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草長鶯飛。

保和殿外柳絮紛飛，景致怡人。

據宮里的老人說是宮中某個風頭一時無二的寵妃吩咐種下的。

皇帝那時對她還很稀罕，寵妃一撒嬌，皇帝就同意在皇城種滿柳樹，保和殿自然也不例外。

本來寵妃的意思是想讓柳樹布滿整個皇城和紫禁城的，但皇帝再怎么寵愛妃子，到底也顧及了皇后的病情：

皇后患的是哮喘，最聞不得柳絮，在后宮種柳樹，那豈不是故意加害皇后嗎？

因為此番緣故，皇帝只答應了在皇城種滿柳樹。

本來事情到了這一步，這位寵妃若是個明事理的，就知道不該輕易去挑釁皇后的地位，從此夾著尾巴過日子，沒準兒還能求得皇帝更長久的愛憐。

可她偏不，被帝王的寵愛迷了眼睛，從此和皇后卯上了勁，處處和她過不去……

結果沒一年，等皇帝過了新鮮勁兒，這位寵妃就被皇后隨意尋了個由頭打入冷宮了，到底也沒來得及看上皇城的新柳一眼。

來年春天，柳條抽綠，后宮眾位妃嬪聚在一塊兒說話的時候，就有人提到了皇城的柳條長出來了新芽這件事，并問皇后：

“柳氏已失寵，皇后娘娘可要命人將這些礙事的柳樹全部除去？”

這位寵妃原本姓柳。

皇后對這位好事的妃嬪微微一笑，答道：

“昔日柳氏憑借陛下的寵愛，在宮中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本宮是后宮之主，是整個后宮的表率，行事自然不能如她一般任性妄為……

只是這柳樹既已種下，自然是合該有它的一席之地，本宮又何必因一己之私壞了春意？”

那位妃嬪還能說什么，只好應道：

“娘娘真是好氣度，我等望塵莫及……”

后來此事不知怎么的，就傳入了冷宮那位的耳朵里。

皇城里的柳樹全是一水兒的新綠，可她這位曾經的寵妃卻還困在冷宮里不得踏出半步，也不知皇帝每每看到皇城的柳枝心中是何想法？

柳氏越想心中越是意難平，沒過幾日便服毒去了，死前到最后惦記的都是皇帝的多變和無情……

柳氏的死訊傳入皇后耳朵里之時，皇后正和幾位妃嬪一塊兒聽戲。

宮人問皇后柳氏的尸體該如何處置。

皇后看著臺上演的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隨口答道：

“既如此，那便將尸首埋在柳樹下吧，還能滋養樹木，也算是成全了她對陛下的一片深情……”

在座的妃嬪聽見皇后這番安排，紛紛側目，從此對皇后從此更加恭謹了。

當然，這些往事，姜銜是不清楚的，他停在柳樹下，不過是覺得大樹底下好乘涼罷了。

“銜子！”

沒等多久，齊慎就出來了，他一眼就看見了姜銜，抬腳便往他這邊走。

“你知道嗎？先前在殿內，都差點嚇死我了，幸好你最后相安無事，不然我和濁子即使最后過了殿試，怕也是高興不起來……”

齊慎攬過姜銜的肩膀，給了他一拳。

“不過你肯定是能過的吧？要知道陛下都為你小子破例了……”

“我倒不愿意他破例呢……”

姜銜揉了揉胸口，苦笑道。

齊慎一愣，小心問道：

“哦？這其中可是有什么緣由？”

這……他能說皇帝是因為愧疚自己毀了他的卷子，才這般破例的嗎？

當然不能！

“公謹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公謹是齊慎的表字。

大揚朝男子一般二十歲及冠以后，方有表字，公謹，是齊慎早亡的母親提前給他取的，意在謹慎，是對名字的進一步解釋。

齊慎是個聰明人，見姜銜這般說了，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問。

“對了，你策文怎么寫的？也和我說道說道，好叫我心中有數……”

他連忙換了個話題，問起姜銜的策文來。

等到嚴崇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他們二人相談甚歡的場景。

“呀，別聊了，濁子出來了！”

還是姜銜率先發現了人。

齊慎回頭一瞧，果然看見了嚴崇，就和他打招呼：

“怎么這么慢？我們倆都等了你好久了！”

“抱歉，座位太靠后了……”

嚴崇先看向了姜銜，問道。

“銜子沒事兒吧，之前在殿里，眼見那個姚豐年給你亂扣帽子，差點沒給我嚇出病來……還好陛下圣明，沒聽他胡言亂語……”

嚴崇這么一提，齊慎也想起了姚豐年這號人，急忙追問道：

“這姓姚的銜子你認識嗎？他這次故意害你不成反而使陛下記住了你，一會兒回府，你可得千萬小心……”

“公謹你是說……”

姜銜全身一寒。

“反正都得罪你了，與其被動等待，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依我看，他應該還不知道你的身份……”

嚴崇接著囑咐道。

兩人先后這般叮囑，姜銜于是也上了心：

“你們放心，伯府的人就在外頭接應，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

見姜銜有了戒心，齊嚴二人便將此事輕輕揭過。

“好了，咱們別提那些討人厭的人了……”

嚴崇沖齊慎和姜銜笑了笑。

“我從里頭出來的時候，見你們二人相談甚歡，你們在聊些什么呢？”

“在說策文的事兒……對了，你策文這次寫的怎么樣？可有幾分把握？”

齊慎接過嚴崇的話，自然而然便問了一句。

嚴崇摸了摸下巴，含糊道：

“八分吧！”

“不會吧？虧我還覺得有點難的……”

齊慎眼角一抽。

“老實交代，你策文怎么寫的？”

礙于齊慎的淫威，嚴崇只好老實交代了。

聽完了整個過程，齊慎有點愣：

“寫的還果真不錯，看來你這次是十拿九穩了……”

姜銜留意到齊慎的語氣不對，便說道：

“那不也挺好的嗎？公謹的文采一向在我們之上，想必也不成問題，這次咱們三兄弟沒準兒都能高中呢！”

齊慎聽聞這話，一掃心中酸意，大笑道：

“說的也是。”

“要真是那樣，倒也算一段佳話。”

嚴崇也顯得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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