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五月,楚風揮兵廣南,展開了一系列讓世人戰役,克惠州、擒劉深,援揭陽、敗李恒,取廣州、滅探馬赤軍,時機拿捏之精妙、戰術運用之大膽,讓后世無數軍史愛好者津津樂道。
行荊湖分省事、上萬戶阿里海牙的蒙古舟師被封在內河一年多,到現在終于解脫了:他們在漢軍的追擊中溯流而上,當三分之一的船只被擊沉后,終于逃到了肇慶府境內西江上游,漢軍海船吃水深無法繼續追擊,阿里海牙這才有機會棄舟登陸,匆匆忙忙逃經由連州逃往韶州,歷年費力整治的軍船也全丟在了江邊,送給了漢軍。
江東江西大都督呂師援救惠州劉深不利,一直沒能渡過東江,惠州失陷后,他迅速縮回了韶州老巢,當阿里海牙帶來了廣州失陷、江西參政李恒戰死的消息之后,他更是嚇破了苦膽,將連州、賀州、梧州、英德府等地駐軍通通撤回了韶州,以便一旦有變就越過梅嶺,抱牢南塔出的粗腿。
于是漢軍不費一槍一彈,收復了整個廣南東路,并且通過雷州半島,和瓊州府連成一片。
新征服的地區,免除一年稅收,被韃虜殘破得特別厲害的地方,楚風還下令在編戶齊民頒行護照的同時,不分男女老幼,每人發三斤白米、一斤海鹽、三斤腌肉。
大漢國家報通令全國,從現在開始,今后每年八月將舉辦科舉,取天下材士;去年地開科取的士子,加上琉球小學校的畢業生、在政法學院突擊培訓的學生,分配到地方上去,加上本地官員,組成了強而有力的地方政權;漢軍士兵到處拋灑著銀錢,活躍新收復地區的經濟;琉球、泉州各大商戶,根據以往的經驗,早就制定了新開拓地區的商業計劃,帶著大把銀錢收購土產物資的掌柜,販運鋼鐵制品、呢絨布匹、海鹽咸魚、玻璃陶瓷、南洋香料的商隊,甚至跑在了地方官員地前面,往往在知縣、法司到任之前,“王李氏布莊”、“祝家洋貨鋪”等等商家就先點燃了開張大吉的鞭炮。
但誰都不知道,皇帝和陳總督去了哪兒,十天前,這兩位就從廣州軍民的視野中消失,然而皇宮所在的琉球、總督府所在的漳州,都沒有他二位的身影。
南安鄉下地一處地主宅院,一群腦滿腸肥的家伙聚集在一塊,桌子上擺滿了紅燒肘子、清蒸肥雞、糯米鴨子、梅菜扣肉,老爺們猜拳行令,一旁伺候的小丫環強顏歡笑,只涂著脂粉的臉上,還帶著隱隱的淚痕。
唉~還是忍了吧!前不久王妮逃了出去,聽說半道被追上,不知道生死如何,要么被他們裝在麻袋里扔進了大海,要么給賣到福州的土窯子,反正這輩子是完了。
王妮姐姐完了,但翻過來想想,自己這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昨天胡老爺發話了,找老爺要自己去侍寢,老爺沒有答應,卻在晚飯后跑來捏手捏腳的調笑——看那樣子,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許釧兒在外邊有個打小兒爹媽指了娃娃親地情哥哥。又年輕、又善良。她才看不起這個滿嘴大黃牙、尖嘴猴腮地黃鼠狼黃老爺哩!但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是黃老爺使壞。可怎么辦吶!
小丫頭許釧兒裝著一肚皮地心事。忍受著老爺們地調笑。為他們斟酒、上菜。
席面上菜上五味酒過三巡。話題轉移到了大漢最新地政策。也是惡霸鄉紳們最關心地話題:“黃兄。德化地張鄉紳張老前輩倒了霉。據說是魚肉鄉民、里通蒙元地罪名。可憐一大把年紀。開刀問斬。家財都給抄沒了。真真慘不忍睹啊!”
“是啊是啊。咱們今后行事還是小心些。莫要撞到了大漢地刀口上。當今圣上雷厲風行。是尸山血海殺出來地君王。咱們還須順著他地法令才是。”
“屁!張鄉紳、毛禽獸兩個笨蛋。不合跟蒙古人勾勾搭搭。這才觸了新朝地大忌。派了欽差前去查辦地。咱們并無那等事。只是從泥腿子身上刮點油水。大漢朝廷除非是吃飽了撐地。沒事和我們為難什么?”黃老爺含含混混地說了一大段。才撅起嘴巴。把根雞骨頭噗地一聲吐到地上。滿不在乎地道:“馬同知說了。最近上面并沒有什么異動。那胡德彪是自己嚇自己。大約那天見皇帝兵馬過境。以為是他地事情發作。連夜里不曉得跑哪兒去了。那王妮兒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定是被胡德
扔海里去了。”
胡老爺嘻嘻笑著,又羨慕又嫉妒的舉起了酒杯:“倒是黃老爺樹大根深,借著張副科長地東風,攀上了馬同知這顆大樹,將來小弟們有什么事情,還請大哥多多關照啊!”
