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見呂嬌嬌訓斥得差不多了,又見小毛委屈的低著腦袋站著,便柔聲對呂嬌嬌說道,“嬌嬌,看小毛這樣應當是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你也別氣了,總歸還小,這性子有得是時間給他擰回來,要是擰不回來,咱再收拾他。”
呂德成在一邊咋咋呼呼的嚷著,“他擰不回來我就把他腿打斷咯,免得丟人。”
“就你聲音大,還不趕緊拿藥過來。”高氏瞪了他一眼,連忙給小毛脫了上衣,檢查起傷口來。
沒有人安慰還能忍得住傷心,這時一見高氏關心的動作,小毛的眼淚就跟金豆子似的,嘩啦啦往下掉。
大毛見呂嬌嬌還站著,以為她還沒消氣,上去扯了扯她的衣角,軟聲軟氣的說道,“姐,你別氣了,都怪我不好,不應該帶著弟弟胡鬧。”
呂嬌嬌軟了臉色蹲下來,揉著大毛的腦袋輕聲細語的解釋,“姐姐沒有生氣了,你同小毛還沒吃飯吧,我去把菜重新熱熱。”
說完就往廚房里走。
高氏讓小毛趴在床上,小心的給他上藥,見呂德成抽在背上的幾條印子還滲著血,屁股上又多了七八條印子,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嘴上卻不住的念叨著,“你別記恨著你姐,若不是你做錯事說錯話,她疼你還來不及,哪里會打你,這回挨了打,便要記著是為了啥,下次要是再犯,連娘也不理你了。”
小毛見高氏也不幫自己,趴在炕上抽抽噎噎的應了聲。
第二日一大早,呂德成就起了床,高氏也給幾個孩子穿了方便做活的衣裳,穿了草鞋,抗上鋤頭就跟著呂德成去了周二叔的地里。
剛出了院門就見著王大祥拎了有名出來,懷里還抱著一小袋米。
“呂二哥,你這也是去周二哥家?”王大祥朝他們打招呼,身邊的有名苦著一張臉,顯然也吃了一頓竹筍炒肉,看見大毛小毛都是面帶同情,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呂德成用力的點點頭,“那可不是,這幾個皮小子,該讓他們受點教訓!叫他們給周二哥家做點苦活,叫他們曉得不容易。”
王大祥一聽眼睛就是一亮,連忙扯著有名回院子,“我咋沒想到,哎,你等等我,我給孩子換雙鞋,叫他跟著去。”
周二哥被他們這群人的陣仗嚇了一跳,各種勸說才讓兩個大人熄了去土里幫忙的心思,只答應讓幾個孩子去侍弄。
周二叔嘴上說沒什么大問題,到了地里呂嬌嬌才發現是他的推辭之言,小半畝地的秧苗都東倒西歪的在地上,好些的只是彎了個腰,差些的就連根也翻了出來。
呂嬌嬌二話沒說就挽了褲腳進地里。
昨兒大晚上的,幾個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糟蹋了這許多,大毛小毛一見也不敢多話,連忙跟著下了地。
呂嬌嬌憋著氣,也不同大毛幾個說話,彎著腰忙活了大半晌,發絲黏在了頭皮上,手也酸得抬不起來,大毛幾個也累得不行,可是見呂嬌嬌不停,他們也咬著牙跟著忙活。
幾人把地里的苗都栽了回去,斷了根的就去買種子給人補種上,待忙完之后已經是傍晚時分,什么東西都瞧不清楚了。
呂德成早已急得在田坎上走來走去,他倒是不心疼兩個兒子,只是覺得自個兒閨女受累了,明明是小子犯的錯,何必同他們一道受罪。
見呂嬌嬌拎了鋤頭上來就立馬接了過去,擔心的問道,“咋樣啊,累不累?”
卻見呂嬌嬌一雙白嫩的手上冒了兩個紅通通的水泡,難為她半晌沒吭聲,呂德成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拉著她就要回家上藥。
王大祥見自個兒兒子也累得說不出話來,心軟了許多,卻裝作不理他的樣子,也對呂嬌嬌說道,“嬌嬌別在這站著了,去凈個手回家上藥,不然你娘該擔心了。”
呂嬌嬌卻定在了當場,回頭對小毛說道,“累不累?”
小毛低著腦袋,眼淚滴到了布滿泥土的草鞋上,聲音悶悶的回答,“累。”
呂嬌嬌接著問道,“那你覺得你昨天的態度對嗎?下次還說這種話嗎?”
