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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華彩-第二百三十四章 癡心妄想
更新時間:2024-07-01  作者: 肥鍋鍋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架空歷史 | 肥鍋鍋 | 明智屋小說 | 紅樓華彩 | 肥鍋鍋 | 紅樓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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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可到底隔了一道府墻。且如今已是臘月底,眼看再有二十日光景大姑娘便要省親,因是闔府上下忙作一團。

這日一早兒平兒推了王熙鳳往王夫人院兒尋去,丫鬟通稟了,幾個婆子又將輪椅推過門檻兒,繞過屏風便見薛姨媽與寶釵早已在內中落座。

寶釵面上嫻靜,薛姨媽笑語晏晏,王夫人雖也面上噙著笑意,卻有些僵硬。

眼見王熙鳳到來,薛姨媽便起身道:“鳳哥兒來了,說不得有要緊事跟姐姐商量,那我便與寶釵先回去了。”

王夫人頷首應下,緊忙打發丫鬟去送。

臨出門兒時薛姨媽又與王熙鳳言語兩句,這才領了寶釵出了門兒。王熙鳳心下狐疑不已,總覺這姊妹二人好似有隱秘事兒。

待轉過頭來,便見王夫人已然拉下臉兒來,說道:“又尋我什么事兒?”

王熙鳳便道:“大老爺方才打發人來言語,說扎花燈、煙火、圍幙的銀錢須得結算了。只是……太太也知,如今公中實在匱乏的緊。這銀錢不知從何處支用啊?”

王夫人便道:“須得多少銀錢?”

“大老爺報賬,總計一千九百兩。”眼見王夫人蹙眉,王熙鳳便道:“如今趕上年節,什么物件兒都漲上二三成,連雇請匠人的拋費都貴了許多。”

王夫人嘆息道:“那便走賬吧,公中新才入了三萬兩。”

王熙鳳眨眨眼,訝然道:“哪兒來的入賬?”

王夫人只瞥了其一眼,沒言語。王熙鳳心思伶俐,頓時恍然。想來方才王夫人便是與薛姨媽商議從薛家拆借銀錢的事兒吧?

王熙鳳不由得蹙眉暗忖,那薛姨媽又豈是好相與的?倘若王夫人不舍下天大的好處,薛姨媽又如何平白肯拆借了銀錢?

正思忖著,就聽王夫人又道:“得了這三萬兩,銀錢大抵夠數兒了。先將先前的欠賬了結了,元春不日省親,總不能傳出咱們家還欠著賬。實在是好說不好聽。”

王熙鳳應下,正要提及旁的事兒,忽而有婆子急匆匆而來,挑開簾櫳轉過屏風,慌慌張張道:“太太、二奶奶,不好了,外間來了一隊番子,將寧國府給圍了!”

“啊?”王熙鳳驚呼一聲,王夫人更是愕然起身:“可瞧清楚了,的確是慎刑司的番子?”

那婆子便道:“錯不了,賴大總管親眼瞧見的,前后門兒都堵了,領頭兒的是慎刑司郎中吳謙。”

王夫人道:“怎么惹來了這位黑面神?”

王熙鳳思忖一番,說道:“莫不是應在昨兒那事兒上了?”

王夫人哪里肯信,搖頭道:“不過是一份圖樣子,如何就這般興師動眾了?”

王熙鳳便道:“太太,老太太這會子怕是也得了信兒,說不得多急呢。”

“快去瞧瞧。”

姑侄二人計議停當,緊忙出了王夫人院兒,朝著賈母的榮慶堂尋去。

刻下榮慶堂里自是慌亂一團,邢夫人添油加醋敘說一通,賈母不由得眉頭緊蹙。又有婆子來報,說寧國府封了門戶,許進不許出,內中如何情形大老爺賈赦正在掃聽。

聽得邢夫人胡亂嚼舌,賈母禁不住悲嘆道:“怎么就鬧到這步田地了?”

王夫人脫口便道:“莫不是儉哥兒今兒一早將此事上奏朝廷了?”

榮慶堂里為之一靜,邢夫人趕忙道:“儉哥兒那品格,總不至于說話不算吧?昨兒不是應下來許東府三日嗎?”

