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條件與生存環境往往會客觀地反映在人身上。
崔盼盼不經意抬頭,目光立刻便被眼前之人吸引。
面如冠玉,意氣風發。
眼前兩人約么二十出頭的模樣,似乎剛剛褪去少年人的稚氣。舉手投足間,帶著未成形的貴族威嚴。
這兩人不是庶民,多半是哪家跑出來湊熱鬧的士族公子。
此時的崔盼盼沒注意到自己在他人眼中也有一番氣質。
崔盼盼靈魂年齡也是二十出頭,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經歷了各種摧殘,走過了大風大浪,體會過生死之別。但崔盼盼外表才十七八歲,看上去還是少女初春的模樣。
這導致別人看崔盼盼時會有種外表和氣質反差萌的感覺。
崔盼盼畢竟在后世經歷過偶像明星的洗禮,很快便鎮定自若。
“兩位公子請坐。”
韓武與顧彥對視一眼,面帶微笑坐了下來。
崔盼盼并未將這兩人特殊對待,像之前一樣煮茶斟茶,對自家茶葉的優點娓娓道來。
顧彥平日便喜飲茶,不過他比較喜歡味道濃郁的茶,會命仆從往茶湯里加入各種調料。
這會兒,他望著近乎透明的白瓷茶碗里泛著淡綠色的茶水,鼻中聞到的是淡淡茶香,再看一眼眼前端坐的美人,忽然就覺得自己以前太粗俗了。
韓武的目光卻是先落在了那盛著茶水的白瓷碗上。他見過瓷,卻是第一次見這般晶瑩剔透的瓷,心里不禁對眼前美人的來歷有了好奇。
崔盼盼伸手,示意茶水溫度正好可以喝了。
韓武端起茶碗輕啜一口,雙眸頓時又是一亮。
顧彥一口便將茶水全部咽下,只是覺得味道有些淡了。
“這些清茶全部出自娘子之手?”顧彥問道。
崔盼盼微微點頭:“茶樹是自家種的,春季雨前采了一批雨后采了一批,只是味道差別不大,便沒有特意區分開。”
“我等粗人,不知品茶還有諸多講究,”顧彥臉泛紅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喝的是酒,“今日聽了娘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顧彥的馬尸比拍得太夸張,崔盼盼差一點沒憋住。
顧彥有些失態了。韓武看了他一眼。顧彥立時警覺,連忙收斂。
韓武拿著茶杯在手中把玩,饒有興趣問道:“貴店所用茶具不凡,不知娘子是何出身?
崔盼盼不動聲色掃了韓武一眼:“兩位公子衣冠楚楚,可是從都城而來?”
韓武愣了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在下唐突,忘了該先自報家門。在下韓武,這位是好友顧彥,家住芮都。在都城聽說昆侖雜貨店,便來瞧瞧熱鬧。”
崔盼盼拱了拱手:“在下出身崔氏,本為鄭國人,因國亂遷徙芮國。”
“可是鄭國商賈之家崔氏?”韓武追問。
“正是。”崔盼盼答道。
韓武與顧彥相視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是詫異。他們原以為崔盼盼出自名門,沒想到卻是鄭國商賈崔氏。
崔盼盼沒想過隱瞞自己的身份。這個年代是講究傳承來歷的。尤其是做生意,表明自己出身商賈世家反而是對自家信譽的證明。
崔盼盼開雜貨店,就是做生意。總不能連自己出身商賈之家都不敢承認。
崔盼盼目光掃過韓武與顧彥,將二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顧彥驚訝之中略有些失望,臉上的紅暈都褪去了。
韓武的目光仍留在崔盼盼身上,似乎更好奇了。
韓武放下茶杯,好奇地打量崔盼盼,而后問道:“我觀娘子不似商賈之人。”
崔盼盼又斟茶,依舊給兩人的茶杯都倒滿。
崔盼盼反問韓武:“可有怠慢公子之處,才令公子覺得我不像做生意的?”
“吾并無此意,”韓武又拿起了茶杯摩挲著,“娘子氣質高雅,沒有生意之人的銅臭氣。”
崔盼盼忍不住輕笑:“公子觀察入微,在下佩服。其實昆侖雜貨店另有其主,我不過是個看店的掌柜。”
顧彥皺眉:“這家店的主人是誰?莫非也是都城貴人?”
