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商權
第三百五十八章商權
“義父好心思。女兒自愧不如。”鄭斯瓔咽下一口悶氣,浮起了討好的笑意,同時素手纖纖,一杯美酒又滿上。
王儉朗聲大笑,滿臉紅光,似乎已經看到棋局終點,他站在了最終的巔峰。
九州如此多嬌。他和他兄弟的英靈,并肩而立,壯志酬河山。
春意濃,長安秾。王家按兵不動。辛府成了個甕中鱉,被圍得水泄不通,人人頭頂上都懸了劍。
江離依舊昏死不醒。辛夷日日照料,寸步不離,辛歧忙著族人喪葬,請鐘昧溜出去給老家送信,報個平安,活下來的十余族人養傷的養傷,喘氣的喘氣,傷悲的淚都已干,剩下的就是慶幸還活著。
沒人知道王儉為何罷手。更沒人敢猜,王儉的殺心何時重現。但風波中心的辛府,竟也得了暫時的太平。
殺局僵持。風聲鶴唳。長安城春風壓抑。
而在百里外的邊疆,黃沙中的綠洲卻是春意盎然,緞帶似的泉水畔駱駝成群,藍眼睛金頭發的胡商川流不息,駝鈴聲聲羌笛悠。
這是關外。處于隴西邊疆和關中的交界地,胡商和漢人混雜而居,綺麗和蒼涼完美的交織。
竇安便翹著二郎腿坐在個酒壚里,嘴里塞著羊肉烤馕,含混不清地道:“可都聽明白了?進入關中的鮮卑葡萄酒提價三成。”
“……這么突然……又沒什么緣由……做買賣也得講規矩……”竇安身后的個大漢眉頭都蹙成了團。
大漢身邊還有二十來個人,也紛紛附和大漢,聚攏成一團,對竇安的話直搖頭,犯疑地嘀咕著。
這群人漢人居多,間或幾個胡人,男女混雜,各個凝了層黃土的臉,寸深的溝壑,五彩繩綁的辮髻綴著貓兒眼綠松石,渾身五顏六色的羊皮氅狐絨靴,腰間一串皮囊子。
這是專門走大魏和鮮卑錢路的商賈。平日從鮮卑買了稀奇物產,再賣到關中來,中間賺個差價,就足以盆滿鍋滿。
眼看著諸人就要鬧成一團,竇安捏碎烤馕的指尖一滯,唇角一勾:“只是短時間的提價,并不會出太大問題。”
“就算是短時間,那也得有個理由。萬一引起市令的查辦,誰又來擔?”大漢伙同幾個商賈,直接扯開嗓門叫。
“這么說,你們是不答應咯?”竇安又送了片烤馕入口,嚼得口齒生香,語調似乎很隨意。
商賈們也沒放心上,連連擺手道:“竇家公子,看你這年紀,怕是竇家才出來歷練,不知道商道的規矩罷。就算你是竇家的人,充其量也就是雛仔,若是竇曦老爺來了還好,但若是你,咱們也得按規矩來。”
“哦?你和我講商道上的規矩?”竇安悠悠地放下了烤馕,一股攝人的氣勢,正從他身上散發,“不巧。我這個雛仔,就是規矩。”
在商賈們拉下臉前,竇安緩緩從懷中掏出個東西,然后砰一聲,壓在了桌案上。
那是方玉印。拳頭大小,雕成了銅錢的模樣。下方刻了兩行蠅頭小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商賈們瞳孔一縮。
竇安并沒回頭。只是語調乍然變得輕柔,是那種將所有東西都掌控在手中,而絕對強大和自信的傲然——
“以青蚨主之令,爾敢不遵?”
幾乎是同時,他身上那股攝人的氣勢,霎時攀升到巔峰。如同沉淵的蛟龍騰空而起,天生上位者的威嚴駕御四方,讓商賈們不禁一陣腿軟。
這是來自商道的默契。對于強者的識別,和本能的臣服。
“以青蚨主之令,爾有異議?”
竇安再次拿起玉印,敲了下案板。雖然聲音不大,卻如金雷大鐘砸響,讓商賈們臉色一白。
打頭的大漢干干地咧咧嘴,又揉了揉眼睛,遲疑道:“……青蚨主……不是竇曦老爺么……何時輪到你這個小子……”
“見印如見人。印在誰手,誰便是青蚨主。”竇安邪邪地一聲冷笑,“還有,面對青蚨主,你方才說,這個小子?”
大漢渾身一個激靈。百年的商道規矩,讓他的身體比本心先一步作了反應:他撲通聲跪下,些些惶恐地求饒:“青蚨主恕罪!小的是粗人,青蚨主莫怪!見印如見人,您老就是青蚨主!小的不敢說半個不字!”
旋即其他商賈們也紛紛跪下,雞啄米似的點頭:“一切聽青蚨主安排。暫時提高鮮卑葡萄酒的酒價。”
商道封王。熙熙競風流。在商賈的國中,青蚨主便是一國之君,靠的不是麟德殿帝王的權,而是近乎妖孽的手段。
能以一己之力,扶持起一國的商基,也能一人之手,摧毀九州的商道。何況小買小賣,更是動動指尖,就能富貴落魄作等閑。
此,謂之權。商權。
然而還有些個膽大的胡商,似乎不太清楚漢人的規矩,兀自嘀咕了句:“他就是你們大魏的青蚨主?這么年輕。況且聽聞在皇帝的壓制下,竇家已經沒落,這到底算數么。”
“切莫胡說!”大漢嚇得連忙瞪他一眼,“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竇家雖今不如昔,但豈是你我這等小商賈可非議的!”
那胡商吐了吐舌頭,也不再多嘴了。同眾人一般伏地拜倒:“遵青蚨主令。暫時提高鮮卑酒價。”
“去罷。”竇安點點頭,吞下了最后塊烤馕,淡淡地道了句,放佛不過是吩咐了件吃喝玩樂的小事,隨意到風平浪靜。
商賈們紛紛退下,駝鈴聲陸續遠逝。小酒壚似乎生意不好,就剩下了竇安一個人,一摞烤馕一壺酒吃得津津有味。
“你可要來點?這塞外春寒料峭,可比不得靡靡關中,吃點東西暖暖身子?”竇安斟了一杯酒,向某個方向一舉。
原來一抹倩影,不知何時,像鬼魅般的無聲出現,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一襲黑衣,身段曼妙,眸子卻是若鷹隼般,冰冷地鎖定了竇安。
她見竇安認出了她,并沒太詫異。反而索性取下蒙臉黑布,露出張眉蹙春衫眸若桃花的容顏來。
“公子早認出了奴?”女子沒有接酒,語調雖溫柔,眸底壓抑的殺意卻沒一絲溫度。
“花間樓頭牌,躚躚。天樞臺影衛,影十九。”竇安唇角一勾,“也是本公子的老相好。是也不是?”
“黑衣示人便是梟。公子最后半句話,就沒必要了。”聽到太過直白的“老相好”三個字,躚躚冷冷地蹙眉。
竇安笑了笑,舉得酸痛的手放下,自顧飲了那盅酒:“都躲在暗中看到了?”
“原來牡丹花下客是青蚨主。原來流連煙花的無賴公子,是一手掌控大魏商道的人。”躚躚一字一頓,字字如從齒縫迸出,“就不知公子接近躚躚,到底以哪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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