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睿把柴灶里通紅的木炭用灰蓋好，然后拿著筷子和碗守在大鍋旁。

在苦竹，豆腐有鹽鹵豆腐和石膏豆腐兩種。

鹵水豆腐口感綿韌，比較硬，有豆香味，風味最佳，含水量少、保水性差，色澤白中略偏黃，質地比較粗老，，成品少，凝固操作難度大，俗稱“老豆腐”“北豆腐”，主要用于煎、炸、釀以及制餡。

石膏豆腐細嫩光滑、含水量多、保水性好，色澤潔白，成品相對較多，凝固操作簡單，但豆香味不足，常有石膏殘留，伴有石膏味。俗稱“嫩豆腐”“南豆腐”，主要用于做拌、燴、燒、制作湯、羹菜肴。

成媽點的石膏豆腐細嫩光滑，又沒有石膏味，成睿和成奶奶都很喜歡。

石膏水的制作很簡單，將石膏用菜刀細細切碎，裝進小碗，加水，用搟面杖的一頭慢慢攪拌，等渾濁的石膏水澄清就可以使用。

在苦竹，還有些在成睿看來很奇怪的規矩：別人家點鹵的時候，不能突然走進人家的廚房，不然有可能一鍋豆漿都會變成豆腐水；如果本來就在那家人家里的，就沒有關系。

成睿就想不明白，這二者之間有必然聯系嗎？

沒過多久，鍋里的豆漿凝結出了另一種美味——豆漿皮。

成睿特別饞的時候，還會拿上一把小蒲扇使勁的扇，讓豆漿皮凝結的更快。

成睿把鍋里凝結的豆漿皮用筷子挑進碗里。

“媽，你吃。”成睿用筷子挑了大半豆漿皮喂給成媽。

“睿睿也吃。”成媽看著成睿碗里不多的豆漿皮。

“恩。”成睿用鼻子哼哼，開始大快朵頤，“真是太好吃啦！”

