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燭火的火苗輕聲細語迸濺一下，燭火覆在季云軒的側臉上，忽明忽暗。

“揚嵐……”季云軒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嘶啞，“我明白了……”

杜揚嵐低著頭沒說話，繼續聽季云軒說道：“我成全你……”

杜揚嵐搖了搖下唇：“云軒……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是我無能，沒辦法就你爹……”

話以到此，似乎說什么都不合適了，杜揚嵐沉默著，季云軒也很快告辭離開了。

之后，顏嬤嬤走了進來。

“人走了？”

“走了。”杜揚嵐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坐著。

“我看季云軒的臉色不是很好……”顏嬤嬤道，“你跟他說什么了？”

杜揚揉了揉眉心：“我說，要是蕭起賀能救出我爹，我就要跟云軒和離……”

顏嬤嬤望著她，似乎在等杜揚嵐繼續說下去，但是杜揚嵐卻住口了。

“沒了？”

“沒了。”

“可是……”顏嬤嬤神情疑惑，“后面的計劃，你沒跟季云軒說？”

“沒說。”

“為什么？”

杜揚嵐吐了口濁氣：“因為，后面的計劃我其實沒幾分把握，若是成功了，皆大歡喜，我還能跟云軒在一起，要是失敗了……”

顏嬤嬤神色嚴肅下來：“你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今后的路，步步兇險，嬤嬤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杜揚嵐說著，聲音愈發小起來，最后幾乎微不可聞，“趁著，現在季云軒跟我的感情才剛剛開始……如果現在掐斷，不管是我，還是他，以后或許都不會傷心難過了……”

顏嬤嬤：“揚嵐……你真是這么想的？”

“是啊。”

“可是，你現在已經哭出來了，你知道嗎？”

杜揚嵐微微一僵，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何時，眼淚已經順著臉頰留下來了。

“沒事！”杜揚嵐說著，擦了一把臉，振作精神，“我一會兒就不難過了！嗯！只要過一會兒……”

顏嬤嬤看著輕裝笑臉的杜揚嵐，輕輕嘆了口，走到她身邊攔住杜揚嵐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我小時候跟你說過……當著敵人壞人的面，不能哭……可我沒說過，當著親人的面不能哭……”

顏嬤嬤就跟小時候哄杜揚嵐睡覺似的，輕輕捋著她頭發，低聲細語：“揚嵐，要是想哭，就哭吧……”

杜揚嵐僵直著身體，最后埋頭抽泣。

風雨過后是能見到彩虹，但是眼淚吧嗒吧嗒掉過之后，可不見得會有“彩虹”。

杜揚嵐早晚哭過，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腫。

顏嬤嬤給她煮了兩個白雞蛋，等到溫度合適了，就給她在眼睛周圍按摩。

“今天，有什么打算？”一遍按摩，顏嬤嬤一邊問道。

杜揚嵐說道：“打聽蕭起賀。”

顏嬤嬤問：“跟誰打聽？”

“他既然是跟大理寺一起秘密查案子……”杜揚嵐頓了頓，說道，“我去找封靈。”

“又要出宮里？”顏嬤嬤問道。

“嗯。”杜揚嵐點了點頭。

這次出宮挺順利，杜揚嵐跟皇上一說，皇上就答應了。

而且又派了一個鶴唳衛跟著杜揚嵐。

這次這個鶴唳衛不是旁人，竟然是顏嬤嬤認識的那個鶴唳衛，也是經常暗中幫顏嬤嬤打探消息的那個姓韓的鶴唳衛，當初就是顏嬤嬤就是將杜揚嵐的紙條給了韓夕，韓夕想辦法見了瑞王，從他口中問出消息。

韓夕跟其他喜歡冷著臉的鶴唳衛不同，見人三分笑，跟著杜揚嵐一起走出了御書房，自我介紹道：“我叫韓夕。”

“韓大人。”杜揚嵐微微頷首：“你好。”

韓夕笑了笑，問道：“杜小姐，你接下來要去哪里？”

“直接出宮吧。”

“好。”韓夕說，“宮外有馬車，杜小姐想去哪里，直接吩咐就是。”

