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剛才說的您看如何呢?您有什么可以盡管提,咱們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四下無人,市丞府上地形自然是主人家最清楚。
如今戌時,正是點燈擎燭之時,小路邊上的燈柱最多也就照亮一丈范圍之內,除此之外,都是被夜色彌漫的草木和建筑,安靜幽深得過分。
虞七已經動腦子記住了繞過來的路線,其實沒走多遠,最多一條回廊。她警惕地笑睨著市丞,身子處于緊繃狀態,只要他亂來,她立刻便能沿著來時路往外跑。
“哈哈,柒娘上道。本官就喜歡你這種明白人。”
“大人過獎了,那分成這塊大人怎么看?”
“兩成!”
還好。
虞七心中半松口氣,只要是跟錢有關,都好商量。況且兩成本就在她預料之內。她旋即笑道:“沒問題。兩成來孝敬大人是應該的!那柒娘我回去便可以開始著手準備,每月的分成月初就能……”
西市丞卻根本沒聽她在說些什么,肥掌上下摩挲著小美人兒的腰,臉也湊過去嗅香。
虞七識趣地打算退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談成了那就盡快撤。
誰知——
西市丞卻猛地朝她撲過來!
“柒娘怎地這么快就走,還沒陪本官盡興呢!
本官更想要嘗嘗柒娘的滋味,麼麼……”
虞七躲閃不及,一把被他抓住袖子。她驚恐地甩動,拽著袖子往后拉。
“柒娘別躲啊,你陪本官一晚,本官連這兩成也不要了如何!”西市丞身體肥胖,光是拄在那兒便像尊石佛,推不動!反而他雙腳不動,一點一點拖拽袖子便能將虞七帶往他懷中。
“大人冷靜!別這樣!
阿瑤,快來幫忙!”
被虞七帶來的姑娘連忙將整個身體掛在西市丞身上,柔若無骨的小手覆上市丞的肥豬爪,去幫忙掰開:“大人,你不看看奴家嗎?有了奴家還不夠嗎?柒娘她哪里比得上奴家?大人……”
不愧是受過訓練的。
一開口的媚音能叫人骨頭都酥軟。
西市丞也不例外,不自覺地松了虞七的袖子,反手在阿瑤臉上偷個香:“乖,等我回來。今天晚上咱們三個一塊爽!”說完他便快跑幾步,繼續去追虞七。
跑贏肥豬對虞七來說不困難。但可恨的是肥豬直接飛撲上來將她整個人壓倒在地!
手肘和背后的蝴蝶骨重重撞擊在厚石板上,痛得瞬間飆淚。
身上還頭豬跪在她身上,試圖剪住她的手腕,讓她無法再反抗。
“放開我!混蛋!滾開!
你會后悔的!你會后悔的!”
雙腳撲騰,沒被擒住的手來回拍打,被擒住的手就用指甲在豬爪上劃下血痕。
虞七從來未曾用幾欲怒裂泣血的雙眸盯人嘶吼,恨不得眼刀當真能將人射穿,哪怕射得血肉橫飛,她也認!
尤其是當肥豬的嘴唇湊近,幾欲聞到從他口中噴灑出來的臭味之時,虞七緊緊閉上眼,嗚咽著淚水如串從眼角側邊滑落。
“去死吧你!”
“啊!”
辣椒面突如其來灑滿西市丞的臉,塞了他滿口滿眼。
西市丞捂住喉嚨和眼睛,驀地滾到一邊,來回翻動,像只在鍋里氣數將未盡來回撲騰的魚。
虞七屈膝,猛地頂在他褲襠之間,頓時聽到更加凄厲的聲音。
辣椒面一灑出來,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虞七自己的眼睛和嘴里也落入了辣椒面。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驚慌到極致的淚水和被嗆到的難受。
虞七趴在地上,辛辣的模糊眼中,驀地迷迷糊糊鉆進一雙男人的錦靴,金線修邊。
她聽見四周處傳來跪地之聲:“爺。”
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不覺眼淚愈發奪眶而出,辣椒面的辛辣鉆進肺里,有些窒息。
頭頂上方的聲音再熟悉不過:“殺了。別讓他好過,慢慢來……”
虞七終于確認,一直強憋著的淚大朵大朵,悉數落出,蟻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她爬起來,低著頭倉惶往外跑。
后面傳來阿瑤驚懼的喊聲:“柒娘,別把我留下……”
阿瑤驚恐地在角落縮成一團。從天而降的貴氣男人周身散發著逼人的氣勢,一身玄色點金衣衫,緊鎖著滿是厭惡的眉頭,咬牙切齒地命令三個黑衣人殺人!
柒娘跑了,她看見那男人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一方面擔憂柒娘,另一方面更擔憂自己。很快,她便親眼所見西市丞如何在她眼前被倒著提起來一刀一刀劃開身體,讓血流的速度更快。
天……
她兩眼一翻,靠墻倒地。
虞七邊跑邊喘氣。方才來時大路被那人堵著,她只能慌不擇路隨便沿著小路跑。不過她運氣不錯,撞見通往府外的側門。
沒人把守,她匆匆推開門,回頭望一眼,似乎沒人跟上來,心中稍安。
但她不敢放松,踉蹌著跑下臺階,緊緊攥住胸前的衣裳。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腿軟呼吸急促,她才停下來。
這一路她一直盡量往七拐八繞的小巷子里鉆,越是狹小的越是岔路多的,越選擇。
對不起,實在太怕被追上,認出。
眼里的辛辣已然褪去,又干又澀,是流淚后的后遺癥。
重新整理好腰帶和凌亂的衣裳,手指觸摸到袖子時,發現外衫裂了一道口子,想必是與西市丞撕扯時弄破的。她抿了抿唇,將袖子折起,雙手抱胸,用另一只手擋住這道口子,免得待會走出巷子叫人看笑話。
她剛抬步欲離開——
“想去哪兒?”