王熙鳳略略瞥了一眼王夫人,見其鼻觀口、口觀心,只不住捻動佛珠,心下便已明了。儉兄弟這般能為,定是招了王夫人嫉恨了。所謂‘恨人有、笑人無’,倘若沒儉兄弟比對著,或真心或假意的,誰不當面兒贊一聲寶兄弟?

如今雖也贊,可有儉兄弟比照著,這稱贊便沒了滋味兒。又想,許是因著儉兄弟提攜了自己個兒,惹得王夫人心下不快?

不論如何,儉兄弟對她照應有加,可不好任人詆毀了。王熙鳳便笑道:“大太太說的是,儉兄弟素來言而有信,料想不會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這會子慌亂,不若等得了準信兒再計較。”

賈母便頷首道:“儉哥兒是個好的,斷不會這般無情無義。”

聞言,王夫人乜斜了王熙鳳一眼,面上嫻靜,也不知心下思忖著什么。

卻說黛玉、三春這會子一并躲在碧紗櫥里,聽得外間動靜,四姑娘惜春只道事不關己;三姑娘探春暗暗氣惱,恨不得出來駁斥王夫人兩句;二姑娘迎春心下忐忑,有心辯駁卻又羞于開口。

黛玉亭亭玉立,略略聽得外間言語,心下便有了數兒。一雙罥煙眉略略蹙了,心下思忖一番,轉念又舒展開來。

隨即低聲道:“這外間只怕是大事兒,咱們聚在一處也派不上用場,我看不若趁著璉二哥、大老爺還沒來,先行退下散了去。”

探春聰敏,立時頷首道:“林姐姐說的是。”

因是四個姑娘出來與老太太言語一聲兒,隨即各自散去。黛玉自行領著紫鵑、雪雁回返后樓。方才入得后樓,雪雁就禁不住問道:“姑娘怎地不留下來多聽一會子?到底干系到儉四爺呢。”

黛玉便道:“儉四哥不過受了無妄之災,哪里就與他有干系了?那偷圖樣的是寧國府舊仆,指使的是東院兒蓉哥兒,朝廷便是打板子,無論如何也打不到儉四哥頭上。”

雪雁道:“姑娘說的是,只是就怕此事一出,儉四爺就惡了榮國府……”

黛玉展顏笑道:“這卻多心了。不說儉四哥能為,單是沖著那二等伯的爵位,榮國府只會拉攏,又如何敢故意疏遠?”

黛玉停步樓梯前,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看著臺階上道:“今時今日,儉四哥其勢已成。圣人信重,各派拉攏。儉四哥不黨不群,只一門心思為朝廷開源,若有不開眼的小人起了心思,不待儉四哥出手,滿朝諸公定會將此人逐出朝堂。”

雪雁懵懂點頭,只覺儉四爺果然厲害。到底怎么個厲害法兒,她卻心中模模糊糊。思忖著又道:“只是這樣一來,儉四爺若惡了榮國府,今后怕是不好往來了呢。”

不好往來,說的自是黛玉與李惟儉。

黛玉身形一滯,旋即提了裙裾拾階而上:“我本就守孝,又待字閨中……如何好往來?”

黛玉從來都是心下放誕、舉止守禮,與李惟儉往來,不過說些你知我知的話兒。便是沒有,只要他心中念著,她便知足了。

雪雁與紫鵑對視一眼,紫鵑便低聲道:“往后我每月休沐兩日吧。”

休沐時方才能做回紅娘,方便儉四爺與姑娘鴻雁傳情。

東北上小院兒。

回得正房里,方才褪去外氅,薛姨媽便長長舒了口氣。打發了丫鬟下去,薛姨媽扯過寶釵道:“如今你姨母總算吐了口兒,我的兒,這事兒大抵就有了五分成算。”

寶姐姐嫻靜頷首,說道:“方才姨母說的并不明確,只怕……”

薛姨媽笑吟吟道:“還要如何明確?你姨母上頭還有個婆婆,將寶玉當做眼珠子一般寶貝,總要老太太點頭,這事兒方才算落定。”頓了頓,又道:“說來,寶玉這一年尋你的光景倒是多一些?”

