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姝不敢看他。
鬼知道她現在有多緊張。
“姝娘。”
程循又喚了她一聲。
陸令姝緊緊地咬住唇,又松開,“你,你回來啦……”
程循見新婦子害羞,低低一笑,干脆矮下身去,蹲在她的腳下,望著她道:“你怎么也不看我?可是覺得我今日丑了?”
他這是在調戲她?她以前可是他逗兩句都會臉紅了,現在竟然反過來調戲她了!?
陸令姝果然被他激的抬起了頭,不敢置信的看他:“你,你胡說什么!”
程循笑而不語。
他今日著了一身深紫色的婚服,衣上繁復的花紋精致的看花了她的眼睛,她還從來沒有見他穿過這樣華貴的衣裳,在印象中他似乎總是簡潔而質樸的,甚至有時候,衣服上還會有一兩個補丁。
但今日的他在這一身華服的襯托下似乎更加俊美了。
素來淡漠而狹長鳳眼透著一股不與世俗同論的貴氣,棱角分明的帶著男人獨有的陽剛,長袍下緊致的肌肉透過衣裳若隱若現,寬肩窄腰大長腿……陸令姝看的都要癡了。
“我,你,你,我……”
天吶她怎么又結巴?
陸令姝羞的捂著自己的臉跺腳,“你,不許你這樣看我!”
明明是她用眼光先扒光了人家的衣服。
小妻子好不講理,程循也不生氣,他直接上前將她打橫抱起,放在梳妝臺前,四下尋著機關,“這個太重了,先把它摘下來吧。”
別說,這個研究的方向很正確。
大金冠摘下來之后陸令姝果然頭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氣能走好幾步,真面目也轉瞬暴露。
第一件事她就是拉著程循去尋桌上吃食。
“慢點吃。”程循摸摸她的頭,給她遞過來一盞熱茶。
吃飽喝足思那啥,陸令姝咽下最后一塊糕子,動作忽然就放慢了起來。
慢吞吞的喝合巹酒,慢吞吞的擦臉,慢吞吞的去把臉上的妝容給除了。
坐會在蒲團上時,兩人已經在婢女的伺候下除去了外面的婚服。
程循觀察他的未婚妻。
沒了面上夸張的妝容,她的素顏俏麗而天然一股嫵媚,此刻的緊張和害羞令她的雪腮旁悄悄飛上兩抹暈紅,像是胭脂一般清香宜人,看得人想要舔一口,再咬一口。
他情不自禁的湊過臉去。
“姝姝。”
陸令姝被他逼得無處可逃,后背撞到榻欄上,雙手搓啊搓。
程循卻停了下來,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肌膚如凝脂般的下巴。
陸令姝一怔。
有食物殘渣?
她趕緊推開程循,摸出塞在枕頭底下的小靶鏡來左看右看。
不甚清晰的銅鏡中就映出了一個少女精致的容顏,賽雪的面頰上什么都沒有,唯有兩抹紅云。
耳邊已經響起男人低沉的笑聲。
這個壞蛋!
陸令姝又羞又氣,終于反應過來,小拳頭如雨點一般就砸在了程循的胸口。
“你竟然戲弄我!你怎么這么無恥!”
“我是無恥。”
程循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陸令姝被他看得臉越來越紅,“你快放手,我,我……”
程循笑出了聲,并且很快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腰側,而他則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
“真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他低下頭,凝視著懷中的女孩兒。
陸令姝閉上眼睛,沒有說話,手卻緊緊地回擁住他。
夜,越來越深了。
屋內一片無限春光。
窗外的夜,月上中天,星輝璀璨。
月上中天。
有熱鬧之處,便有孤寂之所。
薛瑯一人坐在庭外,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
亭角朗掛著一盞角燈,在晚風吹拂下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草叢中有蟋蟀鳴響,愈發襯得天地間的寂寞幽靜。
“啪”的一聲,薛瑯掃落了案幾上的一壺清酒。
壺中早已空空,唯有幾滴酒水順著壺口滴答而下,薛瑯看了一會兒,叫道:“阿彥,上酒!”
