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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河,淳王府園子,內堂。
七阿哥雖神色大變,但是并沒有言語,看了曹颙半晌,方垂下眼瞼,端起茶盞道:“你想得太多了!皇阿瑪甚是庇護你,你消停下來,做個富貴散人有什么不好?”
“庇護?”曹颙不禁失笑,若是庇護的話,怎么會試圖掩蓋真相。
“岳父,您想過沒有,若真是弘皙的話,如今尚且不在儲位,都三番兩次欲致小婿于死地;若是上位,會如何?”曹颙開口問道。
七阿哥聞言一怔,看著曹颙,皺眉道:“即便皇阿瑪再另眼相待,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摻和進去的。
見七阿哥似乎篤定弘皙儲位有望,曹颙心里有些著急。
要是七阿哥不知不覺站了隊,讓四阿哥記恨在心,那往后的日子就要不好過。
而且,說實在話,他只是想到弘皙,并不認為自己遇到的一切就是弘皙所為。
當年他在濟南遇險,那還是康熙五十一年,太子剛被“二廢”,弘皙身為人子,正是避諱的時候,怎么會沒頭沒腦地跨省涉及曹颙。
或許,弘皙是螳螂捕蟬中的那個“螳螂”,讓黃雀給利用了。
見曹颙并不應答,七阿哥皺眉道:“有時候,傳言未必全都可信。
二阿哥,并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弘皙雖然傲慢些,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
這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
我并不是要你忍氣吞聲。
而是怕你沉不住氣,使事情進入僵局。
阿靈阿與揆敘,皇阿瑪能隨便處置,你卻不好摻和進去,否則平白結怨兩家子弟。
“若不是老天保佑,初瑜她這次……對方再來一次,我遭遇兇險。
那他們娘幾個如何?”曹颙嘆了口氣,道:“岳父大人。
就算想要小婿性命的是皇上,小婿也要心里清楚。
即便沒有‘擋車之力’,也不能做個糊涂鬼。
七阿哥還要再勸,曹颙起身道:“岳父遠道而來,也該餓了,還是先叫人開席吧。
少一時,席面送上來。
曹颙親自把盞。
給七阿哥倒酒。
七阿哥神色復雜地看著曹颙,默默地吃著。
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勸了曹颙兩遭,見曹颙堅持己見,便不再多言。
曹颙陪著七阿哥用過飯,惦記初瑜那邊,便請七阿哥先休息。
臨出門時,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開口對七阿哥道:“岳父大人,即便皇上再疼弘皙阿哥,也不會立之為儲君。
否則地話,也不會將太子黨眾人從朝廷與地方上鏟除干凈。
岳父小心了半輩子,還是不要被殃及才好。
”說完,他躬了躬身。
轉身出去。
回到西院,這邊已經掌燈。
初瑜已經醒了,葉嬤嬤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端著碗粥,用調羹喂她。
見曹颙回來,葉嬤嬤起身將粥碗遞給曹颙。
“阿瑪……來了?”初瑜輕聲問道。
“嗯,剛吃了飯,現下歇了。
”曹颙一邊喂著妻子,一邊開口說道。
“都是我不好……”初瑜的臉上添了羞愧之色。
“說什么呢,你要是這么說。
我豈不是該自殺謝罪?”曹颙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道:“少說兩句,養足精神。
省得明兒岳父見了心疼。
初瑜輕輕地點了點頭,喝了粥與藥后,又闔眼睡去。
曹颙和衣躺在妻子身邊,也跟著沉沉睡去……
京畿,南石槽,圣駕行在。
十五阿哥看著十六阿哥,不由覺得有些頭疼。
他掏出懷表瞅了兩眼,已經亥初(晚上九點)。
“十六弟,你還不回去,小心弟妹要使人來找了。
明兒還要早起,十六弟趕緊回去安置吧。
”十五阿哥道。
雖說還不到端午,但是十六阿哥已經拿了折扇,一邊搖著,一邊看著十五阿哥,道:“哥,咱們是同胞手足,不比旁人。
你就跟弟弟交交底兒,你到底是想幫十四哥,還是想幫三哥?”
十五阿哥聞言,不由失笑,看著十六阿哥道:“你不是就想做個富貴散人么?操心這些做什么?趕緊回去歇著,扯這閑篇做什么?”