寶釵頷首,隨即納罕道:“也不知怎么,自打林妹妹從揚州回返,就與寶兄弟生分了許多。先是搬到后樓,如今便是在一處耍頑,也多與三妹妹頑兒的多一些。”

薛姨媽就道:“我先前說什么了?那會子她年歲還小,不知男女有別。這回家一年,年歲漸長知曉了事兒,可不就生分了?再如以往一般兩個小的湊在一處,成什么樣子?”

寶釵點點頭,心下卻另有所想。黛玉南下前與儉四哥頗有往來,此番回返,卻不見與儉四哥生分了。莫非這二人親事已定?

雖說心下遺憾不已,可寶姐姐自知此時再無法高攀李家門楣,心下略略酸澀,卻也盼著這二人之事早早落定,如此也好斷了寶兄弟的心思。

只是如今儉四哥早已搬離榮國府,與黛玉碰面兒屈指可數,又有那宮中女官阻攔著,寶姐姐一時間倒沒瞧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形。

正待此時,奶嬤嬤匆匆進來,嚷嚷道:“了不得了,寧國府讓番子給圍了。那蓉大爺更是被番子押去了大牢,說不得此番寧國府就攤上了官司!”

母女二人訝然,緊忙打發奶嬤嬤再去掃聽。計議半晌,卻不得其果。說到底二人不過是內宅婦人,這外間的風風雨雨又如何知曉?

隨后那奶嬤嬤又去而復返,只道這會子大老爺賈赦正尋故舊計較此事。母女又商議半晌,斷定無論如何也不會牽連到榮國府,這才稍稍放下心事。

忽而丫鬟鶯兒行將進來,說道:“我瞧著寶二爺往這邊兒來了。”

薛姨媽與寶釵對視一眼,薛姨媽緊忙囑咐鶯兒道:“去將那箱底的金項圈拿來給姑娘戴上。”

鶯兒不迭應承,緊忙尋了金項圈與寶釵戴上,其后薛姨媽又扯著鶯兒叮嚀了好半晌。

聽得外間丫鬟招呼寶玉,薛姨媽方才打點針黹與丫鬟們。

見得寶玉進來,薛姨媽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懷內,笑說:“這么冷天,我的兒,難為你想著我,快上炕來坐著罷!”

緊忙命人倒滾滾的茶來。寶玉因問:“哥哥不在家?”

薛姨媽嘆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逛不了,哪里肯在家一日!”

寶玉道:“姊姊可大安了?”

寶釵前些時日偶感風寒,算來寶玉也幾日不曾得見了。

薛姨媽道:“可是呢,你前兒又想著打發人來瞧她。她在里間不是,你去瞧她!里間比這里暖和,那里坐著,我收拾收拾就進去和你說話兒。”

寶玉聽說,忙下了炕,來至里間門前,只見吊著半舊的紅紬軟簾。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做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簪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寶玉一面看,一面吶問:“姐姐可大愈了?”

寶釵抬頭,只見寶玉進來,連忙起身含笑答說:“已經大好了,倒多謝記掛著!”

說著,讓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鶯兒斟茶來。一面又問老太太、姨娘安,別的姊妹們都好;一面看寶玉頭上戴著累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著五色蝴蝶鸞絳,項上掛著長命鎖、記名符,另外有一塊落草時銜下來的寶玉。

寶釵因笑說道:“成日家說伱的這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鑒,我今兒倒要瞧瞧。”說著便挪近前來。寶玉亦湊了上去,從項上摘了下來,遞在寶釵手內。寶釵托于掌上,只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

寶釵看畢,又從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內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念了兩遍,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里發呆作什么?”

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

寶玉聽了,忙笑說道:“原來姊姐那項圈上也有八個字,我也賞鑒賞鑒。”

寶釵道:“你別聽他的話,沒有什么字。”

寶玉笑著央求:“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

寶釵被他纏不過,因說道:“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兒!”一面說,一面解了排扣,從里面大紅襖上將那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瓔珞掏將出來。寶玉忙托了鎖看時,果然一面有四個篆字,兩面八字,共成兩句吉讖: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寶玉看了,也念了兩遍,又念自己的兩遍,因笑問:“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

鶯兒笑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鏨在金器上”

寶釵不待說完,便嗔她不去倒茶,一面又問寶玉從那里來。

這邊廂暫且不提,且說大老爺賈赦龍行虎步進得家門,一路朝著賈母院兒尋去。大老爺雖貪鄙荒唐,可秦檜還有仨朋友呢,更何苦是襲了爵的賈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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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那些番子掃聽無果,一跺腳干脆去了一趟五軍部衙門。探明緣由,這才蹙著眉頭急匆匆回返。

進得榮慶堂里,方才繞過屏風,賈母便禁不住問道:“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個情形?”

