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翻飛,頭微動,隨著音律有時激昂時往前俯身壓低下巴,有時輕快又閉目欣賞,下巴微揚,好一副陶醉的模樣,夏枯草沒忍住見雅室旁有一顆菩提樹,便悄悄地爬上了菩提樹,從樹葉縫隙中偷偷地瞧著石寒水彈琴。
背靠在樹,聽著這悠揚的琴聲,看著郁郁蔥蔥的綠葉,遠處的假山流水,殷紅一片的寒梅,偶爾再來兩聲鳥啼聲,一切美輪美奐,困意不知不覺間來襲,眼睛閉上就陷入夢境。
夏枯草呵呵一笑,知道這是師父所奏,心里不禁幻想著,師父在旁彈琴的樣子,就像他陪著她吃飯一樣,不管他在不在廚房,但他就和她在一個地方,她不孤單。
這種感覺真是無比的美妙,他的琴聲穿透力太強,音律可以讓一個人放下煩惱。
夏枯草重新鉆進廚房,臨汾師兄在哪里給她弄來這么多的菜,真好。
飲食起居如此大的事,他難不成以前都是自己動手的?不能吧,否則玉清尊也不會專門派個人過來了。
夏枯草嘆口氣,在原地踏步,首要任務是修習,可如今她卻毫無頭緒,算了,肚子好餓,吃飽再說。
唉,夏枯草放下碗筷,嘆口氣,好像不怎么餓了。
“當……當……當……”
耳旁突然聽聞一段琴音,這琴音跌宕起伏,竟有治愈的效果,夏枯草聽完一曲,心情大好,連胃口都好了,感覺面前這飯菜都香了。
那夢太美好,太美好,她竟然連師父的細小的胡茬都能看得到,她們挨這么近干嘛?哈哈,夏枯草在夢中美的笑出聲來。
噗通一聲,猶如黃蜂過境,這一陣騷動伴隨而來的就是痛,徹骨的痛,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幸免,她結結實實從樹上栽了下來。
夏枯草哎呦連天的坐起身來,睜開眼大駭,師父那帥氣迷人溫柔的臉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師父那張清冷略有些深沉的臉,他的眸有些許失落惱怒:
“菩提乃佛家供奉之樹,你修的是仙,論的是道,習的是我佛慈悲,從今日起,罰你三天不許吃飯,領《佛法》抄習一遍,領悟之,三天之后寫一篇觀后感,即日起,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門半步。”
石寒水說完輕揮衣袖,雅室的門瞬間關閉,夏枯草懷中立刻多了一本厚厚的《佛法》,他望了她一眼便離去了。
這一眼含義太多,多到夏枯草無法理解完全。
夏枯草看著那厚厚的書欲哭無淚,他對她應該是太失望,以至于那一眼半分溫度都沒有,好傷人。
夏枯草惱怒的給自己啪的一巴掌,嘴里振振有詞:“叫你偷看,叫你蠢笨,叫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叫你異想天開夢中幻想,最主要的是敢上圣樹,簡直找死!”
夏枯草嘆口氣自問自答:“你說的都對,可又有什么用,貪心不足蛇吞象,在師父面前耍花招,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哎呀,不就是三天不吃飯不出門修習佛法嗎,也不算吃虧,你可別忘了來輕音臺是干嘛的,又不是為了過上豬一樣的日子的!”
說完還堅定的點點頭,舉起右手狠狠地給自己打了一口氣,奔進房間,門一關愜喜的拍拍肚皮道:“還好,我剛剛吃撐了,這一頓飯挨個兩三天不成問題吧?”
石寒水穩健的腳步差點踢到了那凸起的鵝卵石上,他看著那寒梅,略有沉思,不定心如何定性。
夏枯草翻開那厚厚的佛法,頭好暈啊,全是晦澀難懂的古言文,夏枯草連翻了好多頁,終于忍不住癱倒在地上,腿張了個八字形,壓抑的大叫:“這叫我怎么看得懂啊,振敞君師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師兄,你好狠的心啊,說丟下我就丟下了,可是我還不能離開你,這些東西我看不懂啊,神啊,請救救我。”
說完神神道道的連忙跪坐起身來雙手合十祈求道:“神啊,請賜予我力量,讓我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讀懂這本無量佛法吧!”