“打虎親兄弟,就算弟弟沒出息,也保不齊什么時候能幫哥哥把手。
”十六阿哥合上折扇,說道。
十五阿哥擺擺手,道:“行了,你就饒了哥哥吧。
看到十三哥了么,當日除了太子,誰還能比得他受寵。
結果摻和了不該摻和的,落得個不尷不尬的下場。
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本本分分地孝敬皇阿瑪與額娘吧,會有福氣的。
十六阿哥臉上已是添了鄭重,看著十五阿哥道:“哥哥,不管您幫誰,都是我地親哥哥。
”說到這里,頓了頓,道:“曹颙不是與人為惡之人。
要是先前他有什么得罪十五哥之處,弟弟叫他給十五哥賠罪。
十五阿哥聞言,嘴角不由生出冷笑,道:“十六弟,你這是要教訓哥哥么?還是偏幫著外人,來跟我攤牌。
十六阿哥聽了,忙搖頭道:“十五哥切莫誤會,弟弟絕無此意。
只是都是親戚,本不必如此。
十五阿哥已經轉過臉去,不看十六阿哥,冷聲道:“我乏了,十六弟,不送。
“弟弟只是不愿十五哥做了他人手中的槍。
十五哥之前最厭惡太子,為了這次卻愿意推波助瀾,暗中幫弘皙成事?是顧忌十五嫂,還是十五哥受了他人蠱惑,想要讓弘皙與八哥鷸蚌相爭,好坐收漁翁之利?”十六阿哥站起身來。
壓低了音量道。
十五阿哥猛地轉過身來,看著十六阿哥,眼里隱隱地帶著幾分怒氣:“十六弟,要是你的舒坦日子過膩了,哥哥就成全你如何?”
他地聲調陰冷無比,一瞬間,十六阿哥覺得眼前這人陌生許多。
變得不像是他哥哥。
十六阿哥臉上不由添了幾分擔憂,喃喃道:“十五哥。
你到底是想要擁立之功,還是想要……”
最后一句話,十六阿哥含在嘴里,還是沒有說出口。
“曹家并無結黨營私,頗有威望,何必樹敵?十五哥好好想想吧。
”十六阿哥嘆息一口,抬腿往外走。
“沒有結黨么?”十五阿哥冷笑道:“不是‘四爺黨’么?”
十六阿哥聞言。
心里一顫,轉過身來,看著十五阿哥道:“十五哥這是什么意思?曹颙同四哥那邊關系平平,這你當時曉得的。
“平平么?同十三哥府上呢?救命之恩,好大的帽子。
你能保證四哥要是出頭,曹颙不會站在四哥那邊?”十五阿哥的眼神有些犀利,盯著十六阿哥道:“不只曹颙,連你同老十七。
不也是對四哥恭敬得很么?手足手足,你們也是手足兄弟啊!”
聽十五阿哥越說越沒譜,十六阿哥皺著眉,搖了搖頭出去。
十五阿哥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地燈光,臉上現出幾分自嘲之色。
自言自語道:“癡心妄想么……”
京城,方家胡同,簡王府別院。
簡親王雅爾江阿慵懶地躺在床上,摩挲著懷中之人的后背。
“累么?”他的聲音不同往日地傲慢,帶著幾分溫存。
“嗯,還好。
”楊子墨闔著眼睛,輕聲回道。
“要過節了,你有想要的東西沒有。
要不然,讓人過來給你裁些衣裳?”雅爾江阿帶著寵溺,開口問道。
“月初裁了四季衣服。
足夠穿地了。
左右我也不出這院子。
要那么多衣裳做什么?”楊子墨應著,聲音中帶了幾分落寞。
雅爾江阿將他往懷里摟了摟。
道:“不是惦記你那個恩人妹妹么?閑著發悶,就去看她,或者請她過來做客。
楊子墨搖了搖頭,道:“她那邊新添的幾個餑餑鋪子就要開業,正忙得什么似的,哪里得空?”
