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力氣大，一前一后，箍住清光的手腳。

“快去拿水來！”金桃沖桂魄喊道。

桂魄來不及答應，撒腿就跑。

在院外行走的幾個婆子聽到屋內有喊聲，越聽越像是四小姐的聲音，很是奇怪，便紛紛進來，想要看個究竟，問問還需不需要人手。

誰知剛進到小院，就被急沖沖的桂魄撞開，霎時倒了幾個，磕在地上。

桂魄端著水，二話不說，直接淋在清光的身上。

金桃怕清光發了迷，咬斷舌頭，忙將手放在清光嘴里，抵住清光的舌頭，桂魄一潑水，她躲閃不及，渾身濕透。

淋了水，清光安靜了，不叫了，閉眼安穩了會，旋即睜眼，嘆了口氣——沒有厲鬼，只有溫柔的姐姐，和照顧自己的婢女們。

清光甩了甩手，輕輕咬了咬金桃的手，示意起來。

金桃與程鸞忙將濕淋淋的四小姐抬到床上，金桃瞪著眼，沖桂魄喊道：“還在那里愣神！還不快去找些干凈的衣服來！”

“把門關上！”程鸞補充道。

清光驚魂未定，心口陣陣疼痛，四肢無力，眼里全是淚。

“死……好痛苦……不，死前好痛苦……”清光不敢回想剛才經歷的瞬間——痛苦無助蔓延全身，極大的恐懼包圍了她，給她光亮，不給她退路，讓她清醒，讓她絕望。

瀲滟死前，也是這般痛苦吧？

那個不知名字的孤女懸梁自盡，可有過和她一樣的恐懼？

李鴉之父遭人欺凌，重傷而死，臨死之前，望著放心不下的兒子，除了絕望，應該還是絕望吧？

母親遭遇自己的冷落，凄涼而死，可有過怨恨？

弟弟生光多次碰壁，是不是對她這個姐姐失望透頂？

清光搖頭懊悔，淚水橫流，嚎啕大哭。

前世，她從來沒有為別人考慮，未曾理解過除自己外的任何人，她只知道達到自己的目的，卻不懂得人生在世，還要成全別人。

她這么一個惡人，應該去死，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她怎么能夠重生呢？

“姐姐……我要做一個好人……姐姐，你幫幫我，我不想死！”清光抱住姐姐和光，痛哭流涕。

和光用力的抱住妹妹清光，溫柔道：“你不壞，你是個好人……你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素昧平生，也能慷慨解囊，比你好的人還能有多好？你若是壞人，天下便沒有好人了……你只是有時候頑皮……你還是個小女孩，沒有長大啊……你現在不好嗎？”

聽了姐姐和光的話，清光覺得無比安穩踏實，靜靜抱著姐姐和光，閉上眼睛，放佛置身于無人的山谷，輕松愜意。

是啊，她還沒有長大，只是有些頑皮，有些小孩子的性子……

姐姐和光前世也是這樣想的吧。

也是這樣不斷安慰自己，妹妹清光長大以后便會好了。

妹妹清光推自己入井，只因妹妹清光還是個小女孩，頑皮而已……

清光一愣，姐姐不斷原諒自己，始終都在將自己視為她的小妹妹，當做那個沒有長大的小女孩……

清光一陣心酸，姐姐哪里知道這個小女孩非常壞啊？

程鸞也在旁邊安慰，“我從未見過比四小姐還好的人了……就是我們小姐也比不上四小姐您……四小姐對待梧桐那樣好，我可是很羨慕呢……”

清光聽了，哭得更是厲害，并且加大力氣，緊緊擁著姐姐和光，姐姐的懷抱像是無所不能的避風所，她感到稍稍安寧。

和光也盡力安撫著妹妹，心疼不已，不知道妹妹清光遭了什么罪，那么一個堅強的人會不堪一擊，疲憊的倒在她的懷中。

外面跌倒的婆子們爬起來，拽住來回穿梭，進進出出的桂魄，問道：“怎么了？剛才是四小姐在喊叫嗎？”

桂魄此時小臉煞白，只是點了點頭，便匆忙進去了。

幾個婆子站在原地小聲嘀咕，不斷向里面張望，那房內安靜許許多，只能聽到四小姐的啜泣聲。幾個婆子張望了會，見無事發生，便轉身欲要離開。

房內卻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哭鬧聲，沙啞的話音卻有莫名的穿透力，傳到了小院外，引得丫頭仆婦駐足張望，交頭接耳。

“四小姐果真瘋魔了！”

“這府中真是有鬼啊，有鬼啊……”

萬夫人的心思也有些活動了。

前幾日聽拂塵說四小姐清光自十月初九后，就像變了個人，倒不是說樣子變了，模樣與身量都是那樣，說話語氣也是那樣，不過遠遠近近的看著，從內而外都不一樣了。

拂塵等人也都承認是“感覺四小姐變了。”

于今，聽了那幾個婆子的話，萬夫人也慢慢思忖起來——小女兒是有些不一樣了，卻說不上哪里怪。

“將金桃叫過來。”萬夫人打算問問這個從小在她身邊長大，十分得力的婢女，清光也因為這個緣故，對金桃另眼相看，形影不離。

照例陪在萬夫人身邊的秦姨娘聽見在議論自己的女兒，心不由得揪了起來——這幾日，萬夫人身上有些不爽快，召她來侍奉，她也就沒能陪在女兒身邊，女兒出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秦姨娘關切的詢問那幾個目睹些許情形的婆子，“四小姐怎么了？”

其中一個婆子嘟噥著回答，“像是被鬼迷住了，亂喊亂叫的。”

秦姨娘慌亂如麻，別過身去，避免看向萬夫人，她現在的臉一定鐵青難看，萬夫人看了會不高興。

金桃被帶到萬夫人跟前，恭順的跪下。

“小姐近來是怎么了？大娘們說途徑小姐院落前，聽到房內大喊大叫，你們又是拿干凈衣服，又是端水的，究竟是怎么了？”萬夫人問道。

金桃自然不知道小姐清光內心的想法，以及所有的遭遇，無法向萬夫人說明緣由，只好胡亂編了個故事，應付應付。

“夫人，原是小姐在十月初九那日于小溪橋邊落了水，受了驚嚇，近來有幾晚沒有睡好，睡著了也會做些噩夢，白日里神思恍惚，今個兒是夢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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