阿彥聽到動靜,忙提著兩壺酒過來,見案幾上一片狼藉,他又喝的頗有些醉酒,不由說道:“郎君,喝到這里還不行嗎?”
薛瑯指了指案幾,聲音沙啞,“你放下便是。”
阿彥無奈,只得將酒壺放下,一望三回頭的離開。
院門口站了一個人,夜色凄迷,旁邊大樹的暗影遮在這人的身上,叫人看不清他的臉。
阿彥邊走過去,邊皺著眉問道:“你是誰,半夜來尋國公爺何事?”
那人便往前幾步,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
“阿彥,讓我進去吧,我有話想對國公爺說。”
阿彥湊近一看,是孫月娘,當即眉頭皺的更深:“夜深了,有何事你不能明日過來說?”
孫月娘低著頭,淚水簌簌而落,“還有幾日我便要嫁到東突厥去了,我放心不下國公爺,夜里輾轉反思,實在是沒有忍住,現在就想對他說。”
前些日子,圣人已經定下了和親的人選,正是孫月娘,而孫月娘也是因為寧王的關系被熱納親自選中的。
她說著,還往前幾步,整個人從暗影中走出,阿彥才看清今夜她的裝束。一件低胸的月華長裙,肩上披了挑單薄的幾乎透視的大袖衫,隨著她的動作,胸口大片雪白還一顫一顫的,交叉在腹部的小臂雪白的刺眼。
他心猛地一跳,舉劍橫在兩人面前,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孫月娘抬頭,梨花帶雨的說道:“讓我進去伺候國公爺吧。國公爺未娶妻,也沒有妾侍,我即將遠嫁,這清白的身子也不愿給了胡人……若是郎君不愿,大不了將我趕出來便是!”
阿彥猶豫了片刻,他回頭看了看,又盯住孫月娘思忖,把孫月娘嚇得兩股戰戰,幾乎要跑開時,他才開口警告道:“是你自己要進來,成與不成,與我無關。”
一側身,讓出一個位置。
孫月娘感激不盡,立刻說道:“自然與您無關!”
她提著裙子跑了進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待看到那個清瘦而挺拔的背影,就猛地停了下來,慌忙整理自己的發髻和衣衫。
深吸一口氣,她慢慢地走向薛瑯,且邊走邊脫掉身上的衣裳,到薛瑯身后時,已經只剩一件抹胸了。
初夏的深夜,還是有些冷的,一陣冷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怯怯地喊了一聲:“國公爺!”
薛瑯飲酒的動作一頓。
他轉過頭去,有種被人窺探了的憤怒,“你來做什么”待看清孫月娘的全身,他忽然沉默了。
他沒有說話,他一定是在猶豫!
孫月娘心中大喜,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戰勝了恐懼和羞恥,她一點點膝行到薛瑯眼前,揚著頭,楚楚可憐的說道:“國公爺,你要我了吧,我不想把清白的身子給胡人!”
薛瑯微微瞇了眼打量眼前的女子。
他今夜飲了酒,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透著一層薄薄的暈紅,皎潔的月光鋪在他陰柔而如畫的眉眼上,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如此朦朧而不真實,他也沒有笑,就這么抿著唇認認真真的打量她,好像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她。
這個男人無疑是俊美的,縱然他對她展露出來的總是暴虐的一面,孫月娘這一刻竟也有些情動,她在他的默許下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的解下他的腰帶。
可惜不管她如何努力,眼前的男人都仿佛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像根木頭人一般任她撫摸著。
孫月娘不死心,揚起頭來要去吻他的唇,薛瑯忽而側過了頭去避開,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他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今夜來勾.引我,是不想嫁去東突厥了,想要求我,可惜身無長物,家人還被我所拿捏,也唯有一具身子還看得過去,是也不是?”
孫月娘整個人都僵硬了。
“你滾吧,我對你沒有興趣。”薛瑯斂了衣衫,淡淡說道。
“偌大的國公府,除了太夫人和你表妹身邊那群人,連個多余的女子都沒有。”
孫月娘不知道自己哪里的勇氣,她看到薛瑯起身離開,心中的憤恨再也忍不住,顫抖著叫道:“你的身邊沒有妾侍通房,伺候你的也大多都是清秀的小廝,剛才我貼在你的身上,你竟然連半分的感覺都沒有!你果然如他們議論的,喜歡的根本就是啊!”
