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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梧桐苑,東廂。
田氏坐在炕邊。妞妞與天慧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三人都望向初瑜。
“田嫂子,左住兄弟兩個漸大,前些日子老爺說了叫孩子們分院之事。這身邊總要有人侍候,趁著今兒進人,嫂子也挑幾個小丫頭,調教幾年,往后正好使喚。”初瑜笑著說道。
田氏聞言,忙道:“太太說的是。”
雖說現下她那院子不缺侍候的人,左住、左成身邊也有丫鬟、老媽子侍候,但是除了小核桃母女,都是曹家家生子。
畢竟不是曹家人,等到孩子們大了,總要另立門戶。到時候,曹家的家生子不好跟過去,自然要先調教些人手出來。
寧家留下的財物,早在前些年翻了數翻,如今都讓曹颙以左住、左成的名義置了地。
因為他們還小,離娶妻生子還有好些年,所以曹颙沒著急給他們置辦房產。不過,給他們兄弟買宅子的錢。曹颙早就預備好了。
他這個義父,總要為兩個孩子做點什么。
天慧與妞妞兩個則是帶了幾分好奇,妞妞問道:“嫂子,多大的小丫頭,有妞妞這么大的么?”
初瑜笑著回道:“這回主要進小丫頭子,都是同你差不離的。”
妞妞聽了,兩眼放光。
她養在憐秋姊妹身邊,身邊都是榕院的丫鬟。榕院的人手都是有數的,有六個丫鬟,兩個二等,四個三等,最小的都比妞妞大幾歲。
初瑜見狀,不由后悔進人進晚了。
因為榕院算是客院,在府中地位不同,初瑜也不好插手那邊內務。憐秋、惜秋姊妹見識有限,將手中的銀子都攥著,給妞妞贊嫁妝,卻想不到調教小丫鬟之事。
妞妞總有出嫁之日,難道讓她一個人出嫁?
“好好看著,一會挑八個出來。”初瑜對妞妞說道。
“八個,都給我么?比娘親與姨娘身邊的人還多?”妞妞有些不解,看著初瑜道。
不僅妞妞吃驚,連田氏聽到“八個”都覺得詫異了。
隨即想到妞妞今年已經十一歲,再過三、四年就到出閣的年齡,也明白初瑜的用意。
曹家幾位姑奶奶出閣前,都是身邊四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侍候。
妞妞身份雖比不上她們,但是多挑幾人。不過多花幾個銀子,進一回,多進幾個,再慢慢看品行。
“你先挑八個,先調教半個月,然后挑出兩個送你母親與姨娘,再挑出兩個送老太太與我這邊,自己留下四個。算是妞妞幫自己同我們調教人,好不好?”初瑜稍加思量,回道。
這么說,是因為榕院屋子有限,進八個小丫頭太擠,也沒那么多差事。另外是妞妞還是個孩子,還不知能不能調理好人。
這么一來,若是妞妞身邊那幾個不像話,等到妞妞出閣前,將大家身邊這四個再給她,也不用臨時挑人。
她曉得在丈夫心中,待莊先生如父,待妞妞這個小師妹,跟親妹妹似的。所以愿意為她籌劃。
妞妞沒有嫡父嫡母,沒有族親在京中,有兩個異母姐姐,住得遠也是指望不上的,說起來也叫人生憐。
“好啊,好啊,嫂子,就這么說定了。妞妞指定將她們教得懂規矩,好好侍候人。”妞妞眉開眼笑道。
大家說得熱鬧,天慧在旁看著,也露出幾分好奇來。
田氏在旁見狀,有些奇怪。她以為既是初瑜將妞妞與天慧都帶在身邊,那這挑人指定也有天慧之事。
沒想到,只對她與妞妞說了,沒有天慧什么事兒。
轉念一想,天慧畢竟才八歲,還不大懂事,如何能調理人?
她卻不知道,初瑜也準備讓女兒挑人,卻不是挑外頭的,而是在家生子里挑。
曹家大姑奶奶與二姑奶奶出閣時,陪嫁的都是打小侍候的丫鬟,家生子。就算有做妾的,也不敢翻了天去;像曹佳氏那邊,四個貼身丫鬟,更是成了管家娘子,當家理事兒的臂膀。
獨有曹家三姑奶,因北上時,身邊大丫鬟多指了人。只有幾個小丫鬟,后來買了外頭的四個陪嫁,鬧出不少事端,叫人不省心。
前車之鑒,初瑜怎么可能給女兒身邊安排外頭的小丫鬟?