崔盼盼看了顧彥一眼道:“不是,本店的主人乃周天子敕封的昆侖山女。”
顧彥一臉迷茫看向韓武。韓武默默搖頭。兩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昆侖山女。
“敢問娘子,這位昆侖山女何許人也?”韓武問道。
崔盼盼沉吟了一下說道:“昆侖山女,出自小昆侖山,行走天下。見百姓苦,醫百姓病。一路救濟難民,前不久暫居萊棲山。”
“崔娘子與昆侖山女是何關系?”韓武追問。
崔盼盼道:“我與鄭國落難,為山女所救。追隨山女,來到此處。”
“原來如此,”韓武道,“不知吾等是否有幸得見山女真容?”
崔盼盼看看韓武,又看看顧彥,說道:“此事需先問過山女。若是二位不著急,可等我忙新店開張,再回山詢問山女。”
顧彥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韓武笑道:“不急,有勞娘子記著此事了。”
崔盼盼點點頭,心里想著“兩個紈绔,拖一段時間大約就沒興趣了。”
韓武又道:“娘子的清茶怎么賣?”
崔盼盼眼睛一亮:“一兩,五十錢。公子需要多少?”還以為這兩個人不會買了。
韓武看了顧彥一眼,顧彥默默搖了搖頭。
“那便先來一兩。”韓武說道。
崔盼盼又有些失望,還以為這種士族公子出手會更大方來著。
崔盼盼稱了一兩清茶,用麻布包好又用細麻繩捆起來,然后遞給韓武。
韓武沒有接,而是說道:“不知貴店可能存茶?”
“存茶?”崔盼盼沒明白韓武的意思。
韓武解釋道:“比如說酒樓,可以買了酒存在酒樓,每次去再拿出來。”
“公子存茶,要把茶葉存在店里?”
“娘子煮茶手藝精妙,恐家中仆從粗鄙糟蹋了好茶。把茶存在娘子這里,我有空了再來品嘗娘子的手藝。”
崔盼盼明白了。這倒是個售后賣點了,只是麻煩了些。
崔盼盼略一猶豫便答應了:“新店開門,來往人多,可能會給公子造成不便。”
韓武道:“等一月之期過后,我再來叨擾娘子。”
崔盼盼正待再說幾句,便聽到背后窗戶傳來叫好聲。
二樓茶室三人皆好奇,起身來到窗前朝下方張望。
原來樓下抽獎終于出現了千字竹簽。二十多天了,這枚千字簽終于兌現了。
千字簽現場兌現。下方如何熱鬧自不必說。
崔盼盼在上面看著,卻悄悄松了一口氣。
生意人貴在誠信。崔盼盼安排所有字簽都是當場兌現,便是想著潛移默化中讓人們認可雜貨店的信譽。
隨著日子推進,人們對千字簽的期待會越來越重。這對雜貨店來說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千字簽一直沒有抽出來,難免會有人懷疑店家是否對字簽做了手腳。
質疑一旦開始,就很難完全根除。哪怕事后店家當場取出石缸內所有字簽,也不能從根本上洗刷名聲。
崔盼盼本就沒有對字簽動手腳,更不想被人懷疑。所以從活動過半,她便盼著有人能抽出千字簽。以此來加深昆侖雜貨店在人們心里的認可。
講道理,一共九百零一枚竹簽,每天去掉五十個,月半之后千字簽的中簽率已經非常高了。若是一直無人抽中,崔盼盼本人都要懷疑石缸里到底有沒有那根千字簽。
就在崔盼盼松口氣的時候,韓武正巧看了她一眼,將她的小表情收入了眼底。韓武的嘴角輕輕勾了勾。
顧彥朝窗下張望了一會兒,看明白了情況,也回身看向崔盼盼。崔盼盼正巧側對著他,顧彥的眼中映滿了了她的側顏。顧彥只覺得自家心跳似乎慢了一拍。
樓下的熱鬧結束了。今天的五十枚號簽也結束了。
崔盼盼送走了韓武何顧彥。
店鋪不會立刻關門,而是會一直開到黃昏時分。不過之后店鋪里的客人會變少,伙計們就沒有那么忙碌了。
這個時候,伙計們就可以開始盤點貨品了。崔盼盼要求每天閉店前都要盤點貨品,并記錄在竹簡上。由于貨物種類多,每次都要用掉十幾個竹簡。
每到這個時候,崔盼盼會特別想念紙張。紙張比竹簡方便太多了。
崔盼盼與林瀟瀟曾有過下面一番對話。
崔盼盼:“你會古法造紙么?”