成媽用手平放在豆漿上空，感覺溫度降得差不多了，就往豆漿里點上一些事先準備的石膏水，用鍋鏟在豆漿里輕輕攪動，畫圈輕攪兩圈后，讓豆漿靜止一會；

石膏水不能點的太急，不然一鍋豆漿就會被完全報廢；

然后再重復剛才的動作，觀察豆漿的變化；每做一次，豆漿就濃稠一些；

一般三次后豆漿里就會出現大朵大朵的豆腐花，就不要再放石膏水了，最后蓋上蓋子。

要想豆腐嫩，就要舍得等。燜的時間越長，豆腐就越嫩，豆腐水越少。

燜豆腐的這段時間，成睿開始準備蘸水。成媽則在碳灶里點上火，加些木柴蒸飯。

比起小蔥，成睿更喜歡用細韭菜做蘸水。

成家屋后的地檻的石頭縫里載著好些細韭菜，和農貿市場買的青綠、粗壯的韭菜不同，它們是名副其實的細，但是香味濃郁。

成睿直接用手掐了一小把韭菜，去掉爛葉和枯葉，清洗干凈，放到菜板上。

成媽會幫忙把它們切得細細的。

有了細韭菜，成睿繼續剝蒜，她喜歡在蘸水里加上蒜泥。同細韭菜一樣洗凈，放好，等成媽深加工。

成睿開始把做蘸水的家伙在案板上一一擺開：鹽、味精、熬好的豬油、細韭菜、糖、紅油辣椒、藤椒油、最后是成媽打好的蒜泥。

成家的紅油辣椒和藤椒油是用成媽的獨門秘技制作的，味道香濃，非常特別。成睿在其他地方從來沒吃到過一樣的味道。

成睿拿出一個大盤子，按自己的口味調制蘸水。

等成媽揭開鍋蓋，成睿發現鍋里的豆漿全部凝固，非常嫩。

這種豆腐含的水分很多，成流動狀態，完全不能用筷子夾起，只能用勺舀。

它可以做成睿最愛的酸辣豆腐花還有麻辣豆腐腦。

成媽把灶里蓋好的木炭掏開，不一會兒，木炭就紅起來，鍋里的豆腐慢慢滲出淡黃色的豆腐水。

火不能太大，不然會滲出比豆腐還要多的豆腐水。

絲絲的豆腐水很快變多，侵占了豆腐的頂層。豆腐被微微燒開，發出“噗通噗通”的響聲，就像一朵盛開的花。

這種出水的還沒壓榨成型或輕微壓榨的豆腐在苦竹也叫豆花。

它也是成睿最愛的豆制品。

因為成家的人吃豆花吃的嫩，各自的手上功夫都很不錯。

成媽把用筲箕輕輕放在豆花上，用有口的那邊挨著水豆花邊緣，慢慢地、輕輕地往下壓榨，每壓一下再輕輕抬起，讓它們能緊緊的結合在一起，多余的豆腐水用瓢舀掉裝進盆里，再用鍋鏟將水豆腐的表面壓平整。

壓榨的力度完全根據個人的口味，就算同樣是石膏豆腐，也是有些人吃的嫩，有些人卻吃的老。

成媽用刀將輕輕壓過的豆花切成方塊，接過成睿遞上一個大瓷碗，舀了幾塊，新鮮、細膩、軟彈的豆花就出鍋啦！

“睿睿，一個一個給你幺奶奶、蓉姐姐還有你二伯家送去，好不好？”

除了剛剛舀好那碗豆花，成媽又拿了一個碗舀了四塊，讓成睿給最近的鄰居送去。

這是禮尚往來，平常鄰居家里做了豆制品也給成家送些來。

過年過節的時候不送的，那個時候家家都做。

“好，我去啦！”成睿將竹籃子拿出來，把兩個裝著豆花的碗放進去，提著朝屋外走去。

“幺奶奶，給你，我家磨的豆花。”成睿像風一樣沖進成麗家，每次叫這個比成媽還小的女人“奶奶”，她心里都無比糾結。

“謝謝睿睿，在奶奶家吃飯好不好？”成麗媽接過成睿遞過的碗。

“不用啦！，我回家陪媽媽一起吃飯。”成睿一溜煙的沖出成麗家。

“碗……你的碗……這丫頭……”成麗媽完全跟不上成睿。

成睿把另一碗水豆花送到蓉姐姐家，三步并作兩步跑回家。

送給二伯家的水豆花是從鍋底鏟起來的，和其他兩家比明顯要老的多。這并不是成媽區別對待，而是二伯一家的口味和成家迥然不同，他們喜歡老豆花，通常成睿稱其為豆腐。

那種布滿蜂窩狀小孔的豆腐是他們的最愛。

如果有和成睿二伯家的口味相似或者喜歡吃豆腐的人家，就要把豆腐箱準備好———那種正方形的一個木箱，里面箱底有小方格，箱子的四邊有出水的小孔。

豆腐帕平整地鋪在豆腐箱里面后，將燒開的水豆花直接舀到豆腐箱內，抹平，蓋上豆腐帕，壓上木蓋，在木蓋上面再放上一塊幾斤重的石塊。中間等待的時間，由個人吃的豆腐軟硬程度決定。

拿起木蓋，掀起豆腐帕，再放入木蓋，用手托著木蓋，翻轉過來，取出箱子，掀起豆腐帕，一箱又白又嫩的豆腐就完美呈現。

這樣做出來的豆腐，不僅有股淡淡的清香，而且薄平細嫩，吃起來特別有韌勁，在鍋里無論怎么翻炒，也不會碎爛。用手掂起一塊豆腐的一角，來回晃動，豆腐也不會斷。

成睿家一般都要吃完第一頓的水豆花以后才會把剩下的豆花做成豆腐。

“媽，可以開飯了不？”成睿拉著擺好碗筷的成媽，“我的肚子在唱歌啦！”

“洗手開飯。”成媽看著一臉可憐樣的成睿，摸摸她扁扁的小肚子，“小孩子，消化的真快。”

“哦……耶……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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