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午夜12點,711超市邊逼仄的小巷中,一個穿著黑色運動服,藍色牛仔,藍帶白色板鞋的短發女孩斜靠在墻邊,一手支撐著地面幾次試圖站起來但都失敗了。
她的一條腿上和側腰腹流著深褐色的血跡。
她叫做零。無父無母,生活在石門消防局的后院里。她的父親是一個消防員,也是石門一中隊的前大隊長。一次任務中救下十三個孩子,自己卻再也沒有從被大火燒毀至倒塌的幼兒園中走出來。
那一年,零十四歲。她的名字也不叫零。
后來一中隊的人調走了,來了新的支隊。支隊長聽說了零的故事,雖然不認識她的父親,但是消防大隊中人人都是一家。她繼續獨自生活在大隊的后院里,每天去大隊的食堂打一次飯,只有中秋和端午的時候大隊里的隊員才見到她一面。
大部分時候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她長相很小。雖然已經24歲了,可是看起來依然跟17、8歲在讀的大學生沒有區別。她不喜歡惹麻煩,引人注意,但也不怕麻煩。一個怕麻煩的孤兒是沒有資格活到這么大的。
最近她認識了一個年輕人。他似乎是背包客。身無長物,背著偌大的行囊,行囊底下綁著他的睡袋。
他在她最熟悉的711超市買了一大袋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她跟在他的背后,她喜歡這樣的客人。就像這里的店員小金子一樣。小金子也是個女孩子,但是留著很短的寸頭,又瘦又高所以看起來更像個沒有長開的少年。
零有一次看見了猥瑣的店長暗中調戲小金子。趁著小金子在貨架后方擺放物品的時候將手伸到小金子衣服的下擺里,摸索了很久。后來零在加熱區前等著水燒開的間隙經常能夠偷瞄到店長會在小金子忙于各種工作的時候,時不時的騷擾她。
那是個沒什么膽量的男人,因此動作幅度從來不敢很大,也不敢做的更僭越。但已經足以令人非常惡心了。
零去店面后方的巷子里抽煙的時候,路過的小金子會借給她打火機。但是小金子不抽煙。后來她知道小金子帶著打火機只是為了防身。只可惜在猥瑣男店長的身上從來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你應該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跟小金子逐漸熟悉起來以后,零給她支招。同時還提出,她可以幫忙偷偷拍攝,這樣小金子就有了證據,可以拿捏住店長了。
但店長也是個老狐貍了,每次齷齪的行徑都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發生。而零站在客人的角度根本拍攝不到。然而也由于這個店長,零與小金子的友誼發展的飛快。
經常小金子一個消息,哪怕不需要買任何物品的零也會飛快的跑到店面里,假裝尋找某樣商品,用視線偷偷的保護著明明很高大卻怯懦的小金子。
小金子的家境并不富裕,她不敢反抗店長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她需要這份工作。作為夜班員工不僅可以打發漫長而寂寥的黑夜,有個一年四季相對溫和的環境,以及可以在食物過期后的第一時間搜刮掉這些所有的過期食物。當然也會分一部分給同樣生活不怎么樣的零。
“為什么不好好的找一個工作?”小金子是這么詢問零的。因為零多多少少看起來和她有點不一樣。零看起來是有腦子且很聰明的。肯定不可能初中的時候就傻乎乎的跟著別人輟學,結果發現別人都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國外,而自己卻成為一個輟學少女。
因為不滿意舅媽對待外婆的態度,大吵一架后離家出走。最后差點淪為被拐賣少女。還好遇到了多管閑事的社區大媽。于是好端端一個小金子就那么被耽誤了下來。
年輕男子將商品一把抱起堆疊到小金子的面前,隨即詢問了有沒有毛巾賣,小金子指了指靠窗邊的角落。在年輕男子轉身去找的時候,輕車熟路飛快掃描完了一瓶啤酒和一聽可樂。隨即倆樣物品都丟進了自己膝蓋前方的一個廢紙簍里。
只要這個年輕人買完單離開之后,兩罐飲料就都是她和零的了。
其實一個人就可以做完,小金子是那么樣的熟悉這套流程。她看到店長做過無數遍了。一開始的時候她會離開的客人感到非常抱歉。這些客人絕對不能熟客,也不能是住在附近的人,通常都是一些背包客,而且是來過一次后不會再來的。
零只是在這里幫她加油鼓勁的。也是以防萬一出現了難纏的客人。小金子會害怕,但是零知道應該怎么樣處理。這種事情不能被店長知道,否則小金子的日子會變本加厲的難過。
一切都準備好了。年輕男子也順利買了單。男子前腳離開后,小金子立刻抓起廢紙簍里的垃圾袋裝作去扔垃圾,然后直接扔給了等在門邊的零。
兩個人合作那么的默契無邊。但突然聽到了鼓掌聲。兩個少女都一愣。那個背包客年輕人又走了回來,手里正拿著他的收據條,長長的一條看起來格外的大氣。
“還以為是算少了。結果,原來是套路啊。”
零的眼珠子開始在眼窩中飛快的轉動。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她要幫助并保護小金子。現在三個人都在店門外,她做好了準備,雖然也不清楚在準備什么。
“就當我請你們喝的好了。不過,再幫我算一瓶啤酒。”年輕人不經意的擺了擺手,目光卻警惕的瞄準了零,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的意思,她要動手打人了?