“母親且容我喘口氣,喝口水。”

賈母緊忙命人奉茶,鴛鴦便端了一盞溫熱茶水來,大老爺賈赦仔細瞥了一眼鴛鴦,這才端起茶盞咕咚咚牛飲而盡。

略略抹過嘴,這才說道:“方才去五軍部尋了幾個故交,總算掃聽了個大略。母親,此番東府怕是危險了。”

“啊?”

賈赦當下便將今兒頭午朝堂上的事兒略略說了,聽得賈家眾人一個個蹙眉不已。

忠順王竟然將此事捅到朝堂之上,小事兒也成了大事兒,更何況這事兒原本就不小。

賈母暗自思忖,寧榮二府同氣連枝,如今賈珍困在府中不能走動,總要出手搭救一番才是;

王夫人心下暗忖,眼看元春便要省親,這會子偏生出了此事,萬一惡了圣人……豈非連累了自家大姑娘?

邢夫人乜斜兩眼,眼看王夫人蹙眉不已,不住的捻動佛珠,忽而計上心來,說道:“老太太,我看不妨讓大姑娘在宮里頭遞幾句話兒?”

“不可!”王夫人頓時叫道:“元春封妃才多早晚?且后宮不得干政,若因此惡了圣人,非但是寧國府,只怕咱們榮國府也要跟著遭殃。”

賈母自是心下有數兒,說道:“太太說的是,不好勞煩大姑娘……大老爺不妨往北靜王、王家走動走動,總要遞遞話兒、說說項。是了,慎刑司都動用了,那蓉哥兒這回能定個什么罪過?”

大老爺賈赦搖頭道:“這卻不好說了,盜取軍器就是斬監候,就算求了情也得流三千里。”

“瞎,這般嚴重?”賈母唬了一跳。

大老爺繼續道:“不止啊,珍哥兒只怕也要攤上個教子不嚴的罪過,說不得爵位還要削一削。”

“這可如何是好。”賈母頓時一籌莫展。

賈珍領著三品將軍的爵,好歹能支撐寧國府門面,可再往下的爵就不能襲了。若真到了那一天,說不得連敕造的府邸都要收回去。

此時就聽王夫人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看不妨讓儉哥兒走動走動?”

王熙鳳心下暗忖,這親姑姑還真是心思歹毒。此事儉兄弟本就是受了無妄之災,如今捅破此事的又是與賈家有仇的忠順王,更是與其無關。結果遭了災不說,還讓人家出面說項?天下間哪兒有這般道理?

大老爺半邊兒臉牽了牽嘴角,他雖與賈珍臭味相投,卻也不想將自家女婿搭進去。正要開口駁斥,忽而一轉念,如今儉哥兒爵位太高,迎春與之不配,若是得了罪過,這爵位往下貶一貶……豈不就相配了?

再說,那爵位與他大老爺何干?就算削了爵,儉哥兒那金山銀海也不會被收了去。

因是話到嘴邊兒,大老爺賈赦口風頓時一轉:“此言有理。儉哥兒如今在朝堂上超然物外,既得圣人信重,又有嚴閣老保駕護航,若儉哥兒開口求肯,說不得圣人總會網開一面兒。”

邢夫人頓時愕然不已,緊忙不解地看向大老爺,卻見大老爺擠眉弄眼了好半晌,她也不曾領會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邢夫人出身太低,從來都是大老爺說什么便是什么,因是趕忙幫嘴道:“是啊,老太太。那儉哥兒是個仁義的,又待珠哥兒媳婦跟親姐姐一般,回頭兒讓珠哥兒媳婦說說好話兒,這事兒說不得就成了呢?”

輪椅上的王熙鳳頓時瞠目不已,思忖了好半晌才明了這對兒公婆的心思。頓時暗暗咬牙,心道這對兒公婆好歹毒的心思。害了儉兄弟一遭不說,還要拖累儉兄弟下水……

不論沖著合股的暖棚營生,還是素日里的情誼,這會子王熙鳳都得開口轉圜一番,不然來日豈非與儉兄弟生了間隙?

