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仍沒有龍舟抵達的消息,章延闿也不出門,窩在家里同世蕓說話。偏章澤闿來了,說窩在家沒事做,要到街上去:“弟妹去,湘兒也去。咱們到得意樓吃酒去。我請客,大過年的,天天就是青菜蘿卜豆腐的,去吃點好的。你不心疼大侄女,我心疼。湘兒,走,跟大伯父吃肉去。還有你們,都去。”
章延闿道:“何必這么麻煩,讓人送到家里來便是了。外頭那么冷。大哥,來吃烤年糕,這香的很,咱們坐一處好好的說話吧。”
年糕烤出來的香味實在是太撩人了,湘兒小丫頭沾著花生醬、桂花醬吃的滿嘴都是。章澤闿在一旁看著早就心動了,到也同意了,卻打發了自己的小廝,讓他到得意樓抬幾桌席面,衙門里還有那運河守值的人都有份。在院子里當差的聽了,紛紛進來向章澤闿道謝。一群人說說笑笑,著實的熱鬧。
一盤年糕不夠吃,世蕓又命人拿一碟進來。見到送年糕進來的橫云,世蕓這才想起一件事來:“你把董維運派到哪里去了?他昨兒一夜沒回去。橫云急得都哭。”
章延闿隨口道:“哦,我派了他一點事。沒什么危險的。最遲明兒就回來了。”
橫云這才安心,向世蕓道謝。
章延闿咬著燙嘴的年糕,樂得直哼哼:“給我一車年糕,我也不要去碼頭接駕。你昨兒沒上碼頭,那風跟刀子似的。沒把我凍壞。”
章澤闿直贊成章延闿的話:“二弟說的是。這多舒坦啊。”他拍拍自個兒的大肚子,“也就是我這身板還能頂的住。就二弟這身板,就跟楊柳擺腰,多虧三班衙役拿了條鏈子死死的拽住,要不早就吹倒江里去了。”
眾人一個憋不住紛紛笑了出來。
世蕓雖然笑得章澤闿在說笑話,到底擔心:“沒事吧。這么大的風,船做的安全么?怕是皇上也認為風大了,要推遲幾日。”
章延闿則一口應了世蕓,一面道:“大哥,你好意思說我。昨兒我們在前頭接駕,大哥他們在后頭。后來我只覺得這地面怎么搖的晃,正想著是不是地動了,心里害怕著呢。你們猜怎么了?”
年長的都曉得章延闿這是要調侃章澤闿,一個個也不答話。到是那小的,沒什么眼力的,好奇的問道:“為什么啊?”
章延闿不管是誰,只要有人接話便好,神秘的笑道:“我往后一看啊,原來是我大哥一路小跑過來。大哥,您好歹也輕點,那路面才修平整,您這么一整,好了,我白忙乎了。改明啊,我要是缺錢,就跟您打個招呼,你一路小跑,把我這濟寧城都跑個遍,我也好借口修整官道,找府里布政司里要錢,也不用整日尋那些苦哈哈的理由了。”
眾人又是一笑。
章澤闿笑道:“你小子,合著找我幫自己打通官路,一路青云直上了啊。不過,二弟,你就是不想那些個也是可以的,若是得了皇上的眼,不出半年你就升任知府了。你這么年輕,就是四品官,不多見。”
章延闿笑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總不能讓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時候才做個知府吧。說出去,就連大哥你面上也無光。再說了,我這不是想趁著年輕多為皇上為朝廷為百姓多做點事。”
章澤闿不禁笑出聲來:“你這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為皇上做點事,你可以去宮里,把那話兒……對不住弟妹,抱歉抱歉。”章澤闿清了清嗓子,“實在不行,你要為百姓做點事,你可以到大街上替人寫寫字,幫我算算賬,就是這運河上也要不少的腳夫苦力。總之,法子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當官兒,當大官。”
章延闿不愛聽:“這什么話。你說我一個舉人出身的去幫你算賬?虧你想的出來。”
章澤闿道:“看看,這事出來了吧。別說你一個舉人老爺,就是讓個秀才去給我當賬房先生,人家寧愿餓死也不愿意給我這個商人做事。但是,你說我就不是百姓了?所以,像你這些人,都是有條件的,都是要在升官的前提下,才能為皇上盡忠。若是皇上認為二弟你在州里,在縣里做官就是盡忠呢?二弟,官場歷來不確認,實缺尤其是肥缺到處被占的滿滿的,別說你丁憂個三年,就是瞬息之間,說不定這位置就讓人占了去。誰不想當官,當大官,也難為吏部的那些個老爺們了。就連你個小小的知州就惦記這知府走人,好給你騰位置。老實說,我還想讓揚州八大總商給我挪位置呢。弟妹,你說是不是?你就不想著戴那一品夫人的鳳冠霞帔?”
