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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品級來說,簡親王福晉身份最尊,是否待客,哪里待客都應她拿主意才是。
因曹家是故交,從曹佳氏、曹颙這邊算,李氏與高氏是長輩,所以她才請知客僧來問訊。
曹佳氏聞言,曉得是完顏永佳到了,臉上添了幾分歡喜。
在各王府女眷中,曹佳氏同完顏永佳的關系甚好。
只是完顏永佳知禮相問是相問,這邊卻是不好托大,等著對方過來。
曹佳氏想了想,對李氏道:“母親,是簡親王福晉到了,咱們過去請個安吧。
她不是愛擺架子的,未出閣前同三妹妹交情甚好。
李氏聽了,道:“是這位福晉啊,正月里見過一遭,經月未見了,當見見。
前些日子長生百日,她還送了重禮過來,還沒有致謝。
”說著,轉過身來,詢問高氏的意見。
高氏不愿應酬,卻是不耐煩動的,道:“你們去,我們娘們再到后殿拜拜。
李氏曉得她的脾氣,便沒有多求。
曹佳氏便又轉過神來,同初瑜商議了兩句,便對知客僧道:“勞煩師傅傳話,我們這就往齋院給福晉們請安。
知客僧下去,曹佳氏看著這眼前的女眷。
李氏、兆佳氏妯娌要過去,初瑜要過去,靜惠是簡親王府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的外甥女兒,也當過去請安。
剩下的眾人,身份各異。
卻是不好貿然前往,就留著高氏身邊去后殿拜佛。
齋院中,完顏永佳坐在炕上,看著女兒吃這里地素餑餑。
完顏永佳所出的六格格,穿著銀紅色納綢袍子,帶著牡丹紋的金項圈,看著甚是乖巧可愛。
她拿著一個餑餑。
看了一眼站在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身后的訥敏,咬了咬嘴唇道:“這個。
不是小姑姑最愛吃的么?”說著,已經伸出小手,將餑餑往訥敏方向舉著。
訥敏看了完顏永佳一眼,見她不說話,上前一步,對六格格道:“真兒吃吧,姑姑不吃。
真兒聞言。
將手放下,回頭看了看完顏永佳,又看了看訥敏,拉下小臉道:“姑姑生真兒的氣了么?怎么不回來,不跟真兒玩了?”
訥敏滿臉漲得通紅,已經濕了眼圈。
其他幾位側福晉、庶福晉樂不得看笑話,不過礙于嫡福晉的威嚴,沒有人敢笑出聲來。
但是臉上卻古怪得很。
訥敏自是能察覺出完顏永佳地冷淡與別人的敵意,想著自己處境尷尬,臉上終于落下淚來。
“小姑姑……”真兒見了,忙上前去,抓了訥敏地袖子,道:“小姑姑怎么哭了。
是想家了么?”
訥敏聞言,眼淚越發止不住,使勁地點了點頭。
真兒的臉上露出幾分難過,眼圈也跟著紅了。
完顏永佳掏出帕子,擦去真兒嘴邊的點心碎屑,而后對訥敏道:“既是想家了,就打發人回去看看,又算什么。
一會兒見了平郡王府與曹家的女眷,咱們就用齋飯,這里的素什錦豆花是你最愛吃的。
多吃些。
雖說聲音不大。
但是話音中卻少了寒意。
訥敏的眼淚又流出來,上前兩步。
走到完顏永佳面前,喃喃道:“表嫂,我,我……”
哪里又是說地清楚的,她少年失母,這幾年在簡親王府,心里也是將完顏永佳當成母姊來敬、來依賴的。
完顏永佳見她如此,心里倒是添了幾分不忍。
倘若雅爾江阿真疼惜她,她的處境還能好些。
可是他哪里是常情的人呢,自打那次酒后亂性,就再也沒有在后院留宿過,更不要說去探望訥敏。
完顏永佳心里不禁自嘲,自己到底不是塊石頭擺設,原來也是有心肝的,曉得會惱。
怕是落到伊爾根覺羅氏等人眼中,自己也成了“妒婦”。
她生性高潔,卻因守孝誤了婚期,指到了簡親王府。
夫妻兩個,卻是連貌合神離都算不上,真真是“相驚如冰”。
到底是命,完顏永佳倒是羨慕起娘家父母來。
雖說老兩口兩個沒事兒老拌嘴,但也算是白頭偕老。
正想著,外頭已經有人來報,平郡王福晉、和瑞郡主與曹侍郎夫人到了。