因是王熙鳳便道:“這外間的事兒我也不懂,不知今兒在朝堂上,儉兄弟可受了責罰?”

大老爺撇嘴道:“不過是罰俸一年罷了。”

王熙鳳便思忖道:“罰俸一年,這罪過不輕不重的,偏生那圖樣又極為緊要,可見圣人是有心回護儉兄弟。這會子儉兄弟該當謹言慎行,若再求肯圣人繞過蓉哥兒,這……是不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王夫人乜斜一眼,忽而說道:“拿人手短、吃人最短,鳳姐兒得了儉哥兒好處,這說氣話來處處都在回護啊。”

王熙鳳頓時道:“太太這話過了,儉兄弟也是自家親戚,斷沒有為著一家親戚損了另一家的道理。”

這會子賈母還算拎得清輕重,如今李惟儉今非昔比,封了二等伯。且李惟儉的爵可是實打實的功封,而非蔭襲。一身點石成金的本事,換做誰在臺上都只會交好,不會無故結仇。

李惟儉向來與自家親善,為了搭救寧國府的賈蓉,得罪了李惟儉值不值?明顯不值。

那賈蓉雖是嫡子,可賈珍才三十幾歲,又不是不能生……

拿定心思,賈母便道:“到底是東府理虧,怎好再勞煩儉哥兒?依我看,還是往北靜王、王家走動走動,說說項,好歹免些罪過。”

賈母一言定下,眾人等紛紛附和,只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只是大老爺心下別有心思,當面兒應下,待賈政回返計較一番,散去后方才點過賈璉,說道:“你往儉哥兒家中走一趟,好歹讓儉哥兒說說項。”

賈璉面上一僵,隨即道:“父親,方才老太太不是說……”

賈赦頓時呵斥道:“珍哥兒、蓉哥兒跟你素來交好,但凡有丁點可能,又怎忍坐視不救?你又與儉哥兒交好,你媳婦更是跟儉哥兒合股辦了暖棚營生,拉下臉來求肯一番,說不得蓉哥兒就逃過一劫了。”

“這——”賈璉心下腹誹不已,哪里甘愿去得罪李惟儉?

賈赦見此,重重拍案道:“罷了,你若不去,那便我去登門兒!”

孝道大過天,賈赦這般說了,賈璉別無辦法,只得當面應承下來。轉頭回房里換衣裳,正巧王熙鳳與平兒回返。

眼見賈璉換了衣裳,王熙鳳就道:“都這會子了,又去會哪個騷蹄子去?”

賈璉心頭正惱,哼聲道:“大老爺發下差事,打發我去求儉兄弟。”

王熙鳳大吃一驚,說道:“方才老太太不是發了話兒,怎地還要去求儉兄弟?”

賈璉惱道:“誰知大老爺如何做想?見我不肯去,便要自己去。我見實在推脫不過,只得應承下來。”

王熙鳳便道:“他使壞,偏生要咱們擔罪過,天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使壞?”

王熙鳳便道:“儉兄弟最是仁義,若咱們開口求了,心下即便再不情愿,只怕也得應承下來。這會子圣人正惱著,儉兄弟刻下開口求情,惹惱了圣人,說不得就得擔罪過。大老爺一心想著二姑娘嫁與儉兄弟,如今生怕儉兄弟門第太高二姑娘不好過門,若此番儉兄弟被削了爵,豈不正好兒?

到時候親事成了,還搭救了蓉哥兒,咱們還跟儉兄弟生分了……嘖嘖,一石三鳥!”

賈璉才智不如王熙鳳,聞言頓時拉下臉來:“原是這般……如今該當如何?”

王熙鳳哼了聲道:“照實了說就是。你將方才榮慶堂中情形說了,再點破大老爺的心思,就當賣儉兄弟個好兒,咱們也好置身事外。”

賈璉頓時大喜:“好,就這般辦!”

這會子剛過未時,賈璉緊忙乘了車馬,朝著李府而去。過得兩刻,車馬到得李府,與迎上來的吳海平言語兩句,隨即被引到書房等候。

賈璉因著得了王熙鳳的主意,這會子氣定神閑,并不慌亂。略略等了須臾,便見李惟儉愁眉苦臉而來。

“二哥怎地來了?”

