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一個字都不說！”小五忙道，“但你得盡快，剛剛那個人跟我說老七酒館怕是要沒了，真沒了我工錢去哪兒找……對了，剛才那個男的是什么人啊？很愛干凈的樣子，聲音也好聽。”

彩蝶只是個丫鬟，難得有人如此大方，竟肯給她五兩謝銀，心里對小五多了幾分好感：“他啊，是惠豐居老板的遠房兄弟，以前是唱曲兒的，扮的還是旦角兒，年齡大了沒紅起來就來務城投靠，專管三爺這邊學藝的伶人。”

小五明白過來了，呂老板是惠豐居真正的東家，并不親自管理惠豐居；王掌柜則是真正管理惠豐居的人。何大富的老七酒館自己出錢自己出力，所以既是東家又是掌柜的，并沒分別。

彩蝶只是過來送飯，不敢耽擱太長時間，便催著小五快快用飯，她好收了碗碟出去。

小五邊吃邊多問了幾句，得知這院里果然都是跟著三爺學藝的徒子徒孫，呂文杰并不是三爺的弟子，只是被呂老板安排過來管事，將來有伶人出師了，也去惠豐居說書也未可知。

惠豐居老板？

小五大吃一驚：“可是姓王？”

“不是，你說那姓王的是惠豐居掌柜的，”彩蝶見小五腿腳不便，晃來晃去，極體貼的扶著她在桌邊坐下，“惠豐居的東家姓呂，務城好多酒樓、茶館都是他家的產業；剛剛帶你回來那位叫呂文杰，聽說以前在京中的藝名是文遠閣，大家都叫他文老板。”

她沒敢寫個字試試紙質，怕讓人知道她會寫字，只琢磨自己的境況和應對，想一想翠兒此刻可能在做什么，余來子有沒有好好的造紙……

室內沒有燈燭可點，黑乎乎的讓想著想著便困了，迷迷糊糊進暖閣翻箱倒柜，竟在炕柜里摸到被褥，忙拉出來鋪好鉆進去睡了，因存著戒備之心，只脫了最外的棉襖羅裙。

正睡得半夢半醒，突聽院門鎖響，驚得她一下子清醒了，忙七手八腳穿了外衣，膽戰心驚的躲在門后的陰影里。

吃飯時小五想起大姐和李玨，原想自己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被帶過來，李玨該是知道的，后來想到他送過禮就走了，也未必知道自己來了三爺這地界，便托彩蝶再幫她給大姐報個信兒，并多許了她二兩的謝銀。

如此一個大餡餅砸在自己頭上，快趕上一年的月例了，彩蝶自然喜不自勝，歡喜的答應著去了。

小五閑著沒事兒又研究桌上那紙筆，發現那紙有些類似上一世食品店包醬貨的粗紙，只是沒那么細致，想必也沒那個干凈，紙質也略厚，想來壓榨、漂白的功夫差些。

小五知道躲不過去，忙扶著門從暖閣中跳出來，見了王掌柜一臉的驚喜：“王掌柜？您是來救我的嗎？嗚嗚嗚……”邊說邊瘸著腿跳過去攀著王掌柜的手臂低聲哭了起來，像是瞧見了親人。

王掌柜尷尬的看了呂文杰一眼，忙扶著小五到桌邊坐下：“店里忙，快打烊了才聽說你們酒館的事兒，家都沒回就過來找你——小五姑娘，你身子可好？聽說腿也斷了，可憐見的……小小年紀要受這種苦楚。”

他們這邊熱絡著寒暄著，呂文杰則在一旁歪著嘴笑：“怎么說‘救’這么難聽，明明是請你過來的，連拐杖都給你立馬給你打了付新的。”邊說邊將拐杖放在一旁。

小五還沒躲好就聽院內有人高聲叫著“小五姑娘”，聽聲音有些熟悉卻想不起是誰，隨即傳來正房鐵鎖被打開的聲音，叫聲緊接著進了花廳，還有人點燃了燈燭，屋里頓時亮堂起來。

竟是惠豐居的王掌柜？

跟王掌柜一起來的還有那位中年男子呂文杰，手里還提著一副新拐杖。

“小五姑娘，我說句公道話，老七酒館的何老板忒不厚道，你明明是說書的天才，卻拘著你不準你拜師——行里有這規矩，不拜師就說書是要惹麻煩的呀！我實在惜才，又自覺同你有些緣分，三番五次出重金贖你，何老板就是不答應！如今文老板他們做的不算況外，最多下手重些，將你帶來也是愛惜你的才華，救你出水火——你可別誤會文老板啊！”

邊說邊沖呂文杰使眼色。

“我氣的是老七酒館不守規矩，不是對你，小五姑娘。”呂文杰臉上有些不情愿，但仍舊做出慈愛的樣子沖小五笑道。

小五故意做出小女兒的天真之態，哭著跟王掌柜告狀：

“不是，不是！今天是少東家成親的日子，酒館都沒營業，大伙湊趣讓我講個笑話熱鬧熱鬧，剛講了個開頭他們就沖進來了，把屋里桌椅板凳、婚宴酒缸都砸了，還提著我脖領子將我擄了過來……怎么能算請呢？嗚嗚嗚……”

呂文杰當面被懟，眉毛都擰到了一處，王掌柜只能滿臉慈愛的從中調和：

小五索性紅著臉自己說破：“第一回見您時，為了找到差事說了謊話，還請王掌柜見諒——我并非京城吳家的侍女，只是桂花村小小村姑罷了。”

“等你的腿好些了，我帶你去拿，拿不回來我賠你。”王掌柜立刻拍著胸脯保證，“聽說你在老七每月工錢只有一兩，這也忒低了，京城吳家定不會如此虧待姑娘。”

呂文杰明明知道小五是桂花村佃戶家的女兒，王掌柜怎會不知？此刻拿出小五初識王掌柜時假造的身份出來說話，看來這是要轉守為攻了。

小五邊哭邊揉眼，兩只眼睛都是通紅的：“可我的工錢還在何家，都是我的血汗錢，我想回去拿，他們也不讓，還將我鎖在屋里。”

王掌柜故意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隨即很快大方的安慰小五：“你小小年紀，還是個姑娘，為了自保求生說幾句謊話不妨事——您不是吳家侍女更好，正好可以拜師入行，堂堂正正的賺錢！”

說罷手掌指向呂文杰，“這位是京城名角文遠閣，大家都尊稱一聲文老板的，是這院子的管事，這院子的主人更加大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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