石寒水終是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不能再聽下去了,不能再聽下去了,她的話簡直太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說,被罰抄寫讀文不過幾分鐘,耳朵已經被她磨得快起槳。
石寒水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肢體語言會受到夏枯草的影響,大驚,幾百年了,除了師父飛升,他都不曾有過多余的表情和心理。
他搖搖頭,不行,絕不能讓她影響自己的心智,左手放在后背,人已經離地而起,直往后山的冰室。
冰室里有一汪常年結冰的冷泉,無暇山每一脈都有這種寒潭或是冷泉,本打算讓夏枯草每日晨昏都來冷泉修習,現在關了禁閉,只能推遲。
石寒水坐于冰床之上,靜心打坐,這里再聽不到夏枯草的嘰喳聲,即使他啟用順風耳也聽不到,這冰層是幾萬年累計形成的,絕對的寒。
夏枯草抱著那本書,恨不得吃了它,既然讀不懂,就只能先抄寫,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寫,認真的記,認真的領悟,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竟不知時間過得如此快,抄了一下午也才抄寫了十來章,夏枯草甩了甩胳膊,好酸啊。
先站起來磨墨,活動一下,腿腳也有點麻木了,夏枯草磨好了墨,就張開胳膊,左右晃動,來個十次,果然輕松許多,又將雙手舉過頭頂,岔開腿站立,做彎腰動作,又是十來次,最后開啟原地不動的跑步姿勢,呼呼行動如風,雙腳離地,地板咚咚響,好歡樂。
做完這些,感覺身體都飄起來了,舒服,眼睛也不能放過:“揉一揉,繞指柔,捏一捏,酸溜溜,眼珠子啊別亂動,讓我來給你松一松。”
夏枯草自個從來不會感覺寂寞,這是她常年和豬生活鍛煉出來的,那豬能聽懂人話嗎?不一定,既然不一定,她當然要說,即使對牛彈琴,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和它們交流,管你回不回應我,我的柔情就是要對你展開,久而久之,這自問自答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了。
做了這么一番無用功之后,她又重新坐回墊子上,拿起筆專心致志的抄寫起來,這一晃三天就過了,這三天石寒水基本都是在冰室度過的,就連彈琴也轉到了崖邊,選擇在那空曠的山谷中釋放悠揚。
也不知道子軒,祁爭,趙云,若風他們現在都在干嘛,他們有同門師兄弟陪著,應該很精彩,很期待。
她的眼睛很亮,一閃一閃的,石寒水背過身去道:“他本為圓覺弟子,是玉清尊派來與我為伴的,如今我收了徒,他自當回山修煉。”
石寒水手中的筆微顫,收回腳站定:“你不需要做這些,你的首要任務就是修習,再者,我的飲食起居根本無需照顧。”
說完大踏步離去,夏枯草伸出手想要挽留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手伸了唉都沒唉出口,只好垂下來,她心中有那么一刻是充滿了期待的,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該是多么榮幸的事,可他說不需要。
石寒水立在原地,見她半響沒動靜,就打算離去,可他一邁步她又開口了,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師父……那……那徒兒之后就可以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嗎?”
夏枯草手上拿著個盤子,想了想又放下,然后又拿起來,這到底要不要給師父端過去呢,師父他到底吃不吃飯呢?
水是取自地下冒出來的泉水,夏枯草好奇的蹲在那石頭圍起來的泉水旁看著,那地底下似有泉眼一樣,不停地往外沁水,可這水卻不曾見它增長過,也沒有外流的跡象,又不是死水,怎么舀都舀不完。
夏枯草只會簡單的幾樣,好在給到的食材就是最簡單的,這生火的技巧她早就會了,一頓飯也不太難,只不過離色香味俱全差遠了。
夏枯草不禁呵呵地笑了,站起身來收拾碗筷還配合著她的琴音唱起了歌:“滄海笑,兩茫茫,不思量,在人間,我如你,兩相忘,情到頭,不自知……”
這歌唱的無厘頭似的,但是夏枯草覺得歡樂,恨不得唱起洗刷刷,又覺得洗刷刷太過兒戲,污染了師父的琴音,便作罷。
待她收拾完碗筷關了廚房門,琴音也戛然而止,夏枯草閑來無事,便想去遠遠地瞧瞧師父彈琴的模樣,那琴音再起時,夏枯草便隨著琴音而去,在一間雅室,夏枯草看到了正在撥動琴弦的石寒水。
夏枯草瞪大眼眸,她還來不及向他表達她的謝意呢,心中難免失落,只不過有一問題,她很想問。
掙扎了一番,只能獨自一人端著碗飯菜坐在木凳子上吃了起來,好懷念從前和碧晨在一起的時光,那時的飯菜大抵也不過如此,好在和她兩人分享也覺得有滋有味,偶爾碧晨還會藏起來一個窩窩頭留給她,怕她爬一天的山窩窩累著餓著。
來了無暇山,也是和眾人一起吃飯,雖然沒多少交流,但總是有人陪著,尤其那惱人的子軒,總愛打趣她,想來現在只能一個人吃飯,這孤獨感讓飯菜都黯然失色,食不知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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