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母輕輕地撫弄著她柔軟的頭發,“有個可操心的人,這日子也好打發。”她攬著女兒的身子,心里萬分愛惜。
嘉月適意的躺在容母懷里,用手攪著帕子猶豫道:“女兒覺得,與其嫁錯了人,那還不如不嫁,若要過一輩子委屈日子,還不如當一輩子老姑娘呢!”
埋頭寫了一陣,嘉月直起身舒了舒筋骨,懶懶道:“現如今日子暖了天長了,下午不睡倒有些困了似的。”
磨有些濃了,采萍往硯里倒了些清水,緩緩磨著。采苓服侍在旁續了杯溫茶,關切著:“小姐若寫累了便歇一會罷,我替你揉揉肩。”
嘉月點了點頭,面上又展露出一些笑意,“過兩日便是乞巧節了,母親已經應允我那日可以出府去。”
每每嘉月撒嬌賣乖,容母都是受不住的,她語氣軟了軟,“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呢,說出去讓人笑話。”
嘉月嘟了嘟嘴,“世間艱難如斯,若無二三骨氣也是白活,旁人說甚么便由得他說去!倘若真攤上那等喜新厭舊的心腸,今兒朝東明兒朝西,既不會全心全意愛我護我,又難免縱容家中妾室作妖,再加上婆婆妯娌難纏……母親,你哪舍得呀。”
容母眼神閃了一閃,似有思量,沉吟一會,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小丫頭好大的氣性,也不知道你從哪里學來的刁鉆古怪,端的是人小鬼大。放心,有你父母兄嫂給你撐著,萬不會有這一天。”
嘉月抿嘴一笑:“原來是有人擔心不帶她出去玩。”
眾人忍俊不禁,屋內一片笑聲。采萍努了努嘴,說:“去年的元宵節便沒有出府,如今難得出門一次,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呢!”
采薇忍住笑意說:“小姐,你就帶這妮子去罷,不然今晚便是要愁得睡也睡不好了。就留我罷!院子里不能沒人看著,各色東西也要有人準備。”
采萍忙過去親熱地攬住采薇的肩,笑嘻嘻地說:“好妹妹,多謝你了,咱們幾個中就數你最貼心了,回頭你想要什么玩藝,我給你買進來!”
采苓只在旁打著扇子聽著,瞧著這倆冤家半笑半嘆的搖了搖頭。
初七日,這天傍晚,剛吃完晚膳,嘉月就興奮的換好衣裳,準備去西市游園燈會湊熱鬧去了。容母打點了兩個粗使婆子和幾個護院家丁,一行人乘馬車來到西市上,老遠的,就聽見人群熙攘之聲。
采萍下了馬車,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潮,不禁張大嘴道:“今年燈市可真熱鬧!”
不多一會,馬車掀起一角,走出一位戴著帷帽,衣著素凈的女子。
采苓扶著小姐調笑道:“今日可是去廟里求姻緣的最佳時候,你呀,今兒可要好好抓緊了!”
采萍舉拳齜牙:“你這輕嘴薄舌的丫頭,連我也敢排揎!”
正說話,嘉月看到小販攤位上擺放了許多玩意兒,有胭脂水粉,面塑,剪紙,彩繡,其中最多的是碼的整整齊齊的紅線繩。
“走,去看看。”
幾人來到攤位前,攤主是個十分有眼色的人,只看眼前這姑娘雖頭戴帷帽,但穿著打扮不是尋常人家,他心中盤算一番,滿面堆笑道:“這位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跟個九天仙女似的,來來來,送你一根姻緣繩,祝姑娘千里姻緣一線牽,覓得如意良緣。”
姻緣繩?嘉月接過紅繩來,“嘶!”手指似被針刺了一下。
“呀,小姐當心!”采萍急呼。
那小販也道:“姑娘當心,這紅繩兩端結了些蒼耳,姑娘拿的時候,可得當心些。”
仔細一瞧,果然見姻緣繩兩端確實結了些綠色帶針狀的小果子。
采苓蹙著眉頭用絲絹細細替她包起了手指,嘉月疑惑地問:“這蒼耳有何寓意?”