“謝謝韓大人。”杜揚嵐對著韓夕拱手致謝。

兩人很快出了皇宮，因為是韓夕跟著自己，杜揚嵐也不用演戲了，直接去大理寺顧封靈。

結果，被告知顧封靈這幾日都沒來大理寺，而是在將軍府養傷。

養傷？！

杜揚嵐馬不停蹄趕到了將軍府，正巧顧封靈從將軍府出來了。

“封靈。”杜揚嵐從馬車窗口看到顧封靈，連忙下來。

“揚嵐？”顧封靈見到她滿臉詫異。

“我聽說你受傷了？！”

“你怎么在這里？”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杜揚嵐的問題來的更急：“大理寺的人說你受傷了。”

“不礙事，小傷。”顧封靈道，“倒是你，你在怎么出來了！”

“皇上許我出宮，我就出來了。”

“那正好，我正好有事情找你……”說著，顧封靈的目光落在了韓夕身上，只一眼，顧封靈就認出了韓夕的身份，知道對方是皇上的鶴唳衛，雖然沒有穿鶴唳衛的服飾，但是……那氣勢跟鶴唳衛如出一轍。

杜揚嵐知道顧封靈心里的顧忌，說道：“沒事的，韓大人是自己人。”

“自己人？”這不得不讓顧封靈吃驚，杜揚嵐竟然還要鶴唳衛的自己人。

“你說要見我……”杜揚嵐問，“什么事？”

顧封靈回過神來：“大事，揚嵐，我們進去說吧。”

說著，顧封靈將杜揚嵐帶進了將軍府。

杜揚嵐上一次來將軍府，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這一次跟上次一樣，還是那位府里的那位老管家給杜揚嵐上的茶。

杜揚嵐坐在將軍府大廳中，看向坐在旁邊的顧封靈：“到底什么事，你說吧。”

“杜相爺的情況不太好。”顧封靈直接說道，“揚嵐，你要有心里準備。”

杜揚嵐輕輕吞咽一下：“你說。”

“皇上拍了蕭起賀來協助大理寺查案，說是協助……”顧封靈頓了頓，“其實，就是將一切交給了蕭起賀。”

“然后呢？”

“蕭起賀已經認定你爹有罪……”顧封靈道，“現在情況杜相爺很不利。”

“我知道。”杜揚嵐說。

“你……知道？”

“嗯，知道。”杜揚嵐說，“蕭起賀已經跟我說了。”

“蕭起賀見過你？”

“我們都住在宮里。”杜揚嵐道，“住的還不遠。”

“這……”這下小顧將軍疑惑了。

杜揚嵐道：“封靈，我來見你，就是想跟你打聽蕭起賀的情況，案子到了他手里，為什么我爹就無罪變成了有罪，他跟我爹定了什么罪，又是用什么定得罪？”

顧封靈道：“我想去見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些。”

小顧將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給你杜相爺定的罪，是結黨營私，與瑞王勾結，意圖謀反。”

“他是用什么定罪的？”杜揚嵐說，“屈打成招嗎？”

可是，依照他爹的性子，就算屈打也不會成招啊……

“不是屈打成招。”顧封靈說，“這才是最可怕的……期初，蕭起賀是對相爺用了刑，相爺也堅持不招認，可是，后兩天之后，相爺不知道為何，就忽然招認，蕭起賀說的所有罪行，他都認了！”

“怎么會……”

“這是真的。”顧封靈道，“我親自見過你爹，也親口跟他說了，自己跟你的關系，我跟你他說，若是他有什么逼不得已，一定要跟我說，我一定幫他……可相爺卻說……”

說道這里，顧封靈頓了頓。

“我爹說什么？”杜揚嵐問。

“你爹說，蕭起賀說的就是事實，他都招認了。”

“不會的。”杜揚嵐說，“蕭起賀說的絕對不是事實，我爹……一定是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不得已，才招認的。”

“我也是這么想的。”顧封靈說，“可是，任憑我怎么跟你爹說，他就鐵了心的認罪……”

杜揚嵐眉心緊皺，只聽顧封靈繼續說道：“所以，我才想去宮里找你……或許有你出面勸一勸杜相爺事情會有轉件……”