賈璉忙起身拱手道:“聽聞儉兄弟受了拖累,我這邊廂便來瞧瞧。”

“咱們兄弟莫要客套,坐下說話。”

二人分賓主落座,自有丫鬟送上茶水。近來王熙鳳傷了腿,又拘著賈璉不讓他碰平兒,因是賈璉只能尋小廝出火。這會子瞥見送茶水來的碧桐,頓時眼睛直了半晌。

待收回目光,方才尷尬笑道:“儉兄弟好艷福。”

李惟儉笑道:“二哥在金陵可是名聲在外,這會子怎地艷羨起我來了?”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哈哈……儉兄弟,”賈璉緊忙轉入正題:“廢話我就不說了,這回我來,實則是被大老爺逼著來的。”

“哦?”

當下賈璉便將榮慶堂如何說的,大老爺又如何囑咐的,大老爺打的什么算盤,一一說將出來。

李惟儉面容平靜,聽得半晌便知,賈璉此番定是得了鳳姐兒點撥,不然又怎會事無巨細一并說出來?

轉念一想,這賈赦真真兒是能算計啊,更毒的事王夫人!不過……他好像將自己當做挨欺負不敢言語的老好人了?

二姑娘迎春轉過年來就十七了,頂多耽擱上一二年,無論如何都要議親。須得想個法子再拖延一番……

略略思忖,李惟儉道:“二哥心意我領了,只是這般回去,二哥只怕不好交代吧?”

賈璉渾不在意笑笑:“還能如何?不過是責罵一番罷了,不當事。”

李惟儉正色道:“這等事兒怎好連累二哥?不若我即刻登門叫屈,也好將二哥摘出去?”

“這——”賈璉并無急智,思忖一番好似對自己沒什么壞處,便笑道:“是不是太過勞煩了?”

“這值當什么?不過是多走兩步路的事兒。二哥先行回返,我這就去登門。”

賈璉應下,隨即告辭而去。

賈璉前腳剛走,李惟儉后腳便穿戴齊整,領了護衛浩浩蕩蕩朝著榮國府而去。不過兩刻,到得榮國府前,門子余六瞥見李惟儉車架,頓時堆笑上前迎了。

簾櫳一挑,卻見李惟儉陰沉著臉兒跳了下來,頓時心下咯噔一聲,當下不敢怠慢,緊忙打發人往內宅通稟。

那大總管賴大先行迎上來,本道攀扯一番,好歹為親侄兒求求情,卻見李惟儉臉上陰沉的好似寫著‘生人勿進’四字,更是正眼都沒瞧賴大一眼,邁開大步徑直往內中行去。

賈璉得了信兒,緊忙在儀門前迎了,引著李惟儉往榮慶堂而去。

這會子臨近申時,一眾人等正在賈母跟前兒定省,方才得報說李惟儉到來,自是引得眾人訝異不已。

待李惟儉轉過屏風入得內中,沉著臉與賈母見過禮,賈母便道:“儉哥兒怎地這會子來了?可是有事兒?”

李惟儉面上勉強一笑,眼見大姐姐李紈擔憂不已地看向自己;二姑娘迎春更是以帕顏面,眉頭緊蹙;那黛玉絞了帕子,面上雖不動聲色,可冬日里那帕子好似快要絞出水一般,心下擔憂自是不言自明。

他隨即沖著賈母拱手道:“老太太,晚輩今兒登門,是有一事不明,想要問過老太太。”

“儉哥兒且說來。”

“敢問……晚輩可曾惡了賈家?”

賈母雖不知情由,卻立馬道:“儉哥兒這話從何說來?那蓉哥兒之事都是他自作自受,說起來反倒是拖累了儉哥兒。”

李惟儉長長出了口氣,隨即輕聲問道:“既然如此,為何璉二哥方才登門,說讓我為蓉哥兒在圣人面前說項?”

“啊?”賈母大吃一驚,頓時惱了,看向賈璉道:“璉哥兒,哪個讓你去尋儉哥兒的?”

賈璉支支吾吾不肯言語。

賈母拍案道:“鴛鴦,去將大老爺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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