完顏永佳聞言,起身迎了出去。
伊爾根覺羅氏等人見了,跟著后面出迎。
眾人一番廝見,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
李氏謝過前些日子的百日禮,曹佳氏卻是摟著真兒不愿撒手:“真是好相貌,與福晉倒是一般無二。
要是我家福敏在,指定要賴著六格格不撒手。
初瑜同真兒兩人說起來,算是遠房堂姊妹,年歲相差的卻大。
初瑜見她活潑可愛,想著天慧,心里也添了一段愁緒。
伊爾根覺羅氏則是抽空問了靜惠幾句家常,頗有些親長地慈愛。
屋子里一片其樂融融,看著甚是熱鬧……
后殿,這里是伽藍殿。
供奉的是伽藍神關羽,因而這里又稱為關帝殿。
這在寺廟里,關羽是作為寺院的守護神,供信徒參拜的。
但是落到韓江氏眼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兒。
關羽也被買賣人家供奉為“武財神”的,被商家視為守護神,為商家尊崇。
這世上,多是肉體凡胎,哪里又有什么守護神?
看來,還需給舅舅們去信,從程家支系子弟中擇一嗣子。
之所以不愿從韓家與江家選,實是厭倦了他們的貪婪。
從程家選嗣子。
由程家血脈繼承她地財產,也算是將她母親的嫁妝又歸到程家。
心里拿定了主意,韓江氏的心境就好了許多。
借貸給王家銀子的事兒,她沒有異議,如今也懶得去計較幾分幾厘的利息了。
她只是希望烏云早日散去,結束目前在曹家借住的日子。
到底不是自家,行事多有不便宜。
韓江氏正想著。
就見喜彩帶著個小丫鬟過來,道:“韓奶奶。
我們格格請奶奶過去見簡王府福晉。
雖說曉得簡親王福晉就是昔日江寧機杼社的閨友,但是韓江氏仍是帶了幾分意外。
雖說她生性不喜多言,但是長著一張惹人憐愛地小臉,就是喜彩她們也樂意與她親近。
見她不解,喜彩笑著說道:“韓奶奶忒老實了,換了其他人,同親王福晉是故交。
怕早就要尋上門去。
偏韓奶奶是這樣的,連著我們府地福晉姑奶奶,也是輕易不得見。
“貴人們都忙。
”韓江氏道:“年頭久了,許是都不記得,不好冒然相擾。
喜彩擺手,道:“不過是湊上前說句話,多少人家,面兒也沒見過。
就連了宗成了近親地。
韓奶奶想太多了,多一分助力總是好地。
韓江氏沒有多言,跟著喜彩過去齋院。
韓江氏進來,眾人視線已經落到她身上。
初瑜并沒有提到稻香村,只同永佳說是江寧故人。
永佳曉得是誰,其他人卻是聽得并不真切。
但是這不俗的相貌與身段。
仍是引得伊爾根覺羅氏與訥敏等人側目。
韓江氏俯身見過眾人,完顏永佳叫人扶了,道:“從江寧一別,已是十載,今日能見,心下甚喜。
韓江氏低頭回道:“民婦亦是。
得蒙貴人相召,感激不已。
看著韓江氏穿著一身青灰,想到她地寡婦身份,完顏永佳的聲音輕柔許多,道:“聽郡主說你早就進京了。
不要外道。
往后得空,也多往我這邊轉轉。
韓江氏俯身謝過。
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
曹家女眷這邊出來的早,曹佳氏也不放心王府地事兒,所以在齋院待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永佳將眾人送到齋院門口,才帶著王府女眷到觀音殿參拜求簽。
不管平素是不是信奉神佛,永佳還是不能免俗地擲了一根簽子出來。
她掃了一眼,卻是個“下下”簽。
上面的畫像為“杜鵑泣血動客心”,四句簽文是:杜鵑啼血淚悲聲,聲怨霜寒夢乍驚。
驚動異鄉為異客。
客心更觸故園情。
尋到解簽的僧侶,說了不少,其中最引得完顏永佳關注的就是“骨肉有離散之象”這一句。
想起家中的老父,她甚是虔誠地在佛前拜了,還吩咐跟著來的管事婆子,從她的私房里拿出兩百來做法事,為老父祈福……
服侍著李氏與高氏上了馬車,初瑜看了韓江氏一眼,道:“這路上也要個把時辰,一個人坐車怪悶的,你過來與我坐吧?”