那小販頗有深意的呵呵一笑,解釋道:“姑娘不知,這蒼耳帶刺易掛于衣物上,若是誰家的姑娘看上了哪個英俊的少年郎,便可將紅繩粘在對方身上,借此制造機遇,傳達傾慕之情。”
嘉月瞧著那截紅繩,不免有些失笑。采苓熟練地從懷中掏出了荷包,打賞了銀錢。
小販裝腔推拒了幾下便笑瞇瞇的接了過來,又細撿了幾個巧果裝在籃子里遞過來:“這是送給姑娘們的,就當取個好意頭罷。”采萍笑著接過。
提著一籃子巧果繼續往前行,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西市中花燈璀璨,眾人往一處最是燈火通明處走去,這是一處猜謎會,周圍圍著不少人,掛著的各式花燈小巧精致,玲瓏可愛,燈下都貼著一張紙片,記著一個謎語,凡是能猜出來的人便可以將這個燈籠拿走。
嘉月看了一圈,目光停在一盞玉兔燈上,那燈籠描繪的活靈活現,煞是可愛,她一眼便看中了,笑了笑道:“走,去瞧瞧那盞兔子燈。”
身邊的婆子小廝忙邁步而前撥開人流,護著嘉月走上前去。
采萍走近一瞧,念出了謎面:“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打一字。”念完便皺起了眉頭思索起來,眾人一時不禁犯了難。隨行的小廝見主子實在喜歡這盞玉兔燈,抖了機靈想直接買下,可無論他給多少錢,做燈籠的小販都搖著頭不肯賣,只說他們若猜中謎,燈籠白送,若猜不中,千金不賣。此話一出,他也不能強人所難了。
嘉月倒欣賞這份買賣骨氣,兀自思索起來,突然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是——自!”
圍繞在旁猜謎的眾人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紛紛笑贊著她才思之敏捷。采萍豁然開朗地笑贊道:“小姐可真聰明!”
嘉月雙眸閃亮,嘴角微抿,帶出一抹得意地笑顏。跟隨的小廝取過了燈籠拱手奉上,嘉月喜孜孜的拿了那盞燈籠左看右看,歡喜極了!
乞巧節是京城里難得的熱鬧場面,姑娘、媳婦們會在這天拜織女,祈求婚姻巧配,祈求生兒育女,也是閨中女子難得可以大大方方出門的機會。
采萍眼珠一轉,忙的湊上前來討好,又是掐肩又是捏腿地十分殷勤。“廟會呀,我還未去過呢,小姐,你不若也帶上我罷?”
一應事畢,按照慣例,嘉月來到正院向容母請安問好。
東廂房內,容母斜斜臥著,手里正翻看著一沓子名單。不過規規矩矩說了幾句話,便一頭滾在容母的懷里,嘉月順勢瞥了一眼擱在桌上的冊子,露出的那一頁上寫著京內幾家未曾婚配男兒的名字。
日一早,東方的天色將將泛了魚肚白,丫鬟們便起身打掃房子地面,提洗臉水,掀帳掛幔。
她實在不想像葉氏一樣。閨閣中一個明快開朗的少女,如今生生困頓其中,日日愁苦怨懟。
嘉月嘻嘻的笑,摟著容母腰肢笑瞇瞇道:“要不女兒留在母親身邊,一輩子陪著你,逗你說笑,難道不好嗎?”
待嘉月醒了神,采萍、采薇伺候著洗漱穿衣梳頭,采苓在一旁服侍衣帶扣子著襪穿鞋。
容母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抱著她用力錘了一下,“越說越沒了章法了,莫要渾說。”
這錘人架勢瞧著嚇人,只是那力道……估計也就能拍死只蚊子。
入了七月,暑氣漸盛,園中的石榴花開得正盛。
容母將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笑著擰了她一把小臉:“你個小精豆子,偷瞧什么呢?”
嘉月討好的抱著母親手臂,“母親又在為女兒操心?”
容母板起臉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休得胡說!”
嘉月撒嬌的拱了拱身子,扭股糖似的纏在容母身上,“我自只同母親講,又不會與旁人說了去。”
嘉月一向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兒,這時下一熱,也越發松散起來。過了晌午,嘉月吩咐丫鬟遞上信箋、毫筆,再將研好的硯臺擺上,懶懶的俯在桌案上回著手信。
因淑然在家備嫁做著針線,鎮日窩在閣中繡些荷包抹額,不好出門也是悶得慌,兩人便常有手信往來。信中說快則七月底,慢則八月初,嫁妝事務一切都能預備妥當了。還提及前幾個月春闈放榜,陸思齊落榜了,幸得頹萎了幾日后又繼續發奮苦讀,陸父陸母十分欣慰。
閱讀本小說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