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著10節車廂的列車沿著鐵路線“哐當哐當”地往前行駛著。沿途的景色單調而重復,漫天的沙塵、枯黃的野草、臟兮兮的牛羊、在風中蹣跚走著的牧人,構成了一副南錐地區典型的牧區風景圖。
火車有時行得離興南河近了一些,陳科透過窗戶便可以看到,沿河栽種著為數不少的樹木,這些樹有的被狂風壓彎了腰、有的被攔腰吹斷、有的則頑強倔強地挺立了起來,一如生活在鐵路沿線的數萬居民們。
興南河兩岸原本是南鐵附屬地中最為重要的農業區,后世阿根廷圣克魯斯省不多的糧食產量也多半來自于此。不過陳科此時放眼望去,入眼處到處都是低矮的苜蓿田,很少看到有人種植谷物的,這或許跟本地的氣候有關——不過蘿卜、洋蔥、生姜、白菜、甜菜、豆子等瓜果菜蔬的種植卻不少。
自從興南港那邊采取筑壩漫灌技術改良土壤后(原土壤中粗大的砂礫太多,不利作物生長),很多沿河的砂礫地上都覆蓋了薄薄的一層可種植的細土層,這讓本地的農業艱難發展了起來,蔬菜和土豆的種植蔚然成風,間或還夾雜著一些黑麥和大麥的種植。但無論如何,南鐵附屬地大部分的谷物還是需從秘魯進口,而七萬南鐵居民們每年花費將近25萬元的巨資進口糧食,確確實實也養活了秘魯那邊一大批的種植園。
當然了,南鐵公司在這種商品交換中并不吃虧,因為他們還將大量工業品銷往了秘魯,換回的無非是一些谷物、獸脂、硫磺、礦石、巨木、蔗糖、煙草、可可等農礦初級產品罷了,這些初級消費品能給東岸的人民帶來巨大的滿足感和幸福感,且南鐵公司也能從中大賺一筆——別忘了南鐵公司從這種進出口貿易中一年賺了72萬元。
火車在抵達自新堡車站的時候停了下來,原因是他們未接到車站方放行的通告。隨行的官員下去詢問一番后,滿頭大汗地跑回來向劉昂匯報,說是前面有一列滿載建筑材料的火車趴窩停在了路上,巡邏經過的騎警最先發現。然后立刻通報了下一站(即沙城堡火車站)的站長,目前沙城堡方面已經火速派出備用車頭及維修人員過去檢修了。官員補充說,交通應該可以在6小時內恢復暢通。
陳科此時已經從車廂下到下面了,車里面太悶了。還是外面好受一些——雖然天氣比較冷。他對火車時不時地趴窩也早已經習以為常,因為這種事情不光在南鐵很常見,即便是在運營較為成熟的羅梅鐵路上也是毫不鮮見的。其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兩點:一是火車本身(包括蒸汽機車和列車)質量有問題,可靠性不高;二是路軌質量也不過關。再加上因為運輸任務重而導致的車次頻繁,路軌不堪重負之下就會損壞,進而頻繁檢修更換,列車的行駛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這次據陳科打聽,前面那列火車趴窩的原因還是蒸汽機車出了故障,此時列車長、司機等人應當已經圍在熱氣騰騰的火車頭開始維修了,但他們能做的其實很有限,要想徹底讓火車動起來,估計還得等沙城堡方面派出的專業人員抵達才行。
“趴窩的應該是南方車輛廠新研制的‘拉普拉塔之星1’號蒸汽機車啊,據說使用了動力強勁的‘野蠻人7丙改’型蒸汽機。居然也趴窩停在了鐵路中間,看來這可靠性終究還是不行,至少和以前的火車頭相比,提高得有限。”陳科身穿熊皮大衣,腳蹬柔軟的鹿皮靴,心里暗暗想著。雖然他是農業部的人,但多多少少也聽說了前陣子南方車輛廠經長達一年半時間的驗證后,正式推出的“拉普拉塔之星”系列火車頭,使得一趟東岸列車的總載重(一般掛10節車廂,1節煤水車、1節客運車廂、8節貨運車廂)大大提高。達到了96噸的歷史最高水平,平均車速也從37公里每小時提高到了42.5公里——但如今看來,這個火車頭仍然不是很成熟,或者說可靠性還不是很高。列車故障頻發就是明證。
不過鐵路部門也不是沒有進步,原本困擾南鐵公司許久的冬季極端低溫下鐵軌嚴重變形的問題,經鐵嶺特鋼廠多年研究后,目前有了一定程度的緩解。他們經過大量實驗,耗費了十多萬元的研發資金,改進了冶鐵配方。專門為南鐵公司生產了一批抗凍脹的鐵軌,經試用后發現雖然效果不是很明顯,但比起以前確實有改善,因此現在兩洋鐵路已經從去年開始逐步更換這種新鐵軌了——原則是哪條鐵軌壞了就換哪條,壞一條換一條,不壞不換,以期這樣逐步替換掉原有的舊鐵軌。