“新開地餑餑鋪子?”雅爾江阿想了想,道:“要不明兒我跟幾個王府打聲招呼,在韓江氏鋪子開業時,多訂些餑餑席與粽子,也算捧捧場。
楊子墨聞言,眼睛一亮,仰著脖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說實話,在南邊這幾年,我也吃了不少蘇點,稻香村的味道算是地道。
連我這不愛吃甜的人,都打發人買了幾遭。
雅爾江阿人到中年,性子柔和許多,不再像過去那樣自私武斷。
要是過去,他巴不得“金屋藏嬌”,將眼前之人當成自己地禁臠;現下,卻添了幾分不忍。
“要不然,你就跟你那妹子學學做生意。
左右府里有不少鋪子,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幾間。
”雅爾江阿道。
“做生意?”楊子墨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王爺不是不耐煩我拋頭露面么?”
“誰讓過去你不安分,本王怕自己個兒地帽子變色兒。
如今你也大了,要是再不懂事,本王也懶得哄你。
”雅爾江阿佯怒道。
楊子墨臉上已經添了笑意,低下頭,拉住雅爾江阿的手,不再說話……
轉眼,到了四月十八。
韓江氏這邊的鋪子收拾得差不多,親自到曹府這邊尋紫晶,商議開業的日子。
雖說曹颙夫婦不在京里,但是到底是合伙的買賣,她也不好自專。
曹寅夫婦要隨扈上京之事,韓江氏早就曉得,而且還專程來給李氏請過安。
紫晶雖名為奴仆,但也是曹家長房能說話做主之人。
曹府前院,香煙裊裊,伴著鑼鼓聲,幾個神婆口中念念有聲。
看到一身素淡衣服韓江氏,那幾個婆子瞪著牛眼。
邊跳邊打量著。
就這就是薩滿媽媽“跳大神”了,韓江氏在京已經幾年,對于一些旗人家的習俗也頗有耳聞。
不過,曹家地主子們,多不在府里,怎么這邊就做起法事來?
心里雖奇怪,但是她不是多事之人。
挨著邊,跟著丫頭往里走。
到偏廳候見。
紫晶得了消息,到偏廳這邊見客。
韓江氏道明來意,將選好的吉日單子遞給紫晶。
看著韓江氏給遞給自己的吉日單子,紫晶笑著說道:“我哪里懂這些,韓奶奶瞧著定日子就是。
“月里就有兩個好日子,一個是二十二,一個是二十八。
二十二的話。
有些倉促;二十八地話,離端午又太近些。
”韓江氏從旁解說道:“主要還是看府上安排,到底是買賣開業,能抽空過去看看,最好不過。
紫晶已經合上折子,遞給韓江氏,道:“二十二地話,我們二爺在宮里當值。
幫襯不上;二十八地話,二爺休沐,我跟他說說,許能帶人過去熱鬧熱鬧。
韓江氏聽了,道:“既是如此,那就定在二十八。
小婦人回去就預備請柬。
使人送到貴府來。
紫晶聞言,稍加思量,道:“不必預備太多,我家老爺出京前吩咐要門戶嚴些,就算有客,也不過是二爺地同僚罷了。
韓江氏應了,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韓江氏便起身告辭。
紫晶送了幾步,就見綠菊走了過來,道:“紫晶姑娘。
我們太太打發奴婢來問。
是不是稻香村的韓掌柜到了?若是地話,二太太請她廳上喝茶。
紫晶聞言。
看了韓江氏一眼,心里頗為為難。
自打四月十五,這邊府上開始做法事,兆佳氏白日便在這邊盯著。
期間,對于府上的事,也少不得指手劃腳一番。
雖說是主子輩,到底是分家的,下人們能應的就應著,拿不定主意的仍依照舊例,或是請示紫晶。
兆佳氏心里雖惱,但是也挑不出紫晶的錯處來,不過是話里話外呲達兩句到頭。
紫晶曉得她的脾氣,面上恭順著,對于惡言惡語也并不往心上去。
自己是曹家下人,兆佳氏這邊,是該受地;韓江氏只是曹家地合伙人,二太太要是無禮的話,只會叫人笑話,丟曹家地顏面。
擔心歸擔心,既然兆佳氏使人來請,紫晶也沒有攔著的道理。
她看了韓江氏一眼,看她并沒有推辭不去之意,便跟著綠菊一道,引韓江氏到前廳。
前廳的門敞開著,正對著院子里的薩滿媽媽們。
兆佳氏坐在廳上,幾案上放著點心與茶水。
她一邊看著院子里的“跳大神”,一邊吃著餑餑。
見綠菊帶著人回來,兆佳氏放下手中地餑餑,直了直身子。
韓江氏這邊,已經俯了俯身子,道:“二太太萬福。
她聲音不大,院子里又實在吵得慌,兆佳氏聽不真切,對身邊的丫鬟道:“叫外頭的媽媽們到偏廳歇歇,吃點餑餑,墊墊饑。
那丫鬟叫紅梅,是前兩個月剛從家生子中提上來,代替紫蘭的缺的。
心直口快,是個爽朗的性子,甚得兆佳氏歡喜,隱隱有越過綠菊之意。
綠菊正愁曹項出京之事,哪里有心情與人爭寵?
