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監獄是要夸火盆的。算是一種迷信,也是——再也不走回頭路的寓意。
凜霧昀是在牢里的時候聽前輩們說起的,但是他并不在乎,因為沒有一次他是以真實的身份進去,但不會以正確的方法離開。不會有任何的記錄留下。
這一次雖然報上了自己的大名,同時他也進入了通緝名單。
不過更加不可能不走。金遠光已經動用了他自己在NH那邊的能力,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硬是留在牢里,就是把幾個大哥得罪了。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金遠光絕對不是做慈善的人種。怎么會突然心血來潮,派兄弟來撈他?
起初以為是金宸安排的。金宸這些年翅膀也硬了。跟老頭子金遠光公開叫板也不是頭一回。
有好幾次半路上殺出來個來歷不明的買主,凜霧昀以為遇到了另外一撥人。結果順藤摸瓜,摸到的居然是金宸。
金宸跟金遠光完全不是一路人。說是父女,大概只有DNA里那點相似的東西。
金宸是做慈善的。
她會從自己老爹頭上倒出來口,輸送給農村的基層慈善。比較敏感的金錢來源就輸送到南非,幫助無國界紅十字民間組織。
這道也是讓她認識了不少的人脈。
凜霧昀有機會的時候問過她,是不是在鋪路,將來好直接脫離她老爸及老頭子背后的東西。
金宸卻不置可否,不過說過一句,“真的是在鋪路的話也是為你鋪路。我根本不需要。活到這么大,我一直都是影子人。在地球的任何一片土地上都沒有我的身份。”她說的是實情。金遠光這么做也是為了保護她。
西暖當年出境,金宸也幫了不少的忙。甚至幫忙隱匿行蹤。但最后還是為了江念,被追了出來。
“只要一露面,我就沒有辦法了。”金宸也是實話實說。她的力量,在老頭子面前,杯水車薪。
沿著一條道走到黑是凜霧昀習以為常的事情,但今天走著走著莫名發現身后跟著一輛車。是一輛看起來就很破舊的小貨車。
破舊到簡直就要相信,它開足馬力也就不過凜霧昀此刻行走的速度了。
他故意蹲下身,把綁的非常堅固的鞋帶拉松了一些,重新綁上。
那輛車于是跟緊了一些,但還是沒有超過去。
車子停在他身后一個側身位,凜霧昀抬起頭瞟了一眼,瞬間就頓住了。
一個背包從車窗里飛了出來。
“老師。”喊他老師的人,始終都只有一個。
“你怎么……會在這里。”
“來接你的,老師。”
“你怎么知道……”
“不然老師以為自己是怎么出來的?”
江念一手擱在半開的車窗上,一手啷當的調動著方向盤。
凜霧昀一把拉開了駕駛室一側的車門,生硬的道,“坐過去。”
江念壓了一腳油門,趁著車滑行的間隙平穩的挪到了隔壁的座位上。凜霧昀無縫銜接的坐了進來。
“去哪里?”
“看老師喜歡去哪里。我都可以。”
他們在一家汽車旅館門口停頓了片刻,加了油,買了一箱礦泉水放在后座上。凜霧昀去衛生間更換了背包里的衣服,洗了臉。
出來的時候江念買了兩罐可樂等著他。
凜霧昀很自然的接了過來,“我還以為是金宸。”
“宸姐搭的線。否則我也不認識那只老狐貍。”
“知道是老狐貍,還敢隨便搭上去。”
“我不搭上去你怎么出來?雖然我這人不孝吧,但也不至于不識好歹。”
江念原本說的很自然的,至少他以為自己很自然。但是這句話一出口,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微妙了起來。
凜霧昀喝了一口可樂,表情瞬間凝固住,“這是什么?”
“高仿的可樂啊。”
“知道你還買?”
江念有些吊兒郎當環顧了一圈四周,“這附近荒郊野嶺的,能找到高仿的就不錯了。”
話題一轉,“有什么打算?”
江念其實腦子里有很多打算,而且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也都將凜霧昀囊括了進去。
他是他的爸爸,親生老爸。事實上也照顧了他這幾年,雖然是在他完全不認他的前提下。
西暖和金宸都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凜霧昀這個人是已經沒有辦法活在陽光底下的,所以格外的希望能夠看到自己的孩子活在陽光下。他也曾這么對西暖說起過。
“會修車么?”
“啊?”
“開個洗車店吧。”
凜霧昀一臉蒙蔽看著江念,末了笑了出來。
“爸。”江念側過頭去,輕輕喊了一聲。凜霧昀已經自顧自坐進了車里,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
只是上車以后的凜霧昀嘴角微微的揚起弧度。大概,是聽到了吧。
狡兔三窟,金宸的窟更多。江念輕車熟路的鉆進了廢棄的廠房。
“暫時就住這里。我去市政處查過基建圖紙了,目前開發不到這一片。”
“是金宸的吧。”
“沒錯。”
“什么時候跟她關系這么好了?”
江念抬眼,一副“怎么一副沒見過大世面”的表情,“她不完全是看在你份上么。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個什么。”
嘆了口氣,不知該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
“你跟我媽……你跟……是你們先認識的,還是跟我……跟江洋先認識的?”