“我會想辦法去見我爹的。”杜揚嵐說道。

“你想什么辦法？”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傳來過來。

顧封遙大步流星走進了大廳中，見到杜揚嵐，顧封遙微微一怔。

杜揚嵐也看著他，只見顧封遙有些驚訝，但是神情并沒有顯得多詫異意外，他似乎對于杜揚嵐的女裝習以為常。

杜揚嵐對于他的反應，也很快就明白過來。

聯系之前，顧封遙做的一些事情，比如在書院比賽的時候，幫她攔住杜雍嵐……

估計，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了自己身份？

什么時候呢？

若是以前，杜揚嵐或許會好奇這個問題，也會追問，但是現在，她無暇顧及。

“原來，你穿女裝是這個樣子？”顧封遙上下看看杜揚嵐，說道，“楊胖……現在，你也不胖了……這么叫，好像不合適……不過……”

他話鋒一轉：“我還是習慣這么叫你。”

杜揚嵐：“……”

“你剛才說去見你爹。”顧封遙又說道，“如果你真能見到你爹，幫我帶句話。”

杜揚嵐疑惑：“什么話？”

“就算他想死！也不要牽連我哥！”顧封遙忽然口氣冷厲，仿佛自己對著人，就是杜冕。

“你什么意思？”杜揚嵐微微一皺眉。

“封遙！”顧封靈朝著顧封遙搖搖頭，示意他閉嘴。

顧封遙偏偏說道：“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楊胖子，我哥按照皇上要求，秘密調查你爹的案子，想還你爹清白，可你爹倒好，不配合就算了，還害我哥受了傷。”

“什么？”杜揚嵐看向顧封靈。

他的傷是這么來的？

“我沒事。”顧封靈瞪了顧封遙一眼，看向杜揚嵐說：“揚嵐，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想辦法見到你爹，讓他翻供，不然……”

后面的不然，顧封靈沒說，杜揚嵐也知道后果的嚴重。

可是，見到杜冕哪有這么容易？

杜揚嵐從將軍府出來之后，一直在回想跟顧封靈的對話。

按照顧封靈說的，蕭起賀手中一定有她爹的把柄，是什么呢？讓他爹就這么認罪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身份？

就在杜揚嵐思忖的時候，宮里來人了，說皇上要見她！

杜揚嵐沒想到，自己能這么快見到杜冕。

她回宮之后，直接被人帶到了御書房，在御書房里，她見到了杜冕。

杜冕跪在皇上面前，杜揚嵐就跪在杜冕身旁，上座的皇帝手中握著一張供紙，目光時不時掃過他們父女，然后繼續看手里的紙張，期間一言不發。

杜揚嵐的心思全部在自己爹爹身上，想問問他怎么樣了，在天牢里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的要認罪……

可是，皇上就坐在御案后面，居高臨下，蕭起賀也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所有的關切與疑惑，杜揚嵐只能暫時按壓下去……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皇上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招供紙，慢條斯理開了口：“杜冕……”

“臣在。”杜冕朝著皇上的方向磕頭行禮。

“上面說的話，都是真的？”皇上說道，“你跟瑞王并無勾結，是他陷害與你……”

“是。”杜冕道：“臣絕對沒有勾結瑞王。”

“嫁女的事情，也是巧合？”

“是。”

“這上面說……”皇上目光掃過放在御案上的紙張，“你也從來沒有給瑞王提供過奇毒。”

“臣跟瑞王一直都不熟！”杜冕說道，“之后，將小女嫁進瑞王府之后，更是為了避嫌，與瑞王少有走動……皇上說的奇毒，臣實在不知。”

“這么說，這件事確實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了？”皇上問道，不冷不熱的口氣，不辨喜怒，乍一聽不知道是何用意。

杜冕道：“皇上神明！”

皇上聞言，不置可否，目光看著杜冕，杜冕人雖然是跪著的，但是腰板筆直，沒有一絲心虛畏怕。

“罷了，這件事……”皇上頓了頓，揉了揉眉心，緩緩說道，“既然起賀已經查清楚事實經過，如今，無證口供也都有了，杜冕，你確實清白，朕也不說再多什么了，你官復原職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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