紅梅見她這般,越發囂張,每日里除了在兆佳氏面前奉承,剩下地就是練習點煙。
不過是看兆佳氏吃煙勤,離不開綠菊,想要取而代之罷了。
紅梅出去吩咐了,外頭才漸漸地消停下來。
兆佳氏笑著看了韓江氏一眼,指了指就近的椅子,道:“韓掌柜坐下說話。
韓江氏因紫晶站著,猶豫了一下,挑兆佳氏右手第二張椅子坐了。
“坐得近些,才好說話。
”兆佳氏瞧也不瞧紫晶,只是笑瞇瞇地對韓江氏道:“聽說你又張羅新鋪子了?看來是買賣興隆。
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
正月里,我也開了兩間餑餑鋪子。
因識人不明,師傅手藝不精,加上掌柜的偷懶,買賣沒做起來。
如今城里地人家,多認‘稻香村’的牌子。
韓掌柜那邊,能不能幫襯一下,勻兩個師傅過來。
韓江氏聞言。
實是無語。
這親兄弟,還明算帳呢。
更不要說是嬸子同侄兒媳婦之間。
再說,初瑜并不在京,她跟自己這個掌柜說,也有些不著調。
兆佳氏巴巴地看著韓江氏,笑著說道:“唉喲,讓韓掌柜的為難了么?開幾家不是開,要是沒有好師傅。
我這兩處買賣就要黃攤了。
那樣的話,還不若把鋪子租給你們,我吃租子來得省心。
稻香村在城里的鋪面,有初瑜的陪嫁,有后置辦的,就是沒有租地。
“小婦人只是給郡主看生意地,實做不了主。
二太太且容小婦人幾日功夫,小婦人回去就給郡主去信請示。
”韓江氏低頭回道。
兆佳氏厚著臉皮說項。
卻沒聽到想聽地,心里不快,臉上已經露了出來。
她“咳”了一聲,道:“聽說韓掌柜往十三爺府上走了兩遭,怎么?要揀高枝兒飛么?”說到這里,看了看韓江氏地長相。
臉上露出幾分輕蔑之意來:“這張臉,顏色倒好?我家颙哥兒是個實在人,可憐你寡婦失業的。
你也當檢點些,別將我們老大的帽子染上色兒!”