“不會,”林瀟瀟遺憾地說,“在電視上看過介紹,很復雜很麻煩,一點沒記住。”
崔盼盼:“我也是,有點印象,但沒用。哎,咱們老祖宗的四大發明啊,我們兩個從后世過來竟然不會,真是愧對祖先。”
林瀟瀟的倉庫里有一些紙張,但是她們兩個都舍不得用。
盤點結束,崔盼盼鎖上店門,與伙計們一起來到后院。
崔盼盼找到正在喂馬的阿木。為了方便崔盼盼出行,林瀟瀟把阿南送的馬車給她用了。阿木擅長喂馬,這輛車便交給了他。
說起阿木,他現在是崔盼盼的車夫,兼雜貨店的護衛。由于芮國民風樸實,阿木目前只履行過車夫的職責。
“阿木,我們回山上一趟。”
趁著阿木套馬車的功夫,崔盼盼跟伙計們做好交待。若是明日她回來晚了,雜貨店依然要照常開店。
阿木少言寡語,一路上幾乎不說話。倒是崔盼盼路上見到了新鮮物,總會嘮叨幾句。
雙馬的車子速度快,用不了半個時辰便到了萊棲山。這時候正好天色剛黑下來,還能在村里蹭上一頓晚飯。
阿木在山上有自己的住處,送完崔盼盼后便牽著馬車回自家住處了。
崔盼盼一頭沖進林瀟瀟的院子,卻看到林瀟瀟正與孔慈說話,便立刻收斂了姿態。
林瀟瀟送給崔盼盼一對白眼球,問道:“怎么回來了?吃飯了么?”
崔盼盼搖頭。
“我剛吃完,你先回自家吃飯罷。”
“蔣大娘呢?”
“她去你家找春兒說話去了。”
如今在山上,林瀟瀟仍舊一個人住在最高處,只有蔣大娘跟她住在一起。在她下面是崔盼盼和春兒,以及村長一家。再往下就是隨意自家挑選了。
一開始崔盼盼與林瀟瀟是想住在一起的,但很快她們就發現村民有異議。孔慈甚至出面勸說了崔盼盼。
她倆終于明白這個年代有些忌諱是不能免除的。雖然說村民也敬重崔盼盼,但她始終不能與林瀟瀟相比。
尊重村民的意愿,她們就分開住了。
崔盼盼看了孔慈一眼,乖乖回自己家了。
待崔盼盼走后,林瀟瀟繼續與孔慈的話題。
前段時間,孔慈與阿武去了一趟宋國都城,目的是打聽華馮這個人的底細。
“華馮殺了自己的妻子與兒子?”
“官方的海捕文書是怎么寫的。”
“那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崔子,她常與阿木進出,太危險了。”
“山女,此事可否緩一緩?”
“為什么?”
“華馮殺人有因由,妻子與他生父私通,兒子也不是他的,世上沒有男子能忍受這般屈辱。”
“雖事出有因,其情可憫,但此人心狠手辣,卻不適合跟在崔子身邊做護衛。”
“我觀阿木與傳言中的華馮已是不同,能否給他一次改邪歸正的機會。”
在遇到崔盼盼之后,阿木之前表現良好,沒有再做過壞事。若他能一直這樣安分守己跟在崔盼盼身邊,未嘗不是人生救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不能讓崔子身處險境。若是哪天阿木暴起傷人,崔子沒有還手之力。”
孔慈想了一會兒道:“不若將阿女父和阿女母送到崔子身邊。他夫妻二人武藝高強,聯手可鎮阿木。”
林瀟瀟同意了。
于是,待崔盼盼吃完飯回來,林瀟瀟首先跟她說了安排。
“你如今是雜貨店的掌柜了,身邊得有人跟著。我教阿女父夫妻跟著你下山,以后就讓阿女母隨侍你身邊。”
“要不就讓春兒再跟著我?”
崔盼盼下山開店,沒讓春兒跟著。因為林瀟瀟要在山上開學堂,崔盼盼希望春兒跟著學些知識。
“春兒不行,她太笨了,關鍵時刻幫不了你。而且春兒性子太直,跟著你出頭露面容易得罪人。咱們初來乍到,還是低調些好。學堂已經建好,過幾日便開課了。”
“那好吧。”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