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時,街上熱鬧的時候,十二工坊的大門卻緊閉著。
大門之內,叔侄二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有一瞬間的詭異。
半晌,聽見金平年依舊用他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溫聲道:“你都知道了。”
“是我自己知道的,我問過您,您沒有說。”
“那是她擅自做主的,再說梁文生不是也沒事么。”
“大伯覺得差點兒喪命,就是沒事?”阿音抿了抿唇角,露出淺淺的笑容,卻是略帶威脅,“也對,在大伯心中,無論瞞著我什么事情都是應該的,無論您要做什么,都是為了我好。”
“我說了,這事兒是意外,我只是不想這件事情讓我們兩人有什么齟齬。”
“可我還是知道了,眼下滿城風雨,我總要有一個交代的。”阿音看著他,堅定道,“哪怕只是對自己有個交代。”
金平年對上她的目光:“你想如何,阿素可以給你處置,任憑發落。”
“呵。”阿音輕輕一笑,不削道,“我處置一個下人做什么。”
終于,金平年有些意外的看著她:“那要如何。”
阿音拿起一旁的杯子,輕輕一嗅,是頂好的茶,可是她卻沒有喝,而是看了一眼一旁那個端茶的侍女。
“我要大伯手里所有的影人。”
金平年以為自己聽錯了。
阿音卻繼續道:“大伯說過,愿意將一切都給我,秦氏嫡女的身份,南疆廣袤富饒的疆土,以及鎮南王的位子。那么,原本就屬于鎮南王的影人,也應該給我,不是么。”
“阿音,阿黛一個還夠么,她是最好的。”金平年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蜷。
“不夠。”
“你知道我手下有是多少影人么,開口就要全部。”
“不知。”阿音擱下手中的杯子,看向金平年,“不過大伯都給我了,不就知道了。”
“阿音,我說了,梁文生的事情是個意外。”金平年眼中的笑意淺淺,笑意中的溫度卻漸漸退卻,“聽話,不要鬧脾氣。”
“大伯覺得,我鬧脾氣是這個樣子么?”阿音也是淺淺的笑著,“今日,大伯便做個決斷,要不要將影人交給我,讓我安心。”
“影人不是都在京都的,好些都在外面,你這忽然如此,我要如何去辦。”
“京都的影人全然交給我再分配,至于在外頭的……”阿音微微一頓,毫不退讓道,“傳令出去,從此以后,他們的主子換人了。”
“你……”金平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要說什么,就看見一個黑衣人忽然出現,跪在了阿音的面前。
是阿素。
“小姐,是屬下自作主張,請小姐責罰。”
阿音看了她一眼:“責不責罰你,今天我都要定了。”
“小姐……”阿素一襲黑衣,單膝跪在那里,她能感覺到金平年平靜而冰冷的目光。
不過一瞬,阿音看見她忽然從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了隨身的匕首,一下刺進了自己的大腿里,鮮血流了出來,瞬間湮沒在漆黑的夜行衣下,要不是那把匕首還插在腿上,還真的叫人覺不出那傷口有多深。
阿素卻一聲也沒有哼哼:“請小姐原諒主人。”
金平年一言未發。
阿音也一言未發。
忽然,耳畔一陣勁風劃過,阿音手中的匕首在對方的鋒芒逼近自己的咽喉之前,抵住了她的咽喉,咫尺之間,對方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絲毫不敢再靠近阿音。
出手的是那個上茶的侍女。
“大伯這是軟硬兼施么。”阿音握著那把紅寶的匕首,看也沒看身邊這個忽然襲擊自己的侍女,而是看著跪在那里的阿素微微挑眉,“眼下應該是清楚了,我軟硬不吃呢。”
金平年依舊含笑看著阿音,她的身后絲竹至始至終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懷中還抱著阿音的斗篷。
“阿音,就算是我妥協了,你一時半會兒也收服不了他們的。”金平年終于說道。
“那是我的事情,我若是連自己的家仆都收服不了,大伯還會對我抱有什么希望呢。”阿音說著利落的收回手,握著匕首的手略重的落在一旁的茶幾上。
金平年豁然起身,垂眸看著她:“阿音,你在逼我。”
“是。”
“好,很好。”金平年微微抬手,棕色的眸子在淺淺的陰影下深不見底,“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做這個主子了。”
下一刻,男子的掌心一揮,便有十幾個黑衣人驀然出現在了十二工坊偌大的廳堂里。他們有的蒙面了,有的沒有。一眼看去,有男有女,皆是警惕的看著坐在那里的阿音。
阿音握著匕首的手微微一緊,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后絲竹身上的寒意。
“這些?”阿音詢問的看著金平年。
金平年瞇了瞇眸子,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這些。”
阿音握著匕首的手一緊,一躍而起,雙方一下動起手來,偌大的空間里一下熱鬧而擁擠了起來。
此刻,門外陽光正好,康平坊的大街上,一襲藍衣策馬狂奔,一路往十二工坊去。
慕無塵那雙丹鳳眼在眼光下危險的瞇了瞇,手中的馬鞭緊了又緊,身后一襲黑衣也是如影隨形。
“到了。”川北沉聲道。
慕無塵遠遠地看見十二工坊那金色的匾額,飛身一踏馬背,便落在了那緊閉的大門口。
“開門!”
門內異常的安靜。
慕無塵忽而想起那晚阿音在書房,跟他說自己用血去試云墨體內蠱毒的情形,不知為何,那種安靜的決絕讓他很是后怕。不禁加重了拍門的力道:“開門!金平年你開門!”
“公子,我繞去后面看看。”川北沉聲道。
慕無塵心頭一沉,正要說什么,大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了,絲竹手里還抱著阿音的那件斗篷,迎面看見一臉焦急的慕無塵,不由得一怔。
“絲竹?你們果真在這里。”慕無塵說著就身后扒拉開了絲竹,側身沖進了屋子,“阿音!”
門口的光亮在幽暗的屋子里拉出一道光線,慕無塵剛進屋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心頭一沉,下一刻就看見了站在光線盡頭的女子,手里匕首上的紅色寶石反射出一道光亮。
刺了他的眼。
“你怎么來了。”阿音站在一堆受傷的黑衣人之中,側首看著忽然出現的慕無塵,臉上的血跡猩紅而刺目。
“我……”慕無塵張了張嘴,忽而覺得心痛難當,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我來找你呀。
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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