韓江氏見她像是有話要說地樣子,便沒有推遲,跟著登上了初瑜的馬車。
“就算你打定了主意想要不改嫁,但是誰知道別人會如何想,到底是要思慮得周全些。
”初瑜說道:“簡王府福晉,我們家的平王福晉,還有我們家的三姑奶奶,她們對你的印象都甚好。
往后,央求她們在太后面前吹吹風,只要在太后面前掛了號,也能讓貪婪之人忌憚幾分。
說到底九阿哥到底是自己個兒的親叔叔,初瑜也不好多說什么。
想著方才韓江氏見到真兒時地模樣,初瑜嘆了口氣。
要是韓江氏膝下能有個一男半女,也算是有個指望。
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說起來實是可憐得緊。
雖說生在豪富之家,但是比起王公府邸,又算不得什么。
韓江氏想著完顏永佳周身的氣派,不知不覺,腦子里現出當年那個喜穿紅色旗裝的少女。
當年都是一幫十幾歲地小姑娘。
為賦新詞強說愁。
說會想到,那其中就出了一位鐵帽子親王福晉,鐵帽子郡王福晉,還有一位國公夫人。
同她們相比,因抄家被官賣的府丞小姐與早夭病逝的魏家小姐,卻是只能讓人唏噓了。
“給格格添麻煩了,若是能避開這次。
往后小婦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韓江氏的心里已經是盤算著,到底是該遷到揚州去。
還是繼續在京城里熬著。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頭傳來繁雜聲。
人仰馬嘶,亂成一翻,偶爾傳來哀嚎聲。
初瑜的馬車,也顛簸了一會兒,避到一邊安置好。
初瑜扶了馬車,忙問緣故。
原來有兩匹馬毛了,剛才橫沖直撞,撞上了兩人行人。
聽說丈夫去料理了,初瑜懸著的心才安靜下來,對韓江氏道:“嚇到你了吧,可磕碰到哪里了?”
韓江氏搖搖頭,看著待人溫柔和氣地初瑜,心里卻不曉得該不該羨慕她……
初瑜地心放下來。
曹颙的心卻是沒安穩下來。
他勒了馬韁,翻身下來,待人去查看被撞路人傷勢。
是父子兩個,兒子被驚馬撞到在地,父親去護著,腿上被踢了一蹄子。
幸好都是皮外傷。
并無大礙,曹颙忙叫人背著父子兩個去尋大夫、
魏黑與李衛已經在查問瘋馬之事,曹颙地心里卻是犯嘀咕。
好好的馬匹,上好的草料,怎么就能弄出驚馬來?
莫非,有人動了手腳?
曹颙想著這兩日的傳言,九阿哥已經使人逼著幾家大商賈“借貸”了。
就連不缺銀子的程家,也迫于壓力,“借”了三十萬兩。
是不是九阿哥舒坦日子過的,還想安排一出強搶民女之事?
驚馬已經安撫好。
吳盛小跑著過來。
臉上已經是青白,顧不得喘氣。
道:“大爺,少了一輛馬車!剛才驚馬時,大家都往胡同閃避,不曉得怎么回事,就少了一輛馬車。
曹颙聽了,臉色已經變了。
他心里生出荒唐的念頭來,帶著幾分急切,問道:“哪輛車不見了,是韓江氏那個么?”
吳盛道:“回大爺話,不是韓奶奶地車,是田奶奶的車沒了。
若說方才曹颙是詫異,現下就是腦門子發汗了……
田氏是他朋友之親,世侄兼義子的生母,怎好有閃失?更不要說是受他的牽連,無辜受累?