這個年輕人居然還來了第二次,第三次……他住在附近的日結公寓里。經常換房,所以東西都背著走,有時候也會通宵睡網吧之類,來往都神神秘秘。
每次來買東西,結賬的時候都會故意留下兩瓶啤酒,就是買完單也不帶走的那種。有一次店長為了做季度月報留下加班,于是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那個,小伙子……你的啤酒?”小金子立刻眼神示意他,拿走拿走!
年輕人很機敏,一聽就明白了。但是轉身走出店門,看到了蹲在店門外等著店長離開的零,又扔給了她。
零看出當晚店長不會那么輕易離開了,所以小金子也沒有那么多機會出來陪她喝酒。所以徑自打開了其中一罐啤酒,遞給了年輕背包客。
“唉?給我啊?不等你的朋友?”
“那個老頭子沒有這么快走。”
“你們經常坑客人的東西。”
“不會。只坑有錢的外國客人。”
“我看起來像外國人?”
“你看起來挺有錢的。”
“啊?”
零用手比劃了一下他的背包,“那個睡袋我見過,貝爺野外求生的時候用過的贊助商。挺貴的。而且很新,不是二手的。”
年輕人點了點頭,心里大概琢磨著,這丫頭有點東西吶!
“我叫零。”
“我叫江念。”
“你住在這附近?”
“就突然想留下來看一看。”
“看什么?”
江念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他在做的事情,不是很方便跟別人說。
他在小巷里找到零的時候,她的血已經快流光了。
他把她抱了起來,徒步跑向醫院。可半路上零瞇開眼皮,拉扯他的頭發,“我不能……去醫院……”
“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他妥協了。因為他也是一個有理由做出奇形怪狀事情的人。
于是他把她帶回了他的日結公寓。看到粉黃色的床單,零差點笑了起來。
可是他很厲害,他的背包里有急救包。“看起來,真的很像貝爺一樣。”
“他吃生的,我吃熟的。”
“就這?唯一的區別?”
江念甚至從醫院里偷出了一包血漿,給她輸血。
“什么時候學會的?你是部隊軍醫出身吧。”
“為什么是軍醫。”
“因為只有軍醫的手法才能這么粗糙啊!”
江念失笑,“我救了你唉。”
“怎么不問我是怎么受傷的。”
“我看到了。”
“什么?!”
“我看到了救護車。和救護車上的店長。還有坐在一旁陪護的你的朋友。”
不知因為燈光還是失血,零的臉色更白了。
這天晚上店長鎖了門,把小金子困在了里面。零收到消息趕來的時候發現店門鎖著,里頭只有燈光沒有人,于是拼命的敲打。店長從備貨室門里走了出來,沖她搖了搖手。在店長的背后,零看到了,一只手扒著門。是一只骨節分明瘦弱的手,是小金子的手。
繼續敲門。店長不耐煩起來,用紙板寫了幾個字:店鋪盤貨,暫不營業。砰的貼在了玻璃門上。
零又敲了敲。店長已經不準備理她了。可陰差陽錯回了下頭,就看到零的手里不知什么時候搬起了一塊石頭,就那種建筑廢料的板磚。對準了玻璃門的一角,準備砸下去。
店長立刻撲過來打開了鎖。
門開了以后,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零已經忘記了誰先掏出的刀子。接著就演變為,你一刀捅,我一刀捅,完全沒有技術含量。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玩法對零是非常不友好的。首先她是女孩子,忍耐力、肌耐力、含血量都比店長少。自然落于下風。
不過還有一句話,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拼命的。零屬于既不要命又拼命。
店長慫了。
哀求小金子叫了救護車。
小金子叫完救護車,是為了送零去醫院的。可是零說她不能去醫院。
零一個人跌跌撞撞的爬出了店面。
店長是個慫貨。他讓小金子把監控視頻都刪了。彼此都見不得人何必拿出來膈應自己。對救護員說監控壞了。有個神經病沖進來就拿刀砍人。自己為了保護員工才慷慨就義受傷了。
小金子被救護員拉著一道上了車,上車前還在拼命的尋找零。但看到她不見了,暗自猜測應該傷的沒有店長重吧。
救護車開出一個轉角就看見了江念,于是趴在車窗邊喊他,“去找找零。幫我去找找零。謝謝你!”
滴答,滴答是血流走的聲音。是血進入身體的聲音。是墻壁上,掛鐘的聲音。
“很吵。”輸了血,吊了消炎葡萄糖,零的臉色一點點紅潤起來。
趴在沙發上休息的江念抬起頭看了看她,“什么吵。”
“滴答,滴答,滴答……”
江念脫下腳上的運動鞋,猛地砸了過去,掛鐘咚的一聲砸落下來。
“要賠的吧。”
“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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