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文又對著清荷‘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進了內室。79
“主子,蘇公公已經領了人過來了,奴婢讓清荷請蘇公公去廂房了。”一進‘門’對上爾芙詢問的眼神,小文就忙低頭說道。
“你安排的很好。”爾芙一邊抬高胳膊讓瑤琴替自己個兒扣那些滑溜溜、金燦燦的銅制圓扣子,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
要說這旗裝穿起來,還是蠻容易的。
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工夫,瑤琴就已經替爾芙整理好了袍擺,扶著她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
“請蘇公公和魏公公過來說話吧!”梳妝齊整的爾芙,并沒有想要親自去廂房里請人,直接坐在了堂屋的太師椅上,朗聲吩咐道。
小文不敢耽擱,忙應了個聲,沿著圍廊就往廂房跑去。
而另一側,廂房里的蘇公公蘇培盛也已經將主子爺四爺的安排對魏公公說了說,免得這位直接沖撞了西小院的側福晉,到時候四爺念著這位魏公公昔日對其有恩,定然不會怪罪,可他這個負責來辦事的小奴才就要倒霉了。
千里做官只為財,他蘇培盛舍了子孫根,只為更好的活下去,他可不想一不留神就得罪了主子爺,到時候受那些個跟紅踩白的小人們的欺負。
“蘇培盛,你家主子爺的安排是為了我好,我知道,但是我真是命里沒有這份福氣,要是我這手沒傷,不等出宮,我就找上來了,可是現在……”說到最后,魏公公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躲開了蘇培盛的眼神,將目光停留在了仍然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腕上。
那人好狠!毀了他的差事不算,還要斷了他的活路!
在灶上伺候了大半輩子的魏公公,怕是閉著眼睛切菜都不會切傷手指,哪里會因為身后一個小太監不留神撞了他一下就劃斷了手筋呢!
蘇培盛心里的小人已經抓狂地揪著頭發發飆,但是面上卻是不懂分毫,仍然笑‘吟’‘吟’地哄著魏公公說話,生怕這位一甩袖子就走人了,直接把這位西小院這位側福晉主子的臉面丟在地上,摔得吧唧吧唧地,“兄弟冒昧稱呼你一聲大哥。
你的運道好,碰到咱們主子爺這個面冷心熱的,再加上咱們‘女’主子手里卻是有合適的地方安置你,不然兄弟絕對不會這樣把你從街上拉回來。
旁人許是不了解你的‘性’子,當年兄弟和大哥你打‘交’道的時候不少,哪里會不曉得你的脾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魏公公聞言,自嘲的笑了笑,揚了揚那只腫得好像豬蹄似的手,嘆聲說道:“嗐,蘇培盛,我這都是個廢人了,還能當什么差事,現在我唯一的能干的,怕是就是端個破碗往城墻根一蹲,求那些過往的大老爺們賞口吃食了。”
“老哥,你要這么說,那你就走吧,‘門’就在那里,咱家也不攔你了,但是咱家想和你說最后一句話,你昔日管著阿哥所膳房,這里頭的油水不少,那怎么出宮的行李都不如那些做粗活的小太監的有料,這里頭有什么差頭,便是您不說,咱家也能想出來一二分,更何況你是耍菜刀半輩子的人了,怎么能疏忽的切了手,還切到了手腕上的手筋,‘弄’得再也不能掌勺,這咱家也不說。
咱家就問你一句話,你甘心就這么灰頭土臉地好像喪家犬似的跑到城墻根底下當個老乞丐去么?
要是您說您甘心,那咱家這就送你出府,以后還會‘交’代府里人經常去照顧照顧你,旁的沒有,饅頭、餅子這些個吃食,咱家總還是能管得起的!”說完,蘇培盛還一幅“懶得搭理魏公公”的傲嬌德行,端起了清荷送上的熱茶,滋遛滋遛地嘬了起來,那叫一個小人得志,那叫一個欠揍。
當然,這絕對不是蘇培盛想要落井下石,他也實在是沒有法子了,畢竟好話說了九千六,這魏公公就是油鹽不進,他也只能這么劍走偏鋒地黑著臉一刀刀地往魏公公地心口戳了,希望魏公公能不要這么毫無斗志,了無生趣的樣子下去。
還真別說,這魏公公就屬倔‘毛’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偏就吃這套,被蘇培盛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起來,恨不得一巴掌把蘇培盛扇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的他,還真就不打算走了,他還真想看看那位讓蘇培盛賠小心的西小院側福晉是個什么樣的人,要是真能給他安排個差事,他也不愿意蹲城墻根去要飯不是。
不過這些前提都是這人不能是因為可憐他、照顧他,想賞他一口飯吃才給他隨便踅‘摸’個差事,他雖然現在不中用了,但是他還是要臉皮的,不然他隨便找到哪個皇子頭上,賣賣那些已經出來開府的皇子的小道消息,還不能在京里頭‘混’個院子,謀個生路呢!