馬車上,田氏已經察覺不對,但是身子受制,卻也沒有辦法,只好任由馬車疾馳。
她想要喊叫,嘴里被塞了胡桃,卻是也喊不出。
胳膊也被綁著,動也不能動。
除了她之外,車廂里還有兩人,兩個男人,兇神惡煞一般,死死地盯著田氏。
“嗚嗚,嗚嗚嗚嗚……”田氏心里分外恐懼,想起兩個兒子,眼淚都出來了。
“莫非自己遇到拐子了?”她只覺得腦子一團糨糊,理不清頭緒。
茫茫之中,她既盼著曹颙、初瑜早發現不對頭,又擔心大家尋不到自己個兒。
聽著車外的聲音漸漸大了,有做買賣的吆喝聲,像是到了繁華地帶。
田氏扭了扭身子,偷偷地看了同車的兩個男人,身子往門口傾斜……
曹颙這邊,臉色卻是黑的怕人。
韓江氏地馬車甚是華麗,如今閑置,鮮少適用。
這次出行,她就同田氏一樣,都用的是籃呢子馬車。
田氏好好的,怎么會有人打她的主意?怕是被當成韓江氏,才受了這無妄之災。
若是九阿哥敢這樣當街“劫”人,那自己還要再忍耐下去么?
他吩咐吳盛帶著人護衛女眷先回去,他自己個兒,則是帶著李衛、鄭虎等人,在附近的胡同尋找田氏馬車的線索。
魏黑,則是帶著幾個人,直接往九阿哥府外盯點兒去了。
什剎海邊,一座三進院子。
瞇著眼睛、歪在炕邊地,拿著個鼻煙壺使勁嗅的,正是身子有些發福的九阿哥。
另外一只手,他也沒閑著,拿著個小金算盤,撥了珠子聽響。
少一時,就聽有下人來報,人已經帶到了。
九阿哥聞言,撂下手中的鼻煙壺,挑了挑眉,臉上多了幾分趣味:“哦,得手了,可還順當?沒拖泥帶水的,給爺留麻煩吧?”
這幾日,曹颙那邊偃旗息鼓,倒是引得九阿哥郁悶得緊。
九阿哥想出來搶先一步,提取錢莊銀子的主意,就是預備著同曹颙斗上一斗,出出心里的惡氣。
后招已經預備好了,不管曹颙如何迎戰,都夠他喝上一壺的。
九阿哥的用意,就算是毀不了曹颙,也要搞臭曹颙。
或許是積怨深了,忍耐夠了,加上這內務府的事兒,九阿哥已經忍無可忍。
再忍下去,他都要懷疑自己成了老鱉了。
沒想到,算計得好好地,曹颙卻是不配合。
這卻是如同一拳頭打到棉花上,不見曹颙有什么反應,使得九阿哥心里甚是沒有滋味兒。
才幾日地功夫,他都拱出了好幾個火癤子。
心里還想著,自己是不是成了笑話,曹颙這小子也太目中無人了。
這叫什么事兒,莫非是瞧不起他?
來人將前后詳情報稟了,九阿哥坐起身來,笑道:“好,弄得利索,這回卻是該輪到爺‘救美’了。
好個可人憐的小美人,被驚馬連車拉走,如何能不怕?”
那人猶豫了一下,回道:“主子,這韓江氏雖綁著,卻掙得厲害。
奴才沒法子,就給她喂了一粒藥,如今正睡著。
他曉得主子急色,怕擾了其興致,才小心翼翼地先請罪。
“好,好,直要人接回來,你就有功,回頭爺好好賞你。
”九阿哥心情大好,哪里會與他計較,笑著說道:“人呢,還不送上來,爺可是惦記好幾日了。
那人應聲下去,卻是不敢攙扶田氏。
瞧著九阿哥地架勢,往后這女子少不得就是他的女主子。
他心里倒是生出幾分悔意來,想著方才是不是太粗魯了。
不過,想著這女子容貌并不出眾,怕是主子也是一時新鮮,他才心里稍安。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碰,叫了兩個丫鬟攙扶著過來。
九阿哥已經等得不耐煩,見門口扶進來一個穿了一身月白的低頭女子,不禁笑道:“要想俏,一身孝,身段看著倒好……”
一天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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