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遲疑道:“你真舍得給我五十兩銀換屋子?”
戚俊芳一拍椅子扶手:“自然!你換不換?”
“我......”
“穆小姐,小的有事請教!”榮歡突然從打開的門口探進半個身子,神色極為鄭重的道
“哦,好!”穆敬荑快步出門,在夕瑤和戚俊芳眼里,她的舉動實在奇怪。不過是個下人,她一個主子何顧被對方一句話就叫走了?
行至走廊,榮歡偷眼兒看了下屋內,壓低聲音道:“小的勸您不要換地方,那位戚小姐是我家少爺頂頂煩的人,若是離得太近,少爺定要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穆敬荑聞言左右為難,戚俊芳明顯是特意過來換屋子的,她可不敢保證能通過幾句話就改變對方的想法。而且她自己也想離流川幾人近一些,有事也好互相照應。
見她猶猶豫豫沒有應聲,榮歡回想著主子剛剛叮囑的話,又道:“穆小姐,我家少爺說關于那簪子,他有些新的想法,欲邀您今晚過來詳談,為了安全起見必須掩人耳目。”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小眼神兒滋溜溜盯著左右,一副神秘模樣。
穆敬荑潛意識里就是那只紫藤花簪的事,劉公子改了主意。
“這……”她有些為難,深夜上門,還‘詳談’,總覺得不靠譜兒。
榮歡又加一句:“我家少爺說事關生死!”
穆敬荑陡然睜大雙眼,難道劉公子又查到了什么?
“好!”她應聲,蹙著眉頭極力想著對策。
榮歡完成任務,微一施禮,快步回去稟報主子了。
夕瑤見自家小姐久久不回來,戚俊芳卻自顧自將帶來的東西擺上了。
急得她直跺腳,張著雙臂想要阻攔,可惜沒有主子撐腰,成效甚微,戚小姐嬉笑著指了指那定銀子:“我付錢了,你家小姐也同意了,哪輪得到你一個丫鬟說三道四!”
大大的白眼兒甩給她,完全視她如空氣一般,擠兌的夕瑤敢怒不敢言。
穆敬荑回來時,夕瑤正撅著嘴在門口踱步,兩道柳眉已成擰疙瘩了。
“怎么了這是?”她疑惑道,下意識看了眼屋內,戚俊芳正哼著小曲兒忙著布置屋子,這么會兒功夫,她的東西已被挪的挪斂的斂,全部亂了套。
“哎,戚小姐,您這是何意?我可還沒同意換屋子呢,你怎么就私自動人東西?”穆敬荑氣惱地沖進屋里,將對方抓起研究的燭臺一把搶了過來。
“戚小姐,請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她抬手一指門口位置,冷了臉。
誰知戚俊芳瞥了眼正走進門的夕瑤,淡淡一笑,翻身就滾上了床。“我說了,咱們換屋子,你去住云字房,這里是我的!”
她說著還掩唇打了個哈欠:“啊......我困了,麻煩你們出去時幫我帶上門!”說完直接抻開被子,睡上了。
夕瑤氣的牙癢,指著戚俊芳憤憤的直喘粗氣。
“唉,算了,咱們還是搬吧,住哪兒不是住。”穆敬荑攬了下她的肩膀,低聲勸慰:“咱先將貴重東西搬到流川他們那里,剩下的先放著。”
夕瑤猶豫了下,沖著床榻之上吐了吐舌頭,又嫌棄的撇了下嘴,這才隨著穆敬荑往外走。
主仆兩個分別或提或背,拿著包袱,出了門。
聽到門扉合上的聲音,戚俊芳忽的轉過身子,見屋里只余她一人,得意的笑了。
曹千鈞自從查到蛛絲馬跡開始,就想盡一切辦法極力追趕賊人的行蹤,后來得知賊人已乘船西行,立即快馬加鞭沿江追去,總算趕上了那艘船。
是夜,趁著黑暗隱藏身形,‘借’了艘小舟偷摸行至大船附近,憑著輕功,一躍而上。
幸好風浪不大,曲江夜間除了大船上的些許燈火,再無其他光亮。
因為是偷上的船,自然不會有船票和住處,他在角落窩了一晚,實在扛不住了,這才想著去找穆敬荑。
可惜剛一進走廊就碰到了人,嚇得他不得不退了回來,再想對策。
所幸客艙都有窗戶,他靈機一動,覺得爬窗戶進去最為穩妥,只不過得等到夜晚,畢竟姑娘的清譽如性命一般重要,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邊兒穆敬荑怎么與戚俊芳講理論據都是無用,對方簡直是油鹽不進,就連戚家的丫頭琴木都勸不動,最終只得拿了銀子妥協了。
榮歡過來找她,一見屋中只有戚俊芳,卻不見穆小姐的身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憤憤的報告主子去了。
本以為劉公子會大發脾氣,沒成想只是淡淡應了一句:“那咱們也換個地方!”
