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不知他在說笑還是真的，便裝傻繼續試探：“那我能出門嗎？我還有工錢在酒館，得過去拿。”

中年男子倒是好脾氣：“等都謄寫完了，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抓緊吧，早寫早完。”

“您剛才說酒館怕是沒了，我聽得著急，想趕緊回去取，晚了酒館真沒了我的錢也拿不回來了。”小五仍舊堅持。

中年男子終于露出幾分厭煩之色，手里的墨錠往硯臺上一扔，盯住了小五露出兇相威脅道：“你別得寸進尺，給你幾分顏色就要開染坊——沒謄寫完之前，就在這院子里待著，哪兒也不許去，錢也沒有！”

“小妹妹，你好好聽話，別說以前你在酒館的那點微末工錢，就是再多也能賺回來的。正好你的腿也傷了，大夫也讓你靜養，你就當養傷了吧，”說到這兒大概覺得小五愛錢，忙再次補了一句，“銀子少不了你的。”

小五故作怯怯的點了點頭。

那人又道：“我還有件事兒問你——除了《射雕》，你可還會別的？《射雕》又是打哪兒學的？聽聞你以前只是桂花村佃戶家的女兒，土生土長，哪兒都沒去過，怎么會說這么新鮮的故事，唱這么新鮮的曲兒？”

終于說了句實話。

這群人敢明目張膽的將自己搶來，自是有恃無恐，酬勞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左右《射雕》這么長，一時半會兒也謄寫不完。

中年男子見小五低頭不語，以為她真的害怕了，略一沉吟便換了一副笑臉，和和氣氣的哄著小五道：

是以小五故意做出得意的樣子：“說個故事而已，還用學？我腦子里好玩的故事、好聽的曲兒多得是，就跟真的聽過、看過似的，隨便說兩個、唱幾句換點錢花罷了。”

中年男子臉上便有些氣惱的神色：“小妹妹，咱可不能吹牛，不然真讓你說第二個故事你說不出來，可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小五故意挺直了腰板：“誰說我吹牛的？此刻就能再說一個梗概——嗯……玉壺春的盲先生說過《封神榜》，我說個《凡人修仙》如何？農家少年歷經屠村慘案，陰錯陽差被修仙道人收留，偶得法寶，勤學苦練，經歷重重磨難，最后得道升仙……”

小五低頭不語，腦子里已閃過無數的念頭。若說是跟胡地主家方先生或者胡思明學的，這些人必定會去找他們師徒；他們師徒因此得了這消息，想必會立刻想法子救出自己。

但自己前腳剛拒了胡思明，后腳就找他們幫忙，難不成等人家幫完了再拒一回？想想自己都覺得沒臉。

且若只會射雕，最多便是眼前這光景，再沒走出這府邸的希望。

瞧這樣子，自己的命該是保住了。

小五心下稍安，這才得空認認真真研究這屋子，卻見窗子雖然關著，卻能從里面打開，惹得小五啞然失笑，也不知那人鎖門是為了什么。

她自小在桂花村野慣了，翻個窗根本不在話下，雖然腿斷了有些疼痛，也不敢錯失良機，咬著牙翻窗出了正房，發現院門也從外面上了鎖。

她見中年男子的臉色漸漸凝重，瞧著是真的信了自己，便故意將各種修仙小說的情節添油加醋的說了幾句，搖頭換腦道，“個中曲折一言難盡，得吃飽喝足、身體康健才能想得清楚。”

中年男子的臉色再無戲謔之色，認真上下打量了小五許久，終于點頭“嗯”了一聲，滿腹心事似的直愣愣走出屋門，到了院子里才想起要把門鎖上，直愣愣的走回來翹著蘭花指捏了鎖又要出門。

小五忙道：“您要去哪兒？能讓我先回酒館把我的工錢拿回來嗎？”中年男子隨口說了句“等著”，便匆匆忙忙鎖了屋門便去了。

西邊隔兩座小院是一面高墻，墻那邊也不知是誰家，因天色和距離的關系瞧不見什么，只隱隱看見炊煙裊裊，似乎是隔壁人家的正在做晚飯。

小五不敢多看，怕被中年男子回來瞧見，斷了一條生路，所以只略略打量了一圈便急忙原路返回。

腿開始疼，椅子也有點重，爬墻或搬椅子的時候都很辛苦，這讓小五心下警醒——

這也在意料之中，小五并不在意，只從廂房搬了把椅子去墻邊，跳上去攀著墻爬上墻頭，見隔壁也是個一樣的院子，院里曬著衣服，像是有人住的，只是屋門鎖著，應該是出去了。

小五又從墻頭爬上房頂，視線頓時開闊了許多，甚至能看到層疊屋頂之外的觀音廟。此刻天色將晚，華燈初上，觀音廟已經沒了香客，只幾個小沙彌在門前清掃。

近處還有幾個院子，咿呀之聲從東面傳來，只是瞧不見人影，似乎隱沒在亭臺之中。

“姐姐，我害怕得緊，”小五見她要走，忙做出可憐之態，一瘸一拐的跟上去帶著哭腔說道，

“我本是老七酒館的，東家買了我讓我沒事兒給酒客們講講故事、唱唱曲兒，不知怎的今天被他們帶到這兒來……我工錢還在酒館呢，嗚嗚嗚……”

那丫鬟倒是個心軟的，見小五哭得如此傷心也有些同情，便安慰她道：“你會講故事、會唱曲兒，想必他們是要教你本事呢，到時候能賺更多錢！”

這條斷腿將是逃走的一大障礙，要是不小心落下終身的殘疾就壞了；另外在桂花村的時候年歲更小，卻也能搬得起比這椅子再重的東西，如今進城半年就慫成這樣，以后要加強鍛煉才是。

她以為那中年男子很快就會回來，誰知過了好一會兒，之前送筆墨的女子送飯過來都沒見他。

小五笑容滿面的跟那女子打招呼，那女子倒是很和善，笑道：“我只是這院子里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你耐心等他們過來找你便好。”

聽這意思仿佛并不知道中年男子的意圖。

小五忙攀著那丫鬟手臂問她叫什么名字，聽說叫彩蝶便誠心求懇：

“彩蝶姐姐，我叫小五。酒館那邊有我二十多兩銀子呢，是我辛辛苦苦攢了很長時間才攢下的……你能幫我去拿一趟嗎？在大同路那邊，掌柜的姓何，他家也就在附近住著，我那銀子就在何家耳房，你找個叫翠兒的姐姐，她跟我要好，肯定會給你的！”

見彩蝶很是猶豫連忙補充道，“你若能幫我拿回來，我定給你五兩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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