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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寶玉,別怪我!
陳恒陪著湘蓮、寶玉幾人稍作閑聊,就一同朝著堂外走去。馬上就是寨中用飯的時辰,這是兩軍難得罷兵的階段,也是陳恒這等文官出來透氣的時候。
營中不缺生火做飯的能手,亦有足夠寬敞的地方夠他們施展。帶著幾人來到此,陳恒稍稍一瞧,發現今日出來吃飯的人,比之前又少了一些。
這個發現,讓他的面色黯淡許多。縱然陳恒博覽群書,在此時也派不上多大用場。無能為力的遺憾,不免叫人躊躇愁苦。
可人力有窮盡,世間萬物的變幻發展,總叫人力有不逮。
默默帶著寶玉、湘蓮排到隊伍后頭,陳恒注意到周遭有不少民夫正悄悄打量自己。他直接轉頭看過去,倒把窺視的旁人嚇一跳。
陳恒還以為是自己的形象太過狼狽,致使自己引人注目。
不過山寨條件有限,現在能活命就不錯了,也顧不得什么風度翩翩。
想到這,陳恒朝著眾人露出一個笑容,輕輕點著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的無心舉動,卻讓一些人壯著膽子上來尋問:“大……老爺……”
這個稱呼實在有些怪,不過自從陳恒裝神弄鬼后,手底下的民夫們都默默把稱呼改作這個。
“可是有什么難處要說,老鄉,你只管說來與我。”陳恒知道對方會身處險境,都是因為自己的決策,是故談話的態度放的極好。
被陳恒這么一鼓動,那人索性出聲道:“大老爺,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家啊?”
聽到這話,陳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強扯出一個笑容,“快了,快了。”
如此敷衍人的答復,倒叫老百姓聽的喜上眉梢,拍著手掌道:“大老爺,等回去,我請你喝我兒子的滿月酒。”
出來拋頭露面,哪怕心底五味雜陳,也不能在旁人面前露怯。
陳恒控制著面部表情,語氣盡量輕松道:“那可是大好事啊,家里的大娘給您生了個孩子?”
“是啊,算算出來的日子,這個月就該臨盆了。”那人掰著手指頭盤算,上揚的眉角眺望著面前的長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盡頭是升騰起的熱氣,那里面是米飯的味道。
“這可是大好事啊。”陳恒也為對方的喜訊高興,又借著排隊的空閑,尋問起對方的近況。
原來此人來自余杭,是家中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這次他婆娘生的是二胎,聽村里的產婆說胎象很穩,一定是個健康的男娃。
其后,此人見陳恒十分好說話,就大膽道出來意,竟是想求陳恒為剛剛出世的孩子取個好名字。
“大老爺,您讀的書多,懂得一定也比我們多……”
這并不是什么難事,陳恒大大方方接下此事,尋問起對方的意思。
得知老大哥本家姓許,只盼著孩子平平安安長大。
“除了這個,許老哥還有什么心思,可一并說來讓我知曉。”
“沒了沒了,再沒有別的了。”許老哥頗為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見陳恒十分有耐心,才小心補上一句,“要是能好記、好念些,就再好不過。我識字不多,就求大老爺能賞個福分給孩子。”
“什么福分不福分,許老哥能把此事托給我,也是我的幸事。”陳恒輕笑一聲,當即開始思量。
半響,陳恒便出聲道,“依我看,這孩子的小名就叫平安吧。剛好應了老哥的念想。等到他以后開始讀書,大名就叫許植。”
“許植?大人,是哪個字?有什么寓意嗎?”
事關自己未曾蒙面的孩子,老大哥不免多關心幾句。
這要從《說文解字》開始掰扯,得說到什么時候。陳恒半蹲在地上,直接用手指在泥地上一筆一劃書寫,“植,就是山中的林木。這個字,取意從土里長出的高大林木。既有生生不息、開枝散葉的意思,也有頂天立地的寓意。”
這番淺白的解釋,聽的許老哥連連叫好,連連給陳恒作揖拜謝,才轉身離去。
一旁寶玉的視線里,見到這個鄉下人,回到同鄉面前好一陣得意吹噓,不免覺得十分有趣。索性出聲搭話道:“他怎么知道生的一定是個男孩?”
陳恒不知該如何回答,倒是柳湘蓮機敏些,主動接話道:“這還不簡單,圖個盼頭唄。要不是,讓老哥再生就是。”
聽到柳湘蓮這么說,賈寶玉不免好奇,忍不住追問道:“為何一定要是男孩,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女孩兒不好嗎?”