于是榮歡又屁顛顛兒跑去求穆敬荑,央她過來幫忙推著自家公子出外放風,美其名曰他要收拾一下房間。
雖然夕瑤有些看不慣榮歡的做法,可自家主子樂意,她一個下人也攔不住。
當然,穆敬荑是因為之前對方的幫助,心存感激,才對這種舉手之勞表現積極。
于是,在她推著劉赟到甲板上賞景的時候,榮歡正帶著幾個小廝忙著搬行李。
風和日麗,船行的穩,穆敬荑頭暈的感覺也漸漸消散了,站在甲板上,迎著潮濕的空氣,倍感涼爽舒適。
這時,正好有船上的伙計上前,對著劉赟躬身一禮:“公子,飯食得了。”
“擺上來吧!”劉赟擺擺手。
“是!”伙計恭敬應聲,迅速退了下去。
“去那里!”劉赟一指不遠處的船舷,那里恰好放著幾張桌椅。
穆敬荑猶豫了下:“若是突然起了風浪,桌椅會不會滑動移位啊?”
劉赟聞言輕笑一聲,轉頭瞥了她一眼:“不會,這都是固定在甲板上的。”
“噢!”看來還是她孤陋寡聞了,不禁偷偷吐了下舌頭。
兩人緩步行至桌椅處,她偷偷摸了下桌面兒,翻過手指一看,并無灰塵污物,看來是擦拭過了,這才放心坐下。
因為怕船搖晃時輪椅亂動,她細心的踩了剎車,又挨著劉赟坐了,為的就是萬一出現意外,也能出手拉住他。
對于這種小動作,劉赟自然看得明了,嘴角微微扯起弧度,心情不覺好了幾分。
“船上的廚子是在滎澤待過的,做的都是異域風情的特色菜品,你一會兒嘗嘗,看看味道如何!”
穆敬荑一聽,竟還是個外國廚師,這倒不錯。上一世她沒趕上出國旅游,只有干看著老媽老爸秀恩愛的份兒,如今嘗嘗異域菜品,倒也不錯,就當彌補遺憾了。
明艷的小臉兒滿是期待,晶亮亮的眸子愈加動人,朱唇輕啟:“好!”聲音難得的歡喜輕柔。
劉赟簡直要看癡了,暗暗攥緊了手,直到有了痛意,才緩緩松開。
很快,剛剛的小伙計就端著飯食上來了,首先是一只碳烤羊腿。
穆敬荑看著那占了小半個桌面的方形木盤,油亮亮泛著濃香的羊腿,瞬間食欲大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劉赟不禁好笑的垂頭低語:“吃吧!”
“啊?”穆敬荑又咽了口唾沫,慌忙抬眼看他,只見那修長白皙的手中正握著把做工考究的匕首,金質的把手上鑲著大大小小各種顏色的寶石,刀刃上竟隱隱泛著寒光。
匕首輕飄飄在羊腿上劃了幾下,那肉就成片的削落下來,很快穆敬荑面前的圓盤里就堆滿了肉。香味四溢,勾人味蕾。
“穆小姐請用!”劉赟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含笑看著她。
“呃......謝謝!”穆敬荑不好意思的笑笑,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筷子,正納悶兒間,對方遞過來一對兒銀質刀叉。
“哦!”她連忙接過,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吃西餐的情景,稍顯笨拙的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盡量優雅的將羊肉切成小塊兒,插起放入口中。
劉赟動作一滯,眼前的女人再一次給了他驚喜。他怎么也想不到,穆家那么一個小門小戶,竟能培養出如此聰明博學的女兒來。
這刀叉的用法只有滎澤的貴族才會知曉,一般的貧民百姓都是用手抓食。據他所知,眼前之人并沒有出過朝暉,她又是如何通曉這些規矩的?
穆敬荑吃著吃著,總覺得哪里不對,猛然間抬頭,正與劉赟探究的眼神對上。憂郁的眸子如星光飄渺的璀璨銀河,散發著神秘攝魄的光芒,令人一眼望去不覺沉醉。
劉赟張了張嘴,輕輕舔拭下嘴唇,轉頭看向船舷之外:“穆小姐才學出眾,不如做首詩來應應景兒,如何?”
他回轉頭時,臉上帶了笑。
“這......我得好好想一想!”話落,她托著腮,歪頭望著兩岸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小伙計又接連送了幾個菜過來,最后還上了甜點和嬰兒手掌大小的酥軟烤餅。
穆敬荑端起一旁的陶杯,里面是溫熱的奶茶,她忍不住問道:“沒有葡萄酒嗎?”
劉赟一愣,不是沒見過喝酒的女子,可眼前的穆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好酒之人,那她為何要酒?
“葡萄酒沒有,別的酒可以嗎?”他道。
穆敬荑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不是為了喝,只是好奇之下隨口問問。”
“哦!”劉赟仍舊有些迷茫,自問也去過不少地方,可從未聽過葡萄酒這種東西,想開口問詢又怕對方看不起,只得悶在了心里。
“對了,劉公子,既然要我作詩,您是不是也要來一首啊,這樣才有意思嘛!”穆敬荑饒有興趣的望向他,眼神清亮。
“呃,也好!不過要你先說,我需得想一想。”劉赟動作一頓,轉而道。
“好,那我先說,你可別笑話我啊!”
他含笑點頭,伸手示意她吟誦出來。
紅潤的唇瓣兒輕輕開合:“玉霞山月半輪秋,影入九曲江水流,朝發福全向仙谷,思君不見下陵州。”
劉赟聽著聽著眼神就晦暗起來,放在桌邊的雙手緩緩收緊,身體漸漸緊繃,甚至牙齒都要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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