薛瑯一個窩心腳將孫月娘踹到地上,他赤著上半身下去揪起她的頭發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孫月娘閉著眼睛,任憑眼淚掉落。
薛瑯看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他捏住孫月娘的下巴,捏到她忍不住告饒仍不覺得解恨,又一把將她從月臺上推下去。
孫月娘撞到地上,疼的打滾。
“我后悔了!我后悔!郎君你救救我!我不想嫁到突厥去!我好怕!”她爬到薛瑯腳底,拽著他的袍角哭道。
“滾!”薛瑯罵道。
這時阿彥聽到了聲響,暗叫事情不妙,急忙趕來,卻見一片花白的身子在地上打著滾,十分不堪入目,他立刻脫下了外衣將孫月娘從頭到尾罩住,扯著她離他的主子遠一點。
“郎君恕罪!都是小人自作主張!”
薛瑯揉著額頭,十分疲憊:“今天的事情我可以都當沒有發生過,不過,”他頓了一下,“孫月娘,你不忘了你娘還在我手里攥著,你嫁到突厥去,她自然有我護著,你若是不嫁,我再找旁人便是,你便是明日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也沒有會知道你去了哪兒。”
“可你若是不聽話,我會讓你全家一起消失。”
他的聲音,冷漠如斯,仿佛那些白日里的溫柔權勢假象。
她早該明白了不是嗎?
孫月娘縮在阿彥的衣服里,留下了恥辱又無可奈何的淚水。
翌日。
陸令姝醒過來的時候,枕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起床梳洗。
經過了昨夜,今日早晨起來除了那一處還有些火辣辣外,就是有些頸椎疼,想是大金冠給壓得,她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問紫竹:“郎君呢?”
紫竹笑道:“郎君卯時就起來去打拳了,說兩刻鐘后回來,現在看時候也差不多了。”
珠兒昨晚就跟著過來伺候,聞言也笑道:“郎君起的時候還要婢子們不要打擾夫人休息呢!夫人放心好了,我們家老夫人很好說話的,昨日還說今早夫人不必去的太晚,敬茶什么的,也就走個過場罷了!”
她成了“夫人”,程夫人自然就變作了“老夫人”。
陸令姝被倆人說的臉有些熱,啐道:“你們兩個快哪涼快哪兒呆著去!”
珠兒笑嘻嘻道:“夫人,奴婢覺得屋里要涼快些!”
幾人笑鬧了一會兒,紫竹便和珠兒去收拾床鋪了。
陸令姝梳洗完了,站在窗邊往外探著頭,心想他怎么還不回來。
窗外鳥語花香,新鮮的空氣在鼻端彌漫著,她心情大好,伸了個懶腰。
這時,聽到身后傳來珠兒紫竹的竊竊私語。
“元帕在哪兒?”
陸令姝轉過臉去,遲疑了一下,問道:“元帕?我看看!”
新婦子的落紅是要呈給阿家的,這個她知道,但……但昨晚她和程循不是沒成嗎?
紫竹和珠兒都沒想到新婦子還有這種癖好,本來還怕她臉皮子薄,才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沒想到……這么一愣神間,就被陸令姝順手抽去了。
陸令姝展開仔細端詳,只見手中這張方正、潔白的帕子上,有些紅,又有些白……
她很是一呆。
恰這時門外響起動靜,有福樂呵呵的聲音傳過來:“郎君回來了!”
陸令姝迅速反應過來,將二婢推出門去,“你們先出去!”
程循一身家常白袍,腳步生風朝她這邊大步走過來,見到妻子,臉上立時掛上了溫柔的笑,正待說話,妻子卻一把將他拉進來,關上門,壓低聲音質問他道:“程子義,你說,你……你昨晚到底……到底成了沒?”
新婚第一日,剛見面新婦子就問這種問題,任是哪個新郎婿也頂不住。
程循耳根一紅,“想是……沒有成?”
當她聽不懂疑問句吶!陸令姝跺腳:“你還騙我!你看看你自己成沒成!”
她把元帕扔在程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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