對于魏公公這種想法,要是被爾芙知道,爾芙一定會很不屑地啐口唾沫,然后指著他的鼻尖,說上一句:“這就是沒走到絕路上,不然什么太過好臉面,什么不肯丟了那身傲骨,那統統都是扯淡。”
如果問爾芙,這世間是否有人會寧可餓死、凍死,也絕對不會做那些奴顏媚骨、卑躬屈膝討好人的差事,爾芙相信有人能做到,但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在宮里伺候了大半輩子人的太監。
畢竟要是他們當初有那份傲骨,也不可能連做男人的資格都舍了進宮去了,雖然他們有些并非自愿進宮的,有些是迫于生計,有些是為了家里的兄弟姐妹過得更好……但是爾芙也不認為長時間的卑躬屈膝能讓他們再站起來。
這邊蘇培盛總算是讓魏公公暫時打消了要離開的想法。
那邊,小文也已經過來請人了。
魏公公看著不卑不亢,舉止有度的小文,不禁對這位西小院的側福晉起了一絲好奇,當然也僅僅是好奇而已,他才不會這么簡簡單單地就留在這位側福晉身邊呢!
“奴才蘇培盛、魏大路見過瓜爾佳側福晉,側福晉吉祥!”兩人微微躬身跟在小文身后,一進堂屋就干脆利落地行了個掃了掃袖子,跪在地上,齊聲說道。
爾芙著重看了眼四爺提的那位魏公公,微微挑眉,抬手說道:“起來說話吧!”,同時指了指下首擺著的官帽椅,示意兩人都坐下,又打發了除瑤琴、古箏以外的其他宮‘女’,免得到時候這位魏公公說出什么狂妄的言論不好收拾。
這也是為什么她沒有在前院的正堂見魏公公的原因。
爾芙所在的西小院是標標準準的三進四合院。
一進‘門’繞過影壁墻就是一進,一進的院子不算大,但是卻布置得格外講究,當中一尊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如靈猴獻壽一般活靈活現,假山下更有活水泉眼,用漢白‘玉’雕刻著五福臨‘門’紋路的小水池里,不但飄著幾碗粉嫩可愛的睡蓮,還有幾尾鮮‘艷’‘肥’美的錦鯉躍然于其中,清麗脫俗,又不失莊重,讓人一見就覺得住在這里的人是一位氣質如蘭的高雅之士。
與院子相得益彰的,自然是面闊五間、后接抱廈的穿堂。
鏤空雕‘花’的‘門’窗,一流水地鑲嵌著勾銀絲‘花’紋的琉璃,若是走進一望,透過窗子便能看見里面整套的紅木家具,厚重感十足,又不顯沉悶。
除了穿堂,緊挨著院墻的位置是三間倒座房,這里住著的都是院子里做粗活的婢‘女’和婆子,即使如此,爾芙也沒有苛待她們,將原本足有一人高位置開的小小天窗,擴大了數倍,讓她們的居住條件得到了大大的提高,通風系統比之原來,勝過十倍不止,即便是悶熱的夏天,坐在倒座房里,也不會再熱得大汗淋漓。
若單單如此,也并不值得多提,為了整個院子的協調,爾芙更是破天荒地將倒座房的窗子,也換成了雕‘花’窗,原本貼窗紙、窗紗的位置,也全部換成了琉璃這種在當時很名貴的東西。
要說這三進的西小院里,最適合見客的地方,莫過于一進的穿堂了,可是爾芙為了不讓猛然落難的魏公公產生心理落差,硬生生地將見面的地點,安排在了她的住所,二進上房的堂屋里。
這里本該是爾芙的‘私’人領地,非熟悉的親眷不能進入的地方,風格自然是溫馨、甜蜜的很,單從那一條條淡粉‘色’滿是公主風的輕紗帷幔就可見一斑。
“奴才還要給主子爺那邊回話,所以就先告退了!”蘇培盛陪著魏公公和爾芙扯了一會兒陳年往事,便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告辭道。
“那好,你先去忙吧。”爾芙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古箏送蘇培盛出去,在爾芙看來,有蘇培盛在,這位魏公公怕是要更不好說話些,沒看這位魏公公看蘇培盛那眼神都快要吃人了么,也不知道蘇培盛是怎么得罪了這位。