“因為男的能種地啊,我的寶少爺。”柳湘蓮翻了個白眼,他的目光落在寶玉的指尖。
那雙干凈白皙的手指前端,還留著半寸長的指甲。
這是富貴人家的象征,能留指甲的男人,大多在家里不用干活,天生被人伺候的命。
這是古人的風氣,亦是別人拿來表露身份的手段。
寶玉沒想到還有這茬,最近的經歷,叫他見過不少世面。生在富貴鄉的寶少爺,想了想男孩跟種地的關系,又道:“女娃也能制衣不是……”
柳湘蓮見他還在犯軸,又出言辯駁幾句。
陳恒沒理會兩人的嘴仗,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周遭的人群上。他發現附近說揚州話、松江話的民夫越來越少。
他的心思向來細,更善于窺斑見豹。只在心中轉過幾個念,就把事情想的十分通透。
“哎。”
聽到陳恒突然嘆氣,柳湘蓮還以為是自己跟寶玉的爭吵,惹得自家大人不高興。只好轉過頭,哼哼著憋氣不言。
等輪到幾人走到飯攤前,信達已經在此等候多時。拿過對方特意為自己留的伙食,陳恒轉道來到負責此地的文官面前,尋問起東西兩寨的情況。
這二處,都設在寨中偏遠地方。東邊處作為傷員的居所,西邊處拿來給之前流匪的家眷歇腳用。
“大人放心,早命人送過去,各處都已安排妥當。”
得到明確答復,陳恒才放心點頭。
考慮到山寨里的傷亡甚大,為了這些家眷的安危著想,陳恒已經嚴令她們邁出房門半步。
彼此雙方雖都是苦命人出身,可兩軍對陣,各為其主。那些枉死的冤魂,他們的同鄉,又該找誰報仇雪恨呢?
陳恒不知道,只是覺得再有火氣,不該拿一群老弱婦孺出來撒氣。
既然碰面會有危險,索性就分隔開,彼此眼不見為凈吧。
翌日,照例是天剛剛放亮就開始攻城。這套流程,交戰的雙方都已經習慣。
所謂的攻堅戰,無外乎就是幾套方法來回弄。最有效的辦法,還是靠人命去填。
只是今日,才打到巳時,史鼎便早早命人鳴金收兵。如此反常的舉動,王二不敢拖延,馬上請來陳恒,一同登樓察看。
兩人在寨樓上看了許久,見史鼎的大營始終沒有營嘯的情況,不免有些奇怪這份反常。
王二還在慶幸又拖過半日,陳恒卻開始思考異常的原因。他反復思量,突然一掌拍在箭垛上,欣喜道:“必然是素昭已經動手。”
突然聽到大兄的名諱,柳湘蓮忙豎起耳朵,見到陳恒在艷陽下喜不自勝的表情,他亦是感同身受道:“一定是的,我大兄的人馬,都是百戰之兵。他們一出手,必然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拖了這么久,終于看到一絲求生的希望,陳恒幾乎就要激動的大叫。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他忙負手踱步,開始不住思量。
現在已經到了絕處逢生之際,一定不能死在此時此刻。
王二還在抱著柳湘蓮歡喜鼓舞,見大人深深皺著眉頭,忙問起緣由。
“素昭善用兵,他一動,必定打在三寸處。依我看,史鼎一定會馬上撤軍回援。”陳恒說出自己的顧慮,“咱們這處地方,只是擋著他們東進的路,暫時不是性命相干之處,史鼎絕不會繼續浪費時間。”
“這不是好事嗎?”王二不解反問。
“我怕他魚死網破!!”陳恒突然眉宇舒展,轉頭朝著柳湘蓮大喝,“去把西寨的人和寶玉一同請來。”
史鼎拿著手中的緊急軍情,面色變得陰晴不定。許久,他方才氣笑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領兵打了幾年仗,就膽敢來捏我的虎須。”
“大人,咱們可要回援中軍?”
水溶那邊受襲的消息,已經被帳中諸將知曉。這可是大家奔前程的主心骨,輕易不容有失。
順著敞開的帳簾,史鼎最后眺望一眼清風寨。打了這么多天,流匪的死傷也差不多。
跟自己要做的大業比起來,小小一個清風寨確實不值多費神。里面的軍糧固然可貴,可現在回援更要緊。
史鼎挑了挑雙眉,出聲道:“去準備火油。”
眾將士聞言一喜,可算是用到這招了。一群人忙不迭的開始請命,準備爭一爭火燒山寨的功勞。
就在幾人爭執不下之際,外頭突然趕來一個衛兵,急聲道:“大帥!山寨那邊放了一些人出來,正朝著營門跑來。”
史鼎初聽這個消息,還有些意外,又讓人下去打探情況。半響,又來一人回稟:陳恒放出來的數人,都是山寨流匪的家眷。
聽到這個消息,史鼎頓覺麻煩棘手,直接破口大罵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給我玩起攻心計。跑出來的人有沒有說,里頭還剩下多少人?”