“車子再這樣老壞,估計兩洋鐵路復線化的事情就要立馬啟動了,可憐公司去年剛剛扭虧為盈,今年原想進行大筆分紅呢,但估計要黃掉了。”隨行有些官員下車抽煙,順便閑聊了起來:“只要有一列車一趴窩,其他所有車就只能在車站等,東來西往的運輸都要大受影響,是人都受不了。”
“關鍵是現在運輸任務還賊重!煤炭、木材、糧食、建筑材料這幾大件,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恨不得一天發個十幾趟車,但這又怎么可能呢?另外還有大量秘魯特產、牲畜、海產品、本土的工業品要通過鐵路轉運,唔,還有移民,鐵路早就不堪重負了。”有人開始附和,只聽他說道:“修一套標準房屋就要兩萬塊磚頭、多根梁木,還有一些瓦片,這就要用掉小半列火車的運力了,真是可怕。上次為了給火車騰出運力,公司決定把諸如煤炭、糧食之類的物資改由船運,結果大半年來在麥哲倫海峽沉了一艘運糧船、在合恩角沉了兩艘運煤船,南海運輸公司急得直跳腳,揚言若再在冬春季節讓他們的船通過麥哲倫海峽或合恩角,他們將拒絕運輸,這事情鬧得,唉……”
“南海運輸公司已經夠仗義了,這幾年來他們在南錐這一片沉了好多船了,雖然大多是風帆船,但也足夠令人心痛了。水手們對此肯定也有意見,南海公司能做到這程度,確實不容易,咱們也不能老坑人家。”抽煙的那位官員皺著眉頭說道,“兩洋鐵路復線化的事情,看來是勢在必行了,其實我也是支持的。去年一年公司在客貨運方面獲得了3.5萬元的利潤(1654年下半年兩洋鐵路才全線貫通,因此收入不算很高),其中受車輛故障等因素影響頗大,不然這運費肯定還會大幅度上漲,而且也確實影響到了很多貨物的運輸。”
“有錢嗎?”沉默了半晌,有人開口問道。
“擠一擠總是有的,哪怕先修一段幾十公里也好啊,有了既有線路和興南公路,這復線的修建成本肯定要比當初低一些。”又有人回答道,“去年物流收入(包括鐵路及碼頭收入)、貿易收入(包括秘魯走私貿易)、漁獵收入(包括捕魚和獵殺海獸收入)、伐木收入,外加少量征來的稅收,不下一百三十萬元,這筆錢夠做很多事了。當然我也知道咱公司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基建就是大頭,還有教育投入、醫療投入、文化建設投入等等,一大攤子要花錢的地方,不過呢,要是公司愿意,自然能夠轉移投資重心,不忙的地方可以慢點投入,先緊著別處,不是嗎?錢嘛,不擠怎么會有呢,錢從來都是不夠用的……”
“你這廝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抽煙的那位官員估計資格較老,只見他笑著說道:“去年下半年鐵路完工后,筑路隊沒有解散,而是被全體拉去了青泥洼鄉那里,開始集體向南平整地基,工程部那幫人也在勘測線路。劉總裁的意思是,反正隊伍不能閑下來,那么就讓他們繼續修一條從青泥洼到麥哲倫情報站的支線,據說將來這一大片都是牧區,要搞羊毛加工,這條支線鐵路最終可能還會延伸到麥哲倫海峽邊的出海口去。呵呵,眼下他們倒是平整了相當一段路基了,不過這條支線讓我來說根本不急,實在不行的話直接把筑路隊伍再全體拉回來,直接在原線路旁邊再搞條復線出來,先解決了這個影響公司運輸瓶頸的麻煩再說,其他的暫時都不急的……”
“也是這個理。”有人說道,“現在本土也在大修鐵路,天天說人力不足什么的,我們這的隊伍一旦閑下來,可能就要被本土抽人了。這憑什么啊?這條筑路隊里的大部分人手,都是我們護路隊官兵們出去捕捉的克蘭迪人,以及出錢購買的波蘭戰俘、剛果奴隸,本土可沒出一分錢,憑什么讓他們回去給別人修路啊?咱現在是公司化運營了,要向股東負責的,老陳,我覺得你說的靠譜,咱一起向劉總裁建言吧,近期就籌備兩洋鐵路復線化的事情,真的不能再耽擱了……”
“中!”老陳放下了煙斗,說道:“一會咱就和劉總裁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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