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如今朝堂的每位官員都被迫卷入了立儲之爭,哪怕是這位黃夫子也不例外。
他沒有上書女帝立她的兒子,也就是曾經的大唐皇帝為太子,或者是直接彈劾武九思、武繼業等武氏諸王,反而是送了武繼業的小女兒一個閉門羹。
合規矩,倒是合規矩。
浩然書院出來的儒生一向喜歡怒懟權貴,以此博取清名養望。
民間傳言,前唐太宗朝的那位魏討,便是靠著天天罵太宗當上宰相的。
只不過這位夫子表達的形式,
多少有些沒品了...
當然了,既然人家還不是圣賢,也就不能用圣賢的道德標準來要求,畢竟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若是梁王武九思沒有把這位黃夫子搞到丟官罷職,被迫回浩然書院教書,想來也沒有今天這件事了。
總之,監門學子帶回的兩個字就是“不行”。
這下,不僅是上門的校尉面上掛不住,就連得知消息的平陽郡主,面紗下的俏臉都有些寒霜了。
她剛跟不渡法師保證了,自己肯定能帶他進門,如今就被這么啪啪打臉,讓她如何能不生氣?
“我刀呢?”
武闌珊回頭四顧。
“郡主,冷靜!”
沈不渡連忙拉住了她。
給了個臺階下,武闌珊冷靜了下來。
終究是九大仙門之一,終究是跟武氏諸王不太對付。
監門學子也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夫子講了,這是書院的規矩,書院是讀圣賢書的地方,平日里學子們既不允許外出游樂,也不允許家人探望,太平公主既然是院長的弟子,那無論身份如何就也得守這個規矩,郡主還是請回吧。”
“那為何他們能進?”
看著一群明顯不是書院學子打扮的人進去,平陽郡主質問道。
“他們是受邀參加流觴詩會的文人騷客,有詩帖的。”
“詩帖多少錢?我買就是了。”
學子苦笑道:“郡主,這不是買的,是按人邀請的,都寫了名字報備的如何能買?”
“那他呢?”
平陽郡主眼見不遠處的小閣圍了一群人,其中走出一人,昂首挺胸地從案幾后的書院學子手中接過一張詩帖。
“這是經過考核能參加流觴詩會的讀書人,流觴詩會除了邀請的成名已久的文人騷客外,還給腹有詩書但并未成名的讀書人留了一個口子,若是所作之詩能通過靈器的鑒定,便可獲得一張詩帖,只不過極為困難,通常是百里挑一。”
平陽郡主派人去問了一下,便知道學子解釋的清楚,并非是什么暗箱操作,而書院不允許探望的規矩也確實如此,便有些沮喪了起來。
雖然她貴為郡主,可在九大仙門,尤其是喜歡以怒懟權貴來揚名的浩然書院面前,還真擺不起架子來。
不然如何?讓甲士提刀硬闖嗎?
真闖進去,指不定要被滿朝讀書人罵成什么樣子,恐怕她爹魏王武繼業也保不住她。
至于靠作詩進去?別逗了,老武家祖上跟著高祖皇帝從龍位列高官不假,可說到底是商人巨賈出身,幾十年下來也沒培養出來什么文化細菌,別說是跟五姓七望比,就是跟關隴那幫軍頭武夫起家的勛貴,都遠遠不如。
讓平陽郡主打獵游玩可以,讓她做詩,還不如殺了她。
“法師...”
平陽郡主悻悻地低下了頭,這件事著實有點打她臉,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沈不渡此時也有些詫異,浩然書院這般硬氣,連皇族的郡主都不讓進,屬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郡主...會作詩嗎?”
“咳...兒時作過幾首。”
得,看武闌珊這樣子說不得就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顧頻煩天下計,四顧拔劍心茫然”的水平。
不提也罷。
沉思了片刻,沈不渡說道。
“郡主,不若派人問問,這靈器鑒定的詩作,以何為題?是隨機抽取,還是有固定題目。”
稍后,便有人回來稟報了。
“題目一日一換,今日以‘詠荷’為題,不拘五言七言,靈器綻放清光,便算有了參與流觴詩會的資格,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今日只有一人過關了...便是往前算,前幾日也是寥寥幾人而已。”
“要什么水平算過關?”
“聽人說,有幽憂子《曲池荷》左右的水準便可,便是那邊紙上貼著的標準。”
幽憂子,范陽盧氏出身的一代詩豪盧映鄰別號。
至于所謂《曲池荷》,在他的眾多作品中也不算什么極為出名的,但是尋常讀書人想要倉促寫就就達到這種水平,卻是千難萬難。
“念與小僧聽聽。”
“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
聽完,大周一級退堂鼓鼓手武闌珊,就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她面紗下的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法師,要不算了吧...”
“郡主想進去嗎?”
“啊?”
武闌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從來都沒進過浩然書院,倒是真想進去瞧瞧,久負盛名的流觴詩會是何等場面的雅集。
她旋即醒悟過來,這是取決于她想不想進去的嗎?明明是人家浩然書院擺出了一副不畏權勢的樣子,壓根就不讓她進好吧?
“拿紙筆,小僧寫幾首,郡主著人去試試。”
大約是個死馬當活馬醫的法子,旁邊自有婢女拿來紙筆。
沈不渡揮毫潑墨,在信紙上書寫。
字跡頗有魏碑風骨,稱得上一句“風神八面”。
武闌珊看著仿佛無所不能的不渡法師,微微有些晃神。
法師長得這么帥,修行境界又高,為人和善還會寫詩,好厲害哎...
“拿著去吧,只說郡主作的便好,不圇能通過幾個,過幾個算幾個。”
校尉將信將疑地將信疑惑地帶了過去,
片刻之后,
刺眼的清光映出小閣。
周圍之人一片嘩然,如果說之前那位通過者的清光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那這就是高達百丈的滔天巨浪!
鑒詩靈器,竟然發出了從未出現過的異象!
霎時間,場面在嘩然后變得寂靜無聲了起來。
坐鎮小閣的那位黃夫子,此時正失態地看著眼前的幾張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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