梁九功被圈了后,一直出缺,這奴才也算是御前當用的了!如今人人都巴結他,就是八哥、九哥他們在這奴才跟前也都不敢托大,十六哥這般待他,仔細別惹了小人地怨。
十六阿哥對十七阿哥擺擺手,道:“不礙的,這魏珠從小太監開始,我便是同他熟的。
雖說有些個貪財,也算是個心里明白的人。
如今雖說外頭都恭敬著他,但是他也曉得,有幾個會真將他放在眼里的,不過是瞧著他背著的副總管招牌。
我這般跟過去無二的待他,他才覺得好,反而覺得我同他最親。
十七阿哥想想魏珠平素待眾皇子阿哥,卻是同十六阿哥最親,便笑了笑,沒有再言聲。
十六阿哥卻因方才地菩提種子,心里思量著,看來江南三大織造中,皇父越來越器重孫家。
如此以往,對曹家卻不曉得是福是禍……
京城,曹府,芍院。
打侍郎府回來后,兆佳氏便有些個皺眉不語。
她坐在炕上,一連抽了好幾袋煙,最后嘆了口氣,對侍候在跟前的紫蘭道:“你二爺還沒回來么?去二門打聽打聽,看看回來沒有,要是回來了,叫他來這邊兒說話。
紫蘭應聲去了,兆佳氏又對綠菊道:“你往你三爺屋子去瞧瞧,身子可好些……”說到這里,搖了搖頭,道:“罷了,還是我親自過去瞅瞅,省得沒瞧見不放心!”
綠菊應著,蹲下身子,侍候兆佳氏穿鞋。
兆佳氏遲疑了下,問道:“如慧那丫頭往咱們府也來過一遭,瞧著品貌行事如何?”
如慧雖說不是曹府的主子,卻是表小姐,也當半個主子。
這哪里有向奴婢問主子如何的道理?太太問得卻是好生奇怪?
綠菊身子不由一僵,雖然心里納罕,但轉瞬露出幾分笑道:“表小姐是太太嫡親的侄女不假,只是單看相貌,更像是太太的親閨女呢。
行事什么地。
奴婢說不好,只聽說表小姐說話極是爽利的,到底是大家子出身,那通身地氣派是沒誰能比的。
這一席話,卻是說得滴水不漏,聽得兆佳氏臉上有了笑模樣。
她連連點頭,道:“可不正是呢。
到底是自家骨肉,這連著血脈。
我瞅著如慧也親,心里待她同大姑娘是無二的。
在南邊兒住了二十來年,對于那些膩膩歪歪拿嬌的小姐,我可瞧不上眼。
要做媳婦的,還是旗人家里出來地姑娘大方。
這些話,實不是綠菊能插上嘴地,她便只有笑著接過兆佳氏地煙槍。
幫著去了里面的煙灰,擱好。
兆佳氏站起身來,道:“走,咱們一起往你三爺的院子轉轉去!”說著,便往外去。
綠菊應聲,快走兩步,在兆佳氏之前打了簾子。
剛出屋子,便見曹颙、曹頌兄弟兩個進了院子。
兆佳氏有些意外,道:“今兒你們哥倆怎么碰到一處,這是在門口遇到的?”
曹頌混亂應了,曹颙上前給兆佳氏見了禮,問道:“二嬸多咱回來的,這是要去看三弟去?”
兆佳氏回道:“到家好一會兒了。
尋思看看碩哥兒,問問他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今兒你舅母給了兩筐螃蟹同河鮮,他往日最愛吃魚。
對了,已經分了一半送到你們院子去了,趁著新鮮,你們也趕緊吃了。
曹颙謝過,道:“既是如此,那二嬸先去,侄兒先回去換衣裳,稍后就過去瞧三弟!”