小毛哭得眼淚糊了一臉,哽咽著撲到了呂嬌嬌的懷里,“不說了,不說了,姐,我錯了……”
畢竟是自己疼寵的弟弟,又見他哭得這樣傷心,知道他當真明白自己錯誤的地方了,也軟下心來摟住他,輕聲安慰道,“知道了就好,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大毛和有名也泣不成聲,有名伸著曬得黝黑的手抓住王大祥,眼淚鼻涕往王大祥身上蹭,“爹,我也曉得錯了,下回再不這樣了,回去你幫給娘求求情吧。”
王大祥瞅了他一眼,說道,“你老子我原諒你了,你娘那兒我可管不了,回去你自個兒說去。”
有名當即哭喪著個臉。
待到了回到家里,高氏看著幾個臟兮兮的孩子,又掉了幾次眼淚,這才翻出藥來給三個孩子擦上。
打從那次之后,兩個孩子就變了許多,休沐回到家中也不愛出去耍了,偏喜歡在家里看書寫字幫著呂嬌嬌和高氏做家務活,就連王嬸也三不五時的過來,說得虧那次給了個教訓,如今省心多了。
兩個弟弟的改變呂嬌嬌也看在眼里,卻沒有時間再顧及弟弟的教育問題,因為這天她在灑了石灰的豆腐坊墻邊看見腳印。
自從聽見呂德發和蓮花的對話之后,她便以防蛇的理由在豆腐坊周圍灑了許多石灰,呂德成幾人覺得呂嬌嬌向來靠譜,從來不曾多問,自然也不知道她三天兩頭的巡邏。
呂嬌嬌猛的一看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立馬去尋了大妮過來。
“大妮,你瞧瞧,這腳印比我的還大了幾圈呢,肯定不是什么野物,說不定是大伯父他兩動手了。”
大妮蹲下身子瞅了半晌,急得滿臉通紅,著急得說道,“這可咋辦啊,嬌嬌姐,他們要是偷學了做豆腐的手藝,我們可就遭殃了。”
呂嬌嬌沉吟了一會兒,對大妮說道,“不妨事,我有個主意,定要叫他兩栽個跟頭。”
呂嬌嬌附到大妮耳邊說了幾句,大妮邊聽邊點頭。
第二日,一大早,呂嬌嬌同大妮便對呂德成幾人說,今天的豆腐由她們兩個來做,叫她們休息一日。
“嬌嬌她兩神神秘秘的是要干啥,她兩個能忙得過來嗎?要是耽誤了時間可咋辦?二哥,要不要咱們去幫個忙。”
三嬸在院子里有些著急的打轉,可豆腐坊又是靠呂嬌嬌才建了起來,她又不好直接拒絕,因而想勸呂德成打消呂嬌嬌的念頭或是去搭把手。
呂德成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家嬌嬌做事向來靠譜,你家大妮也是個穩重的,她兩既然這樣說就讓她們去搞吧,左右這人情關系也是她去掙來的,就是今兒做不出豆腐來,孟掌柜應該也不會說啥。”
三嬸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好把心思轉在小女兒身上,不去擔心豆腐坊的事。
豆腐坊里,呂嬌嬌卻在吆喝著幾頭倔驢拉起磨來,大妮時不時的遞上一把干草塞進它們的嘴里。
“嬌嬌姐,這樣就行了?豆腐就能做成了?”大妮邊忙著邊回頭問道。
只見呂嬌嬌一邊加水一邊抓起大豆,石磨子不停的轉動下,大豆磨成生豆漿,聞言她頭也不回的笑著答道,“還有幾道呢,就是平常做豆腐也不能是這樣吧,更何況是做出我們這承興鎮聞名的豆腐。”
大妮憨厚的笑了幾聲,眼神在豆腐坊周圍四處瞟,“也是,我都忘了,要不是我娘她們忙著,也不該我來幫忙,我啥也不曉得不給你幫倒忙就是好的了。”
呂嬌嬌笑得爽朗,招呼大妮過來,“嗨,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的,不都是要學的,教你幾遍就會了,你過來我給你說。”
見大妮走到身邊,呂嬌嬌特意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的說道,“先用特制的布袋把磨出的漿液裝好,然后收好袋口,再用力擠壓,把豆漿榨出布袋就行了,一般我們榨漿可以榨兩次,在榨完第一次后將袋口打開,放入清水收好袋口后再榨一次,你可看清楚了?”
說完之后好像怕大妮聽不懂似的,又問了一遍,大妮顰起了眉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還是沒聽懂,嬌嬌姐,你再說一遍吧。”
豆腐坊里呂嬌嬌又耐心的說了幾遍,豆腐坊的院墻上有人卻急得直罵娘。
呂德發踮著腳扒在院墻上,借著灰蒙蒙的天色往里頭瞅,這普通的豆腐的做法根本提不起他的興趣,見呂嬌嬌不停的重復,他腳趾頭都麻到沒有知覺了,不由得低聲說道,“這大妮平常看著也不傻啊,怎么是個豬腦子,這都說了多少遍了還是記不住,老子的腳啊……”
說了五六遍之后大妮才點點頭說自己記住了,呂嬌嬌又慢悠悠的說起下一個步驟。
“大妮,鍋燒起了沒?”
