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邊解她身上的繩子一邊大致說了經過，鳳蝶聽了哭得越發厲害：“姑娘，別讓我走，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你若跟著胡少爺，他能教你讀書識字，方先生也……”

“我不去！”鳳蝶解放了雙手，立刻抱著小五大哭起來，“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去……嗚嗚嗚……”

小五隱忍了好久，到這一刻才終于流出眼淚，伸出雙臂回抱住鳳蝶好一會兒，才終于答應道：“好。”

鳳蝶聽了又是開心又是難過，免不了又是一番啼哭。

等將繩子完全解開了，手腳也恢復了，小五便和鳳蝶手牽手往三爺府外頭走，途中遇上幾個伶人或哥兒，都不敢跟她們說話，只鏡哥兒瞧見了她們，過來熱切的打了招呼，小五只說明天回府，鏡哥兒自溫柔說道：“凡事都可以找我，我拼死也會幫你的。”

小五謝過鏡哥兒繼續往外走，沒走多遠就見胡思明和方先生雙雙沖進府里，方先生嘴唇緊抿，倒看不出什么，胡思明滿頭是汗，身上也臟兮兮的，顯見著剛剛經歷一場打斗。

他們瞧見小五和鳳蝶俱是一愣，正在這時呂老板、呂文杰兄弟也帶人從小五身后走了出來，隨即府內隨從、小廝也圍成一片，將小五、胡思明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呂文杰大聲打著招呼：“胡少爺，令尊沒教過你規矩嗎？一沒拜帖二沒通傳，來了就往我府里闖，聽說還打傷了我幾個家丁，是覺得我三爺府軟弱可欺嗎？”

胡思明根本不理會他，只沖過來問小五一切可好，小五握了握他雙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回頭對呂老板和呂文杰施禮道：“您說今日就隨我，能不能這事兒也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追究？終歸是因我而起。”

呂文杰瞧了瞧呂老板，點頭道：“自是瞧你的面子。但你也好生勸勸別有下次，否則我們告到官府，胡少爺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你當小爺會怕嗎？！”胡思明立刻便要沖過去廝殺，被小五和方先生一把拉住，示意他先回去，有話慢慢說。

小五便同胡思明等人肩挨肩往府外走，鏡哥兒瞧在眼里，俊美無匹的臉上冷得能掉下冰渣來。

府門外等著一輛馬車，車把式縮著脖子在那兒等著，見胡思明等人出來神色立刻便歡愉了，迎了他們上車便逃也似的往外趕，小五在車上將跟呂老板的約定大致一說，胡思明師徒的臉色立刻沉郁了下去。

小五笑著安慰胡思明道：“都怪我當初沒聽方先生的，跟你回胡家堡，我沒想到胡夫人是這樣爽利的一個人……如今既簽了這合約，也沒別的法子，履行完就是了，好在賺的不少，我也能早一點把那報紙辦起來。”

方先生有些驚詫：“你還想辦那報紙？”

“哦，對，不是報紙，您不是說官府不讓個人辦報嗎？”小五笑道，“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枕邊書》，這東西不但能連載書稿，還能留出版面給各大商戶做廣告……廣而告之，說不定真是一份賺錢的好事業。”

“你若回伶人府這腌臜地界，置我于何地？”胡思明的眼睛早已紅透，“你計劃得這么好，怎么就沒想過我呢？”

小五忍著淚笑道：“你是要走仕途的……”

“我可以不走仕途。”胡思明立刻打斷小五。

小五一時語塞，車廂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胡夫人說，你肩上的擔子重，是務必要考中狀元的……到底是什么擔子？”

胡思明張了張嘴巴，啞然無聲。

車廂內再次安靜下來，一直到胡宅門口停車都沒人再說話，一行四人只付了車錢，一言不發相跟著進了胡宅前廳，那里有酒有肉有面，只是酒肉已經涼了，面已經坨成一團。

鳳蝶說了聲“我去熱”便上前去端酒肉，方先生也伸著兩條長長的胳膊過去幫忙，花廳內很快只剩小五和胡思明兩人，黑暗中也沒人點燈，只月色透窗，撒在兩個人的肩膀上，像是蒙了一層白霜。

小五不知如何安慰胡思明，起身點燃了燈燭，窗外的竹影立刻跳動起來。胡思明忽然起身從小五身后抱住她的腰身，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低聲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方先生和鳳蝶端了酒肉回來，胡思明才松開雙手，囫圇抹了抹臉主動倒酒：“我外祖父是匪首，當年朝廷剿匪被捉，我爹娘才棄了寨子當的地主。后來我娘使了好些法子都沒能救我外祖父出來，便讓我考狀元，當駙馬爺……興許這樣能救外祖父一命。”

“我不想讀書，也不想當什么狀元、駙馬，但一說不讀書，我娘便哭得稀里嘩啦，連我爹都沒法子。這事兒方先生都知道。”

胡思明把大家的酒杯都倒滿，隨之自己先仰頭喝了一杯。

“別管以后了，先只顧眼前吧，”小五舉杯敬方先生和胡思明道，“你好好讀書，我好好賺錢。十年之后，說不定又是另一番景象。”

見小五如此灑脫，又當著方先生和鳳蝶的面，胡思明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大塊吃肉，大口飲酒，還將坨成一團的面給分成四份，其中一份雙手捧起來敬到小五面前：“你是女中豪杰，巾幗英雄！拿得起放得下！無絲毫兒女情長！將來必成全國首富！金銀珠寶將這宅子都能裝滿！”

小五見他醉了，只能笑著將面接過來，胡思明卻越發的惱了，將桌上半壺酒盡數砸在地上，酒和殘渣散了一地。

鳳蝶忙起身收拾，胡思明低聲哭泣著趴在桌子上咒罵自己不止，先說自己沒用，沒十萬兩銀子，又說自己沒出息，學業聽娘擺布，情義隨小五擺布。方先生忙讓小五稍事休息，他扶著爛醉的胡思明回房休息，臨走還交待小五：“你稍等，一會兒我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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