“好奇這個干什么。”
“不是。我總覺得很神奇啊這件事……”
那一刻凜霧昀的表情不再是江洋熟悉的,甚至心懷憎恨的冷漠而理智的麻木的神情。
他變得,有一點像人了。
“我想過。如果他不是遇到我。應該就像那些城市里普通家庭的女孩。如果……江洋真的那么喜歡她,她的日子也不會太難……”
“這種事情哪里有如果,不如果的。而且做錯的從來都是江家……我的意思是,”江念遲疑的看著凜霧昀,“為什么你從來沒有回去看過一次?一次都沒有。”
凜霧昀以為他的意思是,回去看他這個兒子。
于是得意的挑了挑眉。
“我一直都看著你。只是通過不同的攝像頭。你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被社會小青年圍堵,你以為真那么巧就有個巡邏的警衛走過去?”
“那個人是你?!”
“沒錯啊。誰讓你脾氣一直不好,江家又不是缺司機保鏢,你每次都喜歡獨來獨往的。”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不是跟你一樣么。”
倒也是!凜霧昀摸了摸鼻梁。
“對了,奶奶,還在等著我們回去。”
凜霧昀莫名的看著他。這時候江念才意識到,“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你是江家當年被綁架后再也沒有出現的那個兒子啊……!”
凜霧昀深深的看著他,眼底原本是容忍與克制。但慢慢的意識到江念并不是在惡作劇,不是在開玩笑,他一直在納悶程詩雨那樣一個冷漠的人為何會最后將所有的產權轉移給江念……
“我們回去?”
真的,還能夠回去么?
晨光下,一個衣著體面的老太太坐在露天平臺上。
那是一座很大的平臺,位于半山腰的獨棟別墅二樓。
正對著盤山公路,四周密林環繞。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的老太太終于活到了可以頤享天年的歲月。她望著半坡上一棵高聳的大樹,“阿祖啊,我找到啦!找到了我們的兒子,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
“爸,吃飯。喝啤酒么?”
“來一罐吧。去喊奶奶吃飯。”
“奶奶現在為了維持身材一天就吃兩頓啊。還是別喊她吃了,免得吃多了就讓我陪她散步,山上的路不好走,我壓力賊大。”
“養你這么大還那么多廢話?你不陪,我陪。”
“好嘞!就等爸你這幾句話咧。”
“喊我什么。”
“爸啊——怎么了?”
“再喊一聲。”
“嘶——腦袋壞掉了吧?”
“再……喊一聲……”
“爸?爸!!”
畫面,一寸寸的破裂開來。眼前的江念的臉也跟著碎裂開來。
凜霧昀握住了江念的手,“你剛才……喊我什么……?”
“撐一下!很快……衛生所就在前面了!”
一輛偽裝成郵政車的綠色小皮卡停在路邊,兩人誰都沒有發現。
直到凜霧昀看了一眼輪胎,郵政車的輪胎長年累月在路上奔跑,不會那么嶄新,油光發亮。然而車身卻布滿了淤泥。
“上車。”剛剛從第二個休息站出來,江念喝高仿可樂喝上了癮,正準備再去買一箱放在車后,凜霧昀一把將他拖了過來,徑直塞進車里。
“唉,等等。我手機還在老板那里充電……”
凜霧昀按住他的頭,根本不給他掙扎的機會。
蓋在郵政車上的油布豁然被人從底下頂開。幾個手持輕便武器的蒙面人沖了出來,他們戴著鋼盔頭套,類似于防暴頭盔。
江念也算見過大世面的,立刻反應過來局面不好。
兩人七零八落躲進了休息站旁邊的小賣部。
在一連串的掃射之后,凜霧昀看向江念,開始擔心沒有辦法再繼續保護他了。
他指使江念躺在小學生的滑板上吸引注意力,然后獨自沖向了他們自己開著的小破車,切斷了油管,筆直的朝著郵政車沖了過去。
一陣爆炸之后終于把當地的武裝力量吸引了過來。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是NH老頭子一手培養出來的間諜啊……”
“我還沒有機會……聽你喊……喊我一聲爸……”
“爸……”
這一瞬凜霧昀豁然明白了什么,“回去,不要告訴你奶奶,你遇見過我。”
“不要!”
“所有遇見我的人,都只有帶來不幸。所以,你媽媽才會那么決定,不要再遇見……”
“你是我們的家人。”
“如果是錯的家人,還不如,從未存在過。”
衛生所的門,輕輕的拉開,輕輕的合上。
醫生看到擔架上的人的時候就已經蹙起了眉頭。
急救電話里說的不清不楚,說那個人還活著。
這個男人確實非常的強悍,強悍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心臟停止跳動后,眼珠卻依然在轉動。
警方趕來檢查死者的身份,卻發現背包里沒有留下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連指紋都因為爆炸被銷毀了。
“是誰送來的!”
衛生所的醫生們搖了搖頭。
“沒有家屬?”
“送來的時候好像有個年輕人。是不是家屬就不知道了。當時的現場很混亂……”
“尸體怎么處置?”
“還能怎么處置。拍照,留檔。直接燒了唄。”
“唉……”又是一具無名尸體。
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在這個小鎮上徘徊了三天。這里沒有殯儀館,尸體就在墳場的工廠里直接焚燒。他最后一天一直跪在工廠外頭的水泥地上。
天黑了以后,人就不見了。
不久之后金宸收到了一個信封,里頭是一把銀行保險庫的鑰匙。她知道那種保險庫,沒有百八十萬開戶費,根本租賃不來。
按照保險庫序號,里面躺著一本存折。看完一眼金額后,她默默的又放了回去。
信封的背后有一個地址,地址的目的地是程家的老宅。金宸脫下帽子、口罩,在門衛的監視屏中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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