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朝卿看不過去，出口替皇帝教訓了一句。

“這……”

夏譽的臉上竟浮上了些許委屈。

“學生也想提早交卷，只是……學生的家人一直不允，學生也實在是沒有辦法，還望陛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懷。”

這人真是……被家里人寵得太好了！

不止連馮朝卿這么想，就連皇帝也是這么想的！

但他確實是個大度的帝王，所以也沒治夏譽的罪，只問道：

“這策文真是你自己寫的？”

不怪他如此懷疑，實在是夏譽就不像是個能寫出這等老道文章的人！

“陛下是懷疑學生舞弊？”

夏譽連忙起身跪了下來，簡直像那竇娥一般受了極大冤屈似的。

“學生冤枉啊，這篇策文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學生嘔心瀝血寫成，通篇都是學生的肺腑之言，陛下都看過了，難道還不相信學生嗎？”

皇帝撫額不語。

不知道為什么，他瞧見夏譽這般作態，就想起了宮中那些嬪妃，心中頓時犯了惡心。

“陛下您還好吧？”

馮朝卿多少能明白圣上的心思，自然也是真的擔心，又看向了夏譽，憤憤道。

“陛下不過隨口一問，好好解釋便罷了，你這般……又唱又作，我看你不像個應試的學子，倒像宮里的娘……”

“朝卿！越說越不像話了！”

皇帝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截住了他的話頭。

馮朝卿心中不以為意，嘴上卻說道：

“奴才失言，還請陛下責罰。”

“行了，下不為例！”

皇帝沒心思罰人，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夏譽的事。

這個夏譽雖然性子，嗯……一言難盡，但文章是真的不錯！而且極有可能是那家的人……也難怪一直把人藏著掖著，讓朕也見不著人……

皇帝這般想著，看著夏譽的目光就帶上了點審視。

夏譽還跪在地上，察覺到皇帝的目光，心中更不安了。

這皇帝是怎么回事？他不會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吧？

別怕，他也沒犯什么大錯，不會怎么樣的，要淡定！

雖然夏譽心中這般想，但其實后背早已濕透了。

真正能在皇帝的審視下做到面不改色的人，都是狠人。

很顯然夏譽并不屬于這個范圍。

“好了，起來吧！”

就在夏譽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皇帝再次出聲。

夏譽終于松了口氣，但還是堅持道：

“陛下，學生真的沒有作弊，為了證明這一點，學生愿意接受一切檢查。”

“你……”

皇帝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夏譽竟然如此在意這個問題！

他不過隨口一問，夏譽就這般反應激烈，是性子高傲，接受不了被人質疑呢？還是……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又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平白無故的哪能說檢查就檢查？”

他看了夏譽一眼，像是不太高興。

“可是陛下……”

“好了，先前不過是句玩笑話，你這孩子怎么還當真了？”

馮朝卿聽了這話，在心中留了個心眼。

有您這么開玩笑的嗎？

夏譽雖然不信這話，但既然皇帝給了他臺階，他也只好順著臺階下了：

“原是這般，倒是學生冒昧了……”

皇帝笑了笑，沒說話，只撂下一句“文章寫得不錯”，便笑著離去了。

馮朝卿跟在皇帝后頭，臨走前深深看了夏譽一眼，什么也沒說就走了。

他已經猜到夏譽的身份了，不過既然皇帝都沒說什么，他當然什么也不會對外說……

理順了思緒，馮朝卿便邁著小碎步跟上了前頭的皇帝：

“陛下，您接下來是回乾清宮？還是去各位娘娘那兒？奴才也好早些安排……”

皇帝哼著不成曲的小調，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朝卿，你覺得剛才那個夏譽如何？”

果然，若單說策文，那位姜銜寫的也不差，可陛下還是只問夏譽，不提姜銜，夏譽果然是不同的，不過，慎重起見，他還得試探一下……

馮朝卿腦子里一瞬間想了許多，最后只道：

“奴才雖然不懂策問，但見陛下如此重視，此人想必是才學過人……只是他的性子像是有些單純，入朝為官怕是不太合適……”

“誒，這有什么打緊的？”

皇帝顯得不以為意。

“朕看他未必就想當官，你怕是多慮了……”

果然……

馮朝卿笑道：

“看來陛下的心中早有成算……”

皇帝也笑了一下，走了沒幾步便停了下來。

“陛下怎么了？”

“今晚去皇后那兒吧！”

皇帝突然望向了坤寧宮的方向。

“嗯？”

馮朝卿心想今兒又不是初一十五，皇帝怎么突然去皇帝宮里？

和許多帝后一樣，皇帝和皇后雖為夫妻，但彼此并不親厚，相比于年老色衰的皇后，皇帝更愿意往年輕的妃嬪宮里去。

皇后雖然沒有皇帝的寵愛，但憑著過硬的家室和皇帝的尊重，這后位還是穩穩當當，倒也沒什么不滿足的。

“朕想起有些日子沒見著三公主了，正好去坤寧宮瞧瞧她……”

三公主是皇后所生，自然和皇后住在一起。

馮朝卿頓時想明白了這之間的關竅，笑道：

“陛下說的是，三公主的生辰要到了，是該去坤寧宮看看了……”

“生辰？”

皇帝一愣。

“倒多虧你提醒，朕都差點忘了這回事了，走吧，咱們先轉去庫房看看，順便挑件合適的禮物……”

馮朝卿應了聲“哎”。

保和殿這頭，皇帝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就到了日暮交卷的時刻。

林大人最后瞧了眼刻漏，瞧了三聲鑼鼓，大喊道：

“時辰已到，交卷。”

在坐的考生只好把答卷放在案上，依依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按照座次，依次退了出去。

都人都走光了，林大人這才走過去按照座次將放在案上的答卷一一收好。

直到看到一張皺巴巴的答卷，才停下來多瞅了兩眼。

“果然是篇好文章，難怪陛下格外開恩呢……”

他大致掃了一眼，感慨道。

“等等，姓姜……”

林大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想：

若真是那位，姚豐年這回怕是有他好受的……不過也是自找的……

林大人不再多想，將姜銜的答卷收好之后，便徑直走向了下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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