兆佳氏道:“去吧去吧。
不用著急過去。
陪你媳婦兒說會子話。
如今天涼了,瞧著她越發不愛動。
這樣下去也不好。
曹颙看了曹頌一眼,見他點點頭,沒有多說,先說梧桐苑去了。
在董鄂家,雖說曹頌先出了宅子,但是卻沒有立時就回,而是在大門外等了曹颙,兄弟兩個一起回來的。
曹颙從董鄂家出來前,只見靜惠有些哭過地模樣,也不曉得這兩人聊得如何。
待出了宅子,聽曹頌說想要盡快請媒人說親,他卻是有些詫異。
曹頌表現的,比曹颙想象得要果決。
不過,這話說著簡單,畢竟府里還有兆佳氏在,也不是曹頌說行就行地。
曹頌卻拿定了注意,今兒就同母親說清楚。
自己沒有什么大志向,也不惦記找個好老丈人,只想尋個順心地媳婦,好生過日子。
回了梧桐苑,初瑜正在院子里,吩咐喜煙、喜霞幾個分螃蟹。
都是拳頭大小的螃蟹,用草繩捆著腿兒,在筐里吐泡泡。
見曹颙進來,初瑜轉過身來,笑道:“額駙回來了,今兒落衙卻早!”
曹颙上前兩步,站在籃筐邊上,用手提溜了一只螃蟹,道:“‘九雌十雄’,正是吃雌螃蟹地季節。
好大一筐,得有二三十斤吧?”
初瑜道:“剛使吊秤量了,將將三十斤。
這邊已經分出幾分,尋思往先生、田嫂子、魏管事、鄭管事、老管家這幾處送些個。
額駙向來不愛吃這些,咱們院子就少留幾斤可好?”
邊上的喜煙、喜霞幾個,都望著螃蟹露出幾分歡喜,巴巴地望著曹颙,想著這邊能留多少。
曹颙見了,不禁好笑,對初瑜道:“既是大家都喜歡這個,明兒打發人再買兩筐就是。
如今正是蟹黃肥美的季節,敞開了吃兩回又有什么?”
初瑜卻是有些個意外,看著曹颙道:“這兩年不見額駙吃魚,河鮮也鮮少用,還當額駙不愛吃這個了!”
曹颙低頭道:“別地還好說,螃蟹卻是要吃的。
留下幾斤,剩下的往各處送吧。
除了這幾處,下邊人分不到的,明兒買兩筐再補。
咱們這院子,今晚就吃它了。
初瑜打發喜煙她們往各處送去,夫妻兩個進了屋子。
曹颙換下官服,道:“二嬸還算行啊,曉得給咱們送一半!剛才還說起你了,讓我多陪你說話。
瞧著她心里,倒是待你真好。
初瑜點點頭,道:“二嬸那性子,也跟孩子似的,哄著順著就少些是非。
面兒上雖說嚴厲,卻不是硬心腸之人。
今兒從侍郎府那邊回來,說起如慧來,瞧著二嬸的話中之意,還是想要聯姻地。
卻是不曉得,是屬意小二,還是小三了!”
曹颙聽了,有些意外,道:“二嬸前些日子不是還念叨那邊不該瞞下如慧的病情么,怎么今兒又改口了?”
初瑜幫曹颙收好官服,道:“誰曉得呢,許是顧念親家老爺的情分上。
二嬸提了好幾次,說是在娘家,嫡親的只有這個哥哥,向來又是照拂她的。
不管是曹頌,還是曹項,曹颙都不贊成這親事。
姑表兄妹,實是血緣關系太近了,叫人不放心。
他微微皺眉,尋思找個什么理由,勸勸兆佳氏,就聽初瑜道:“額駙,要是二嬸要說給二弟,那靜惠那頭可怎生好?還不曉得二弟會怎么鬧,想想都叫人覺得頭疼得緊。
曹颙苦笑道:“怕是馬上就要頭疼了,今兒小二就拉著我往董鄂家去了,瞧著他的意思,這就要同二嬸攤牌了。
先看看他們娘倆的章程再說,咱們現下也說不上話兒。
初瑜嘆了口氣,道:“要是老爺太太在這邊就好了,到底是長輩,由他們勸著,二嬸那邊兒還好說些。
提起父母,曹颙想起兒子,道:“再過半月,天佑就兩生日了,想來也是滿地跑了。
若是年底能請下假就好了,咱們回江寧看兒子去。
初瑜聽了,面上不由帶了幾分歡喜,隨即遲疑道:“額駙是堂官,衙門里怎好離開,這假豈是好請的?”
曹颙笑笑道:“衙門里輕省著,都是一個差事,兩個官兒,就是我不在,也不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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