今日進人,主要是給府里的小子們與妞妞預備的。
這會兒功夫,樂春進來稟道:“太太,曹方家的帶著人過來了……”
初瑜早年陪嫁的八個丫鬟,相繼嫁人,如今梧桐苑的大丫環,以“樂”字排輩,春、夏、秋、冬、青、紅、藍、紫。
樂春、樂夏為眾丫鬟之首,樂夏帶了樂青兩個,四月里去了熱河別院,這樂春就取代早年喜云、喜彩的位置,成為初瑜的左右手。
初瑜點點頭,道:“叫她帶人進來吧。”
少一時,就見曹方家的進來,后來跟著兩排小姑娘,都是弟妹順眼的,穿著干干凈凈地藍色褂子,梳著辮子,年紀小的七、八歲。大的十二、三。
進了屋子,這些小丫頭規規矩矩站了兩排,低眉順眼,看著都很乖巧。
初瑜見狀,心中暗暗點頭,
看來人牙子已經教過規矩,也都給拾掇得利利索索。
這種做宅門買賣的人,曉得大戶人家最重視規矩、又愛潔凈的。
“太太,馬婆子曉得太太要進人,送來四十個小丫頭過來,這里是二十人。還有二十個在院子里候著。”曹方家的躬身道。
初瑜點點頭,便田氏先挑。田氏豈肯喧賓奪主?自是不肯的。妞妞也是水晶心肝,只說自己要最后挑。
初瑜見狀,只好抬起頭來,示意樂春上前。
“有誰針線做的好的?上前一步。”樂春早已得了初瑜的交代,開口問道。
這窮人家的女孩,打小就學女紅的,樂春這一相問,半數小丫頭都上前一步。
樂春上前,叫她們伸手出來,看到食指肚上有薄繭的,就點點頭;沒有的、或者繭子厚的,就叫她們退回去。
剩下六人,初瑜對樂春點點頭,樂春將她們叫出列,站在一旁。
接著樂春又問誰會廚藝、誰識字、誰在家中照看過小孩子,又挑出六人。
十二人,自己挑夠了。
初瑜對樂春道:“帶到劉嬤嬤處學針線。”
樂春俯身應了,領著十二個小丫頭下去。初瑜叫曹元家的將外頭的小丫頭都帶進來,讓田氏挑人。
田氏想著自己與曹家不同,比不得這般富貴。曹家挑丫鬟選能干的,她更是不可能挑顏色好的。
她就望向那些十二、三歲,馬上能使喚的。她也學了初瑜問了問,誰會針線、誰會廚藝什么的,從其中挑出四個身量高挑,看著結實能干的。
曹方家的在旁,看到自己太太與田奶奶這般挑人,不禁抬起胳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難道自己眼睛花了,分不清美丑來?
為何她方才看著好的那幾個小丫頭,都剩下了?
雖說初瑜叫田氏多挑幾個,但是田氏只肯挑四個。
她尋思等到真搬出去那天,再賣兩房下人與幾個小丫頭,就夠使了。畢竟,現下他們在曹府,也不好都換上自己的人。
另外,就是她心疼月錢。畢竟。這丫頭是買來自家母子使喚的,總不好再叫曹府出月例。
初瑜見她執意,便不再相勸,笑著看著妞妞。
還剩下二十八個小丫頭,站了三排。
妞妞起身,拉了天慧兩個,兩個小姑娘咬了好幾句耳朵。
隨后,兩人手拉手地上前,從第一排第一個小丫頭開始,挨個地問起來。
“愛做什么?”
“愛吃什么?”