背后男聲的響起,讓她整個身子繃緊。
還是沒能躲開……
“……”她一言不發快步走。
第五胤雙眸淬了火一般,大步上前去拉她的手臂。
虞七不說話,伸手去掰他的手指,打在他堅實的臂膀,逼迫他放手。
似乎是她的反抗愈發激怒了第五胤,他五指用力,猛地將她扯過來摔在墻壁上,整個人壓上去,封住她所有的退路:“鬧夠了沒!你還想裝不認識本王到幾時,柒、娘!”
后背的骨頭磕在墻磚上生疼,聽見他喊此處這個名字。
虞七猛地抬起頭,雙眸直視他,眼里盛滿憤怒:“不需要裝!柒娘本就不識得這位爺,跟您更是毫無關系。”
第五胤被她眼里的疏離和憤怒燙得手指跳動一下。
他幻想過很多次二人重逢的場面,最常出現在腦海中的場景,便是小姑娘穿著一身白芨紅的衣衫,璨笑著向他撲過來,緊緊摟著自己的腰身,用甜甜的嗓音喚:爺。亦或者是小姑娘生氣幾日,買個禮物帶她出去轉轉便能哄好,然后兩個人能繼續如以往一般,繼續完成未完成的約定。不論是何種情形,最后結局都不曾變過:定是她著一身青翠禮服,喜帕遮面,手執搖扇,在眾賓客的見證喧嘩中,緩緩向他步來。
一拜叩天地。
二拜叩高堂。
三拜夫妻執手,比翼連理……
可每一種想象中都沒有如今這樣。
“虞七,你可以啊,翅膀硬了?重新換個身份你就不是本王的人了,還敢到人渣府上,你知不知道這叫送羊入虎口!你看看你的衣服,若是本王晚點到,你知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是,我愿意。您又是何人,管得著嗎?放手,我要回家。”
“虞七!”
似是被嚇到,虞七掙扎的動作漸漸停歇。胸口里的心臟急促跳動著反抗,硬是撐起她的身子抬頭不退不避地與他相望。他加諸在胳膊上的力道時時刻刻提醒她。
眼前此人,不值得她再為其付出半分。
“第五胤,我恨你。”
“我恨你,唔……”
這句話才是點燃第五胤神智的導火線。他驀地低下頭,用力啃噬少女的唇瓣,動作絕對稱不上理智,反而處處透著粗魯。他用牙齒在她唇瓣上碾磨,留下牙印,將對方唇瓣咬破,想要用痛覺讓她認識到她方才說的話有多么錯誤。聽見從她嘴里吐出這些話語,他就恨不得用嘴堵住,將她還要說的字句一并吞吃入腹。聽不見為好!
虞七掙扎著,反咬他。
第五胤明明感受到了也絕不松開。反而雙手由禁錮住她的手臂改為環住細腰,用力往身體里按。
兩個人都像小獸一般,唇上都留下了對方撕咬過的痕跡。
喘息著分開。第五胤抬眸,撞進虞七盈滿怒氣倔強的眼眸。
他倏地心跳漏掉一拍,抬手遮住她的眼,另一只手制住她的反抗。
這種眼神是讓他感到脫離控制的無力感。
“虞七,我回來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我……”
虞七偏過頭,被他一句話弄濕了眼眶。用力將水光憋回去,她用力掙脫:“有用嗎?
你自己做的選擇,既然決定了就別后悔。
況且現在說這些有何用,我父親能回來嗎?我祖母能回來嗎?我說過,我恨你,不想再看見你。”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虞七不想再做那個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狠狠擦掉唇上的痕跡:“胤王爺自重。我們今日就當沒見過,您還是繼續回去做您高高在上的胤王爺,北朔的駙馬,我不稀罕!
還有,奔霄在城西馬廄,聘禮也退到戶部了,您有空叫人去搬便是。這些東西還是留給朔鳴公主比較合適。”
“你……果然還是在吃醋。”第五胤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微笑。
“嗬。”
“我派人去聚藝坊當著你的面說我回到胤王府,但我等了三日你都未曾來找我。我以為你不在乎我,現在看來你心里還有我不是嗎?”他重新將她圈入懷中,“我還看到你和柳天寧相交甚密,他是不是還對你未曾死心!”
“嗬。”虞七嗤笑一聲,瞳孔中倒映出夜色中他不甚明朗的面容。
這個人,她曾經這么心悅。
如果之前聽到他這番話,恐怕她做夢都能笑醒。
可現在……
他不愛她。
否則不會視她那么多封的求助信于無物。不會舍得丟下她一個人,一句解釋都無,便叫容庇將她攔在山路上。不會在她每次想要追上時,都行得更遠。
今日被他瞧見的狼狽,昨日種種他知或不知的委屈,是真的。祖母走時,她跪下發的誓更是真的。
所以……
“王爺想多了。放我走可好?”
第五胤一腳將巷子里堆放的雜物踹得四分五裂。
清脆的斷裂聲在靜謐的巷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從來沒有在虞七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恐懼。就好像……那個一直圍在他身邊打轉的小姑娘終于長成了大人,然后淡漠地告訴他要過一個人的生活,拒絕他靠近身邊幾十丈內。短短數月,為何一切都變了。
發泄不掉的怒火積壓在手心里:“那頭肥豬呢,弄死了嗎?”
“回爺的話,還剩一口氣,申二正在活刮。”
“留著一口氣,等本王來。”
這種覬覦他女人的,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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