“!”黃老爺春風滿面的舉杯,一飲而盡,只覺得今日志得意滿,儼然家業萬世不衰了。
楚風定下用人制度,各縣官員,三分之一用琉球子弟,以利貫徹朝廷新政;三分之一用開科所取士子,以便和舊有制度平滑銜接;最后三分之一用本地士紳、抗元起義將領,以熟悉、掌控地方勢力。
應該說這個制度是非常有效地,但它也給黃老爺這樣的家伙留了空子:本地出身地官員,大多來自各世家大族,和地方勢力有著千絲萬僂的聯系,惡霸地主通過本地官員牽線搭橋,和科舉官員、甚而極少數琉球子弟出身的官員相互勾結,成為了地方上的害蟲。
“老爺,奇怪了,奇怪了!”守門的惡奴一溜煙的跑進來,沖著黃老爺道:“王妮還魂了!”
“呸!”黃老爺一巴掌扇到惡奴臉上,把他打了個倒栽蔥,滿嘴酒氣的罵道:“什么還魂?青天白日的,鬼影子也不見個!”
惡奴捂著嘴巴,急三火四的道:“真、真的!就在門外邊,有半點虛假,您剝了我的皮!”
黃老爺將信將疑,一邊向外走,一邊悻悻的道:“若是不確,小心你的狗皮!”
在座的諸位老爺,也好奇的跟在他身后,向門外走去,許釧兒想了想,放下酒壺,四下看看沒人,從席面上拿了塊蒸糕,“妮兒姐姐,要是你真的還魂,我奉你塊蒸糕,求求你嚇死黃鼠狼吧!”
黃老爺出了門,只見王妮俏生生的站在門外,形容相貌一絲沒改,還是一個月前逃走時候水靈靈的樣兒,大概是生活的好了,臉蛋兒上竟然多了點紅暈,看上去比以前更加俏麗。
“哈,我的小妮兒,怎么知道回家呢?外邊不好過吧,還是跟著黃老爺,香的是肉、辣的是酒,穿的是綾羅綢緞,包管事事都順你的心。”黃鼠狼酒壯色膽,也不管朗朗乾坤,說著話就張開雙臂去抱王妮。
“且慢!”一聲斷喝,黃鼠狼睜開醉眼,才發現王妮身后斜刺里還有位更加漂亮十倍、百倍的女子,而且花容月貌中,又帶著點滴英武之氣,只撩得他心坎上直發癢,像根鵝毛在心眼上撓。
“你又是哪位?我自家的奴婢自己管,要你多話?”黃鼠狼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大美人兒直咽口水,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莫非小姐也想賣身為奴,到我黃家做事?”
“瞎了你的狗眼!”那女子柳眉倒豎,清叱道:“聞得你府中不守王法,公然簽訂賣身契、畜養奴婢,這都是犯罪的勾當!王妮告訴我了,你家中還有好些奴婢,識相的快快放了出來,再跟我去縣法司投案自首,還能減輕罪行!”
許釧兒看著王妮姐姐,淚花花就在眼眶子里打轉,妮兒姐姐逃了出去,還冒險回來救自己,真真不虧負了兩年的姐妹情,只黃鼠狼認得縣里的大官,不管怎么說,她們幾個要吃虧啊!
想到這里,許兒豁出去了,對著兩位姐姐叫道:“黃老爺認得縣里的馬同知,你們去法司,還是要輸官司的。
快跑,快跑吧!”
“不,我們不跑!”一位男子笑嘻嘻的走上幾步,許釧兒不認得他,只覺得這位男子的眼睛,怎么賊亮賊亮的,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底去?
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大漢皇帝楚風和閩廣總督陳淑,從漳州出兵的路上,楚風和陳淑救了一位小逃奴王妮,通知保安司順藤摸瓜,在廣州之戰前,就一舉查獲了當地士紳違抗法令,賄賂官員的不法情況。
因為是欽定大案,保安司司長法華不敢自專,將案件情況向楚風匯報,正好平定廣南,楚風、陳淑要回琉球,就順道來了閩西。
“國法,是人人都要遵守的,你這人怎么能無視法律,公然違抗皇帝命令,到現在還在畜養奴婢呢?”楚風緩緩的踱著步子,眼睛盯著黃鼠狼。“有種的,跟我去縣里法司,當著法司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去就去,誰怕誰啊!黃鼠狼有恃無恐。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