等這些小丫頭戰戰兢兢地回答的時候,天慧就拿起眼鏡兒,抬起頭來,一頓好瞅。
初瑜與田氏對視一眼,好懸沒笑出聲來。
小丫頭的答案,五花八門,會的東西,也從女紅針線,到上山采藥,到捕魚抓蝦,凡事小孩子會的,都快說全乎了。
待一個小丫頭說愛吃“冰糖燕窩”時,初瑜多看了兩眼。
這東西不是尋常百姓人家能吃的,再看這小丫頭,果然帶了幾分不俗,小小年紀,就有嫻靜之態。
妞妞帶著天慧走了兩圈,點了幾個人出來。這幾個有大有小,有姿色上乘的,還有平平的。
初瑜看著,都有些迷糊,不知妞妞因何挑她們。
還剩下兩人,妞妞又從頭看了這些人一遍,又挑了兩個出來,與先前的一道,湊齊八個。
那愛吃“冰糖燕窩”的小丫頭,不再其中。
曹方家的帶著剩下的小丫頭下去,她還要到去前院跟馬婆子交割那二十四個小丫頭的身契。
妞妞挑的這八人,初瑜也讓人先送到榕院,而后才問妞妞與天慧,道:“又是吃啊,又是玩的,你們姑侄兩個是不是專門挑那淘氣的丫頭,好陪著你們一起耍?”
天慧只是笑,妞妞撅著小嘴道:“嫂子冤枉人。問愛做什么,是跟嫂子學的。這其中一半人,可是要孝敬給各位長輩的,總不能挑些懶丫頭出來。問愛吃什么,是聽娘親同姨娘說,咱們府的伙食好,從不苛待下人,下人吃飽吃好了,都感念主家恩情。她們進府后,是做丫鬟;進府前,什么身份都有。要是覺得丫鬟的伙食不如過去的好,就不會念著咱們家的好了。”
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見識,初瑜心中,不由感嘆一句。
這比東府的四姐、五兒比起來,更像是曹家的姑娘。
“那怎么還讓天慧一個一個相看?”田氏不解地問道。
一句話,大家都望向天慧。
天慧聽了,皺了皺小鼻子,道:“瑞香掉牙了,好難看……”話未說完,她立時伸出胳膊,用肉肉的小巴掌,擋住自己的嘴。
瑞香是大管家曹元的長孫女,同她一把大,雖沒有進府當差,但是常與天慧一起玩。主仆兩個,一道換牙,掉光了兩個門牙,引得天慧“引為恨事”……
大家正說說笑笑,就有蘭院的丫鬟過來傳話,道是老太太請太太過去。
妞妞這會兒正興奮,同初瑜打了招呼,帶著天慧兩個去了榕院。
初瑜則帶著樂春,往蘭院來。
曹颙打淳郡王府回來,也在母親這邊。
原來是年前使往蘇州趙安夫婦回來,帶來李家舅太爺同高太君到京的消息。
按禮來說,李煦與高太君進京,曹颙當去碼頭迎接。他們提前抵京,李氏恨不得立時帶兒子、媳婦過去探望老母親。
但是今日天色不早,李氏的意思,就是打發曹颙先過去請安,她同媳婦兩個明早再過去。
曹颙也是這個意思,同母親與妻子閑話幾句,就又出了門。
東直門內,李宅。
李煦已經沐浴更衣,穿了家常衣服。大管家錢仲睿前頭帶著人將文太君的靈柩送到寺里,現下回來跟李煦交差。
因馬上就到端午節,營葬太過匆忙,李煦便挑了五月中旬的日子,所以文氏的靈柩先停放在寺院里。
饒是如此,李宅這邊,上下沒有穿白孝,也都換了素服。門外的紅燈籠,也早就糊了青紙,
聽說曹家的下人已經回去,李煦點點頭,尋思曹颙何時能到。
原本他也勸過高太君,直接去曹府,高太君的意思,卻是要辦完文太君的后事再過去,省得戴了孝去別人家,叫人忌諱。
老太太說得也有三分道理,只是那“別人家”不是旁家,是女兒家,如今又是姑爺沒了,外孫子當家,說這些實是見外。
不過,李煦聽了,卻是受用的。
對于李氏想接高太君過去孝敬,他是一百個愿意。為了不失李家的體面,這高太君日常所用的物件,他就預備了半船。
還有跟著侍候的丫鬟、婆子,香玉的衣服首飾,李煦進京前,都讓王氏用心準備。
王氏心里著惱,這架勢不像是老太太走親戚,倒像是送女入宮一般。可是香玉是她的親孫女,她也多少疼惜些。
高太君那,用了不少文太君的舊物充數;香玉這邊,卻是實打實,從賬上支了二十兩金子,打了金項圈、手鐲子什么的,想著留給她往后當嫁妝。
高太君睹物思人,只當的侄兒、侄兒媳婦有心,沒有想旁的。
老人家對于曹家生活,并不怎么期待。
畢竟,在世人眼中,她是李家的媳婦,與曹家不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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