負責傳令的親兵還算機靈,直接答道:“被放出來的人說,里頭還有數百之多。”
這么一聽,可就壞菜了。剛剛還在爭功的將士,當下面面相覷,不敢繼續請命。
說實話,今天他們敢放火一起燒了這些家眷。說不準以后夜里,就要給人偷偷抹脖子。
史鼎瞧著他們沒出息的模樣就來氣,直接怒斥道:“剛剛不還叫的歡?現在都啞巴了?去,讓咱們自己人準備火油。”
史鼎準備動用手頭的五千親兵,來親自送陳恒‘上路’。
“大帥……真要燒啊?”
“留著這些人,以后下山捅你們的屁股嗎?”
寶玉千算萬算,是真沒算到有一天,自己會變成一個‘質子’,站在千軍萬馬的前面。
眼見敵軍越走越近,若不是陳恒還站在自己身旁。本就雙腿打顫的寶玉,怕是要直接跌坐在地上。
“妹夫……妹夫……真要我說啊。”寶玉漲紅著臉,他實在開不了口啊。
陳恒神色亦是凝重,時至今日,他也在賭。賭賈家的名頭,賭賈代善的在天之靈,能保佑他不成器的孫子。
“寶玉別怕。”陳恒格外柔聲的安撫對方,那張被陽光照射的臉上,始終保持輕松自在的笑容,“到時我讓說什么,你就說什么。”
“我……我盡量……”寶玉咽了一下口水,只敢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對。
眼見敵軍已經來到陣前,陳恒顧不上寶玉的情緒,忙叫王二推著流匪家眷上來,又指使所有民夫大喊:“賈家二公子在我們手上,你們若是要燒,就把我們一起燒了。”
“賈家二公子在我們手上,你們若是要燒,就把我們一起燒了。”
“賈家二公子在我們手上,你們若是要燒,就把我們一起燒了。”
這一喊不要緊,被史鼎推出來背鍋的郎將直接打了個激靈。
死幾個流匪家眷還不要緊,要是萬一把榮國府的二公子燒死。到時水溶可以當皇帝,自己怕是第一個要被賈家人拿來祭旗。
江山變幻大王旗,可底下的世家,卻是一直延綿有序。賈家人在大雍軍中的地位,只從王子騰身上,也能看個一二出來。
這樣的世家門閥,他的嫡子死在自己手上?咱家是有幾條命可以搭進去賠啊。
這郎將心念急轉,忙呵住傳信的衛兵,自己親自騎馬去找史鼎稟報。
偏不巧,他的坐騎今天發了脾氣。半道上,把這位郎將摔在馬下,直接折了半條腿。等到史鼎得知此事,氣的連罵陳恒無恥無德。
他們是要造反,造反的目的是為了什么?自然是當皇帝唄。難道是跟天下為敵?
要登上大寶,能集合一切可以說服的力量。這是水溶三聲五令的底線,也是水溶一再對陳恒留情的原因。
史鼎看不上一個三元及第的書生,卻對寶玉的出現束手無策。
燒死一個書生,還有千千萬萬個書生。可要燒死的是賈寶玉,這個消息只要傳回京師。
賈政這批人,馬上就會投到李贄麾下,跟自己這邊不死不休。
史鼎清楚賈家人的能量,更不愿臟了自己的手,背上這個黑鍋。他有心看向帳內諸將,一群人的目光,更是躲閃不止。
等到史鼎親自騎馬來到寨前,陳恒一見紅袍戰將,忙用手推著身側的寶玉。
后者才反應過來,知道正主兒終于來了,趕緊依照陳恒的吩咐,出聲喊道:“世伯救我,世伯救我。”
許是被大軍嚇破膽,寶玉喊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深怕史鼎一揮手,自己就落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史鼎焦躁的抬起頭,確認此人真的是賈寶玉。又覺得陳恒命人這么高喊,全軍上下想不知道此事都不行。
要不要燒呢?
“世伯,世伯!我爹知道我在平安州,求你快去京師找我爹,讓他來救我!!”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去京師找你爹?真等我進了京師,那就是我等大業功成、官拜王公之日!還在乎什么賈家、王家。
史鼎仰天長嘆,最終還是用手中馬鞭指著寶玉道:“姓陳的,我告訴你。你若是傷了寶玉,我必取你狗命。”
嚇我啊?陳恒看出對方已經露怯,直接發出嗤笑。
不過現在還是活命要緊,且讓史鼎逞些威風吧。萬一自己說錯什么話,逼得史鼎狗急跳墻,那才是死的冤枉。
該說不說,陳恒此人該認慫的時候,倒是比大多數人更快。
“世侄,你且安心等著。你放心,有叔父在,姓陳的必然不敢殺你。”
嘴上說的漂亮,可史鼎到底還是退兵了。
沒辦法,再不走,他擔心自己要去給水溶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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