世蕓點著頭:“這話說的事,不過,不惦記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難道他出來做官就為了一輩子做縣令?要心里放著日后總有一日做了首輔才是真的。”
章延闿拍著手道:“到底是夫人,這話說的好,不惦記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不想當首輔的官兒更不是好官。看看,也就我夫人說的出。夫人,這次皇上來了,我好好巴結巴結?咱三十歲之前給你弄頂知府夫人的四品鳳冠如何?”
世蕓道:“算了。咱們就在家待著。圣駕來了,你只說你病了,不能見駕了事。你就是這次不好好巴結,日后也還有的是機會,何苦那么苦哈哈的跑到河邊上吃冷風呢?”
吃著年糕的芳兒不可以道:“爺,奶奶那可不成,我是一定要去看的。一輩子就那么一次,我一定要去看。幸而那日做了件大紅襖,可以穿了。”
簇水也道:“就是。爺同奶奶不去,我們去。我在京城那么多年,也沒瞧見過一回,等以后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的同他們學說。”
“你們去,你們都去瞧熱鬧去。”章延闿擺著手,“也就是糊弄你們幾個。我在外頭都覺得冷,皇上就不曉得冷了?怎么可能會出面?你就不怕皇上凍著了,龍體欠安?”
翠兒道:“大人又騙我們?我們在這屋里都不冷,皇上住的肯定比大人住的要好百倍,更不可能凍著。你上回說的,皇上會在咱們濟寧住上幾日的。”
章延闿落了嘴:“好好好。你們都去啊。沒看著可別怪我啊。你說大人我會騙你們么?你們這一窩蜂的去,到讓那茶館酒樓的老板歡喜了。你們看啊,外面冷吧。你們一等就是兩三個時辰,哪里受得了,自然是要到那里頭避風了。到時候那老板一個人二兩銀子,五兩銀子的,你們還能不去?結果又沒見著皇上,你們虧不虧啊。”
“虧了也去。”翠兒斬釘截鐵的道。
章澤闿拍手大笑:“好丫頭,你家大人說了那么堆的話都成了廢話了。好丫頭,替我出了口氣。來,這賞給你了。”章澤闿從荷包里摸出塊銀子拋過去,“明天記得找個好位置,瞧仔細了!”
章延闿只哼哼的不說話。
“大人。”
橫云率先反應過來,搶先迎了出去。
見董維運進來,章延闿道:“你回來了,我讓你打聽的事怎么樣?”
董維運為難的看著章延闿,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大人,這位賈老爺要見您?”
章延闿一見到那位抬腳進來的賈老爺愣在那里,這就是那位在茶館里見到的客人,卻主動上門來了:“您是……”
賈老爺拱手道:“在下是泰寧侯鄭濬的朋友,姓賈名化。聽聞泰寧侯現在府上居住,特此前來探望,順便拜會知州大人。”
章延闿笑道:“原來是這樣。侯爺接駕去了,現在想必在安山驛,過幾日便會回來的。您請。”
聽著有外客,世蕓帶著湘兒并丫頭們忙從后面出去,章澤闿也從后頭出去。
章澤闿背著手看著那屋子,問道:“我怎么沒聽說過侯爺認識一位姓賈的呢?”
世蕓瞧著章澤闿,他這話說的,到好像鄭濬認識什么人都在他手里掌控一般。
章澤闿念叨兩句忽而笑了起來:“賈化,賈化,這名字取的。弟妹,要好生招待侯爺的這位朋友,今日一定要多費心思,這樣的機會可不是隨隨便便便能遇上的。”他搖著頭,一搖三擺的去了,一面道,“二弟好福氣,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世蕓只覺得章澤闿這一瞬間變得頗快,方才還對那人的來歷有所懷疑,這里又交待她要多費心思,好生招待這位客人。這是對他的身份表示肯定?這人……
“奶奶,這要怎么辦?”
簇水道:“大爺不是叫人從得意樓抬桌酒席回來了么?那位客人若是要留下來吃飯,就讓人抬過去。”
世蕓搖搖頭:“不,另做。大爺訂地酒席按大爺的吩咐給人送去,咱們自己的一桌也不留。”鄭濬的朋友這個時候來,怕是京城里的什么人物,這是伴著圣駕來的,這里的一舉一動都能傳到皇上的耳朵里,先前都已經做出了那個姿態,現在更是要做夠。
世蕓在這準備著,章延闿也頗有些不安,從董維運那不安的神色中,他已經肯定了自己先前所想,這人就是皇上,微服私訪的皇上。要怎么辦?是表現的自己已經曉得對方的身份,還是裝迷糊就這么過去?
章延闿在這里思量著。
對方卻不耐煩了,笑著道:“章大人好生愜意,在這里烤年糕,吃茶,好生舒坦。”
章延闿忙取了塊烤年糕送過去。
對方制止了身邊人的動作,沾了一點的花生醬吃了,不住的點頭,直叫好:“我方才在外頭聽章大人說要為皇上盡忠。在下也如同令兄長的意思一樣,若是圣上降了大人的品級,大人可還想為皇上盡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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