也虧得蘇培盛不知道爾芙的心理活動,不然一定會哭出聲來。
爾芙目送著古箏領著蘇培盛走出了‘門’口范圍,這才微微整理了下袍子,對著魏公公淺淺一笑,打開了話茬,柔聲說道:“魏公公,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側福晉與你第一次見面,你不必顧慮我會照顧你、可憐你,給你一碗飯吃這種事情。
本側福晉的手下有一處不錯的酒樓,雖然有那么幾個大廚支應著,但是新開了一處分店以后,這人手難免有些不足,而那些從外面請來的人,本側福晉當真有些不當心,正需要一位能替我培養大廚、名廚的高人,而你在宮里膳房伺候多年,連四爺都是贊不絕口,這手藝定然是不俗,雖然你現在的手上傷了,但是教教徒弟,還是可以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據爾芙的觀察,這位魏公公與尋常的太監那種‘陰’柔氣質不大相同,濃眉大眼,高‘挺’鼻梁,頗有幾分猛張飛的味道在其中,想來是個行事光明磊落的人,雖然這么形容一個太監怪怪的,但是這就是爾芙的第一印象,所以她也沒有如和蘇培盛說話時候一般繞圈子,直接單刀直入地說出來她給出的條件。
至于對方同不同意,她表示可以再慢慢談么,左右他都進了府了,就憑他這么一個半殘的人,還能跑出府去不成?真不知道四爺要是知道他因為信任爾芙,才將這事‘交’給爾芙來安排,而這個他信任的‘女’人卻是這種心態,會不會氣得想要殺人呢!
“奴才如今不過是個廢人,能得側福晉如此看重,實在是受之有愧。”雖然爾芙給出的建議給‘誘’人,但是魏公公還是不想再和這些皇子龍孫扯上關系,要知道他這個手廢了,便是某位皇子安排人動的手,不過是因為他安排了個不入品階的小太監過去送醒酒湯,讓那位皇子覺得受到了怠慢。
“魏公公不必忙著拒絕,本側福晉瞧著你這手上的傷似乎還沒好,而且好像連紗布都已經透過了血‘色’,不如先處理一下吧!”魏公公的拒絕,早在爾芙的預料之中,她可不覺得她能想出的法子,四爺想不出來,會不和這位魏公公說,那既然四爺提出這樣的建議都能被他拒絕,她一個如菟絲‘花’般存在的‘女’人說了,這位怎么就可能同意呢!
爾芙甚至都懷疑四爺之所以會將這差事,推到她的頭上就是為了有個名目,讓蘇培盛把人‘弄’回府來罷了。
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爾芙這次猜對了。
說完,爾芙也不等魏公公答話就讓剛回來的古箏去前頭請胡太醫了。
要說這位胡太醫自打爾芙有孕以來就徹底成為了四爺府的專屬太醫,一個月足有二十五天要在四爺府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兩天沐休,能在宮里帶夠三天都是很罕見的事情,原本他想著等這位瓜爾佳側福晉生產了就好了,卻不想四爺直接從根上絕了他回太醫院的打算,直接從康熙老爺子那把人要了過來,徹底成為了四爺府的專屬太醫,更是好像成為了爾芙的‘私’人醫生一般,哪怕是爾芙咳嗽了一聲,瑤琴等人也會把他‘弄’過來把個脈。
這不,古箏拿著對牌去了前院的藏‘藥’院,連個磕絆都沒打就把胡太醫從前頭揪回來了。
“胡太醫不必多禮,還請看看這人手上的傷吧!”因著魏公公已經離開了宮‘門’,這身上穿得自然就不是太監服飾了,只著了一身棕褐‘色’的細棉布長袍,所以爾芙也就沒有點明他的身份,免得犯了魏公公心里的什么忌諱。
這點,爾芙考慮的很對。
沒有一個男人會不介意他不是男人的身份,包括太監,他們才不愿意被人用那種眼神上下打量呢!愛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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