“燒起了,嬌嬌姐,現在把些豆漿倒進去嗎?”大妮問道。
呂嬌嬌蹲在地上朝灶里加了柴火,聞言回答道,“對,現在倒。”
說完之后呂嬌嬌便站了起來,尋了個勺子,在鍋里攪拌著,“咱們把榨出的生豆漿倒入鍋內頭給煮沸了,邊煮還要邊撇去面上的泡沫,你也別光惦記著鍋里,還得控制火候,火要大,但不能太猛,否則豆漿沸了以后就會溢出來。”
見大妮點了點頭,她突然拍了幾下腦袋,對大妮說道,“嗨,我這記性,現在該加咱們的秘方了。”
“現在不是還沒沸嗎,我立馬去拿。”大妮說著就跑到豆腐坊的東南角,從柜子里扯了個小抽屜出來,在里頭拿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呂德發瞬間來了精神,也顧不得身體的酸軟,只死死的盯著大妮的動作,卻沒注意啪的一聲踩空了踮腳的石頭。
“啥聲啊?”大妮連忙把東西塞進抽屜里,到處打量。
呂嬌嬌搖了搖頭,也跟著警惕起來,“不曉得,我出去瞅瞅。”
呂德發一聽這話就嚇得四處打量,豆腐坊本就是建在三家附近的空地,往哪里跑都不免要遇到人,若是不跑這里一眼看到頭,立馬就會被發現,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離豆腐坊最近的,呂嬌嬌家的雞圈。
呂德發咬了咬牙,心一橫,抱了幾塊大石頭墊著,三兩下就翻進呂嬌嬌家的雞圈里。
幾個月的時間,雞仔也長得肥肥胖胖,雞冠也高高的挺立著,一瞅見不認識的人跳了進來,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就是好奇的用紅艷艷的尖嘴去戳這個龐大的生物。
呂德發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捂著嘴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任由一群畜生欺負,內心悲憤的發誓,總有一天他要把呂嬌嬌家的所有雞燉了吃掉。
呂嬌嬌找了一圈沒找著,只好回了豆腐坊,朝大妮隱晦的眨了眨眼睛。
“嬌嬌姐,有人沒啊?”大妮裝作焦急的問道。
呂嬌嬌安慰道,“我出去瞅了,沒啥人,怕是哪里養的土狗從外頭過吧,你也別擔心了。”
大妮這才放下心來,揉了揉胸口,重新把小袋白色的粉末拿了出來,朝呂嬌嬌說道,“我咋能不擔心,這可關乎到豆腐坊的生意,要是被人偷瞧了去,豈不是慘了。”
呂德發在外頭看得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念叨著,怪不得他家做出的豆腐和別人的不一樣,原來是因為那東西,看來他得找個辦法偷出來。
這時呂嬌嬌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我曉得,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離了,快放進來吧,豆漿煮的溫度和時間可都影響豆漿質量呢,我們隨時要注意鍋里的動向。”
大妮聽不懂她的意思,只好蹲在地上幫著她加添柴火,沒一會,汗水就浸濕光潔的額頭。
呂德發就眼睜睜的看著呂嬌嬌把粉末沖入剛從鍋內舀出的豆漿里,用勺子輕輕攪勻,數分鐘后,豆漿開始凝結成一塊塊潔白的豆腐花。
呂德發看得口水都快要掉了出來,這白花花的豆腐還飄著豆香味,果然和以前傳下來的老方法做出來的不一樣。
“嬌嬌姐,這就成了?”大妮驚喜的問道,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呂嬌嬌做豆腐,可對于這改善了自家生活的東西,她還是始終心存欣喜的。
“還沒呢,你別著急。”呂嬌嬌抿著嘴笑了起來。
呂嬌嬌自己抬了木板壓在上頭,又指揮著大妮搬了石塊過來放在木板上頭,這才拍了拍手,說,“大功告成。”
呂德發休息了一會兒又看了幾回,發現呂嬌嬌每一次的方法都相同,除了偶爾會根據一鍋豆漿的多少改變粉末的分量,剩下的都差不離,心里也就逐漸有了譜,看來關鍵還在那包東西。
天色已經大亮,有牛車從遠處駛來,呂嬌嬌兩人和趕車的伙計把豆腐裝上車,呂德發趁著這時趕緊躡手躡腳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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