這話說得既刻薄,又難聽,連紫晶臉上都有些下不來。
韓江氏只是小臉繃著緊緊的,看不出什么來,起身道:“謝二太太教導,小婦人還有俗務要忙,今日就不再繼續叨擾了。
”說著。
向兆佳氏福了福。
轉身離去。
“你……”兆佳氏見她起身離去,不禁著惱。
道:“算是個什么阿物,不識抬舉的東西。
韓江氏只做未聞,紫晶看了兆佳氏一眼,跟著韓江氏出來。
直到上馬車之時,韓江氏才雙手發抖,顯然已經是氣極。
紫晶不好說兆佳氏的不是,只好低聲勸道:“奶奶勿惱,許是有人在二太太身邊嚼舌頭,引得二太太誤會。
二太太平素提起韓奶奶,也是帶著幾分佩服地。
韓江氏搖搖頭,看著紫晶道:“姑娘是個好心腸的,放心。
這些年來,好話小婦人聽得少,惡語卻是尋常事,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攀高枝兒那句,有些應承不起。
我去十三爺府上請安,姑娘是曉得的,并無其他用意。
我若在京,打理的只有曹爺的生意。
商賈低賤,卻也重‘信義’二字。
“韓奶奶多心了,沒人會那般想。
大爺與大奶若不是信著韓奶奶,也不會做這合伙生意。
我們大爺臨出京前,因不放心韓奶奶這邊,還專程同我們福晉姑奶奶與三姑奶奶打了招呼,請她們多看顧著些奶奶。
”紫晶笑著說道。
韓江氏聞言,頗為意外,神色僵了僵,向紫晶點了點頭,上了馬車。
看著韓江氏馬車離去,紫晶轉過頭來,眺望著東北方向,雙手合十祈禱,只求初瑜平安。
韓江氏坐在馬車里,心亂如麻。
腦子里一會兒是兆佳氏輕蔑之神情,一會兒是曹颙與初瑜夫妻的模樣。
不知不覺,馬車已出了胡同,到熱鬧街市。
外頭不時有伙計的叫賣聲,還有行人車馬往來的聲音。
馬車地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熙熙攘攘中,就聽到有童子高聲道:“娘,肉包子、肉包子。
隨即,就有婦人道:“不許饞嘴,一個包子,能買半斤棒子面呢。
韓江氏猶豫了一下,從車窗的縫隙往外看,就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小子,蹲坐在地上,撒嬌道:“不嘛,不嘛,就要吃包子……”
“聽話,快起來,要不回家叫你爹打你板子。
”那婦人要拉兒子起來,那小小子已經開始打滾,邊哭邊道:“就要包子,就要包子……”
已經有看熱鬧的、愛幫閑的,湊過去,勸那婦人道:“孩子要吃,就買一個吧,兩文也舍不得花,好狠的心。
那婦人一看就是個本份人,已經是滿臉通紅,拉起兒子道:“小祖宗,給你買,真是討債地……”
那小小子已經破涕為笑,拉著婦人的衣襟,仰脖道:“娘,娘,買兩個,娘也吃……”
那婦人摸了摸兒子的頭,臉上露出慈愛之色。
韓江氏在車里,已經看得癡了。
直到去的遠了,再也看不到那母子,她才緩過神來,對同車的丫鬟小福道:“告訴趙叔,去人市兒。
小福擔憂地看了韓江氏一眼,還是挑開車簾,跟車夫說了。
出了前門,過了一條街,就到了人市。
下車時,韓江氏已經是帶了斗笠與面紗,遮得嚴嚴實實的。
道路兩個,有官賣的臺子,還有些人販子直接喊客。
還有些自己插了草標的,零零散散的跪著。
“姑娘……”小福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姑娘是想要收養個兒子?”
韓江氏搖了搖頭,看著道路兩側。
有家商賈,正在賣使女。
一排下來,十來個,大的十四、五,小地六、七歲。
韓江氏近前,眼睛落到隊尾地小姑娘身上。
那小姑娘,六、七歲的年紀,瘦瘦地,眼淚汪汪地看著四周。
人販子已經上前,笑著說道:“奶奶要買丫頭么?我們這的貨色最全,身價銀也便宜,奶奶好好挑挑。
韓江氏指了指那小姑娘,道:“她是哪里人氏,父母家人呢?”
那人販子道:“河南的,父母害病死了,死前欠了租子,就用她來頂債。
那戶財主是慈善人,鄉里鄉親的,又是同宗,不愿使喚她,就轉手賣了出來。
還真是“慈善”,韓江氏心里嘆息一聲,沖小福點了點頭。
那人販子見韓江氏誠心要買,開了個二十兩銀子的高價。
要知道,調教好的大丫鬟,也不過十多兩銀子的身價。
像小姑娘這樣的,干不了什么活的小丫鬟,不過是幾兩銀子的身價罷了。
小福心里有數,開口想要還價,韓江氏卻止住她,道:“交割吧。
回到馬車上時,韓江氏身邊已經多了一個小姑娘。
她怯怯的看著韓江氏,又看看小福,不敢吱聲。
韓江氏去了斗笠與面紗,看著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麥……麥穗……”小姑娘的聲音像小耗子似的,低不可聞。